作者:捂脸大笑
站在已经洗清了血污的庭院中,严籍满意颔首:“多亏仲明之功,方能顺利拿下潞城。如此一来,只要严守白陉,便能使东赢公自顾不暇了。”
让长兄偷偷开了太守府大门,荡平了曾经效忠的郡守。李朗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反而满面荣光,躬身道:“多亏严府君统兵有方,才能获此战绩。”
他已经不叫曹掾,而是改口府君。这声称呼,听得严籍心满意足,甚至都不在乎对方那个阉宦门人的出身了。短短几日间,只能用马到功成形容。有了太守印信,骗开了城门,诱杀几个校尉,简直易如反掌。而且这股清扫只在统军的将领中进行,忠于司马腾的,不是被杀就是被囚,剩下那些低级校官立刻见风使舵,投在他门下。可以说如今城中的守备,已经牢牢控制在了他的掌心。
不过只是如此,还远远不够。
“若能使上党一郡归心成都王,才能安然无忧。”在肃清城池之后,严籍立刻打起了当地豪强的注意。李家门户还是太低,上不得台面。若是能笼络一批士族投向成都王,才能迅速安定上党一郡,让他的地位更加稳固。
听到严籍所说,李朗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下官倒是知晓一人,曾推拒东赢公征辟,亦有佛子之名,还与太原王氏交往甚密……”
严籍顿时来了兴趣:“上党还有如此人物?是哪家才俊?”
“正是下官的表兄梁子熙。”李朗的唇角微不可查的抖了一抖,“此人名望,当属上党之首,梁府又在高都附近。如若招得他投入府君门下,说不定还能借道攻打太行陉。”
唯有攻下太行陉、轵关陉两陉,郡城才算固若金汤。这一点,严籍心中再清楚不过。不过若是这个梁子熙真能投靠自己,怕是李朗早就说出来了。哪会等到他问起,才提及此事。严籍久经官场,怎能不知其中蹊跷?
“连东赢公的征辟都不就,他真的能投我?”严籍反问道。
“这个……我那表兄为人清傲,不屑世事。确实未必肯到郡府为官。不过如此紧要之时,尚且不就征辟,未尝不能兴兵去讨……”李朗的声音里,透出了一点阴毒,“如此一来,非但杀鸡儆猴,也能顺道让那股匈奴骑兵,试试太行陉的根底。”
这次,严籍才真是惊讶了。意味深长的看了面前这个年轻人一眼,他缓缓道:“仲明此计,也未尝不可。那就派人去问问,看那梁子熙肯不肯到郡府来了……”
※
一个月了,风平浪静的一个月。
非但身旁的两陉,就连整个上党,都安静的要命。明明司马腾已经离开了并州,五部却没有丝毫动作,就像绵羊一般,乖顺的蜷缩在自己的领地中。
然而面对这样平静的局面,梁峰心中没有丝毫轻松感。他的消息渠道已经算是颇为灵通了,但是这场乱战,依旧复杂的让他无法见到全貌。据说亲征的队伍败了,有些败兵已经退回了洛阳;据说司马腾并未回军,已经跟成都王打了起来;据说幽州也出兵了,兵力还不知多少。
各种各样的消息交错,让人目不暇接。而他所处的地位,实在不足以观看这盘大棋的全貌。只能凭着猜测,与段钦推演当今局面。
“若是幽州出兵,恐怕邺城不保。”段钦眉头紧皱,“王浚嫁女鲜卑段氏、宇文氏,能轻易借到鲜卑兵马。那可是匈奴人都不敢招惹的强军,成都王胜算着实不大。”
“借兵鲜卑,实乃蠢事一桩。有此先例,恐怕其他人也要借兵异族。并州腹地,还有匈奴五部,若是也被成都王拖了进来,怕是才要省出大乱。”梁峰可没忘记“五胡乱华”这个词语。有了鲜卑,匈奴还会远吗?
“成都王会用匈奴?”段钦只觉悚然一惊,不过仔细想来,却不无可能。若真如此,东赢公出兵之事,可就糟糕透顶。已梁府如今的实力,实在不足以抵挡数万匈奴铁骑啊!
梁峰轻叹一声:“只愿东赢公能尽快回返并州吧……”
可惜,他的期盼并未实现。相反,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来访,打破了这份虚伪的平静。
只见面前那位自称是太守府掾属的男子,端坐在席上,堆起笑道:“府君听闻梁郎大才,求贤于野,特辟君为录事史。还望梁郎前往郡城,全了府君若渴之情。”
梁峰眉峰一皱,这个征辟,来的太过古怪!录事史是实打实的官缺,但是比起东赢公的将军府掾,还是差了不少。上党郡太守可是司马腾的心腹,他怎么可能用这样卑官,来求曾经拒绝自己上司的贤才呢?这不是羞辱司马腾吗?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只是一瞬,梁峰便醒悟过来。郡城有变!
第110章 应辟
眼尾扫过身旁坐着的段钦, 只见对方也眉峰高耸, 暗自摇头示意。梁峰立刻知道, 自己所料不错。
若是潞城平安,此时太守关注的只会是东赢公的大军动向,哪会想出这么个恶心人的征辟来?而若是潞城有变, 变从何来?又为何要征辟他到太守府?
只是电光石火之间,梁峰面上就浮出了浅浅笑容:“未曾想能得府君赏识,区区不才,愿做一试。”
这话一出口,对面那人明显一愣, 像是没料到他会答应。不过很快, 他就醒过神来, 咳了一声:“未曾想梁郎会应下,实乃府君之幸!”
哪有前来征辟, 却不希望他应下的道理?梁峰轻叹一声:“实在是之前多病, 又是将军府来辟, 某不愿离乡。如今能得府君赏识, 自当效命。”
这话说的,既有些不愿离开上党,到晋阳为官的意思;又有些因为不喜欢东赢公,所以才拒而不就的暗示。奉命前来征辟的,乃是严籍的心腹,自然一心为主上谋事。听到这话,他心中不由一喜,难不成此人与司马腾有怨,才不愿到将军府任职?若是如此,岂不是正好转投成都王?
不过心中虽然这么想,他却不会直接说出口,而是面带笑容道:“如此,在下也不愧府君之托了。不知梁录事何时动身?”
“明日可好?孙掾一路辛苦,也当歇上一日。等明日,我便于君同上潞城。”梁峰似乎并不在乎对方的催促,温文答道。
没想到他会如此配合,孙掾哪会拒绝?开开心心被人请了出去。等人走了,一旁急上火的段钦立刻道:“主公,此事有诈啊!如今正是战时,太守无论如何也不会突然起了征辟之念。更何况他身为东赢公心腹,又怎会冒然以录事史之职相聘?怕是太守府生变,主公此去,岂不危险?!”
梁峰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正是因为太守府可能生变,我才必须要去。上党乃并州门户,又处在东赢公大军后路。若是生变,恐怕会影响前方战局。一旦潞城失陷,位于太行陉周遭的梁府和高都也就不得安宁。我自然要去探个明白!”
段钦没料到主公会想的如此明白。可是身为幕僚,有些话却不得不说:“若是乱起,十有八九与大战有关,更牵扯州郡存亡大事。主公孤身一人,实在太险!”
“待在府中就能避过了?”梁峰一哂,“左右不过是个险字。与其坐守,不如先攻!”
正是因为知道危险,才必须要去。只看来人神态,就知这个征辟并非唯一选择。如果不去,非但会落人口实,还要深陷被动局面。就算能保住梁府和高都,又能如何?上党郡若失,万事皆休!
这下,段钦也说不出话了。他深知自家主公虽然容貌昳丽,脾性却刚硬果敢,就如其棋路,喜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同样,太守府那边并非直接发兵,而是派人来辟,显示也是力有未逮,透着几分虚弱之相。因此应下太守的征辟,前往潞城,确实是个以攻代守的法子。若是能解决这次乱象,不论大战谁胜谁负,对于梁府而言,都不算坏事。
见段钦犹疑起来,梁峰又道:“思若可是忘了之前的推演?”
段钦一点就透:“主公可是说成都王借兵匈奴一事?”
“正是如此。若是太守府之变,也有匈奴插手,就更加不容轻忽了。”梁峰的面色凝沉了下来。若只是五部起兵还好,直接让匈奴拿下上党,才是谁都无法承受的事情。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他也要彻底将其碾灭才行。
话已至此,段钦实在无法再劝,只得道:“若是如此,主公还当多带些人马,以防不测。”
“带的太多,恐怕会让对方生疑。我会带上伯远和五十精锐前去。入城巷战的话,这些人足能以一当百。剩下的,便要拜托思若你了。”
部曲中一直进行特种训练的,就有三十多人,有奕延领队,再偷偷带上些火药,应该足够保护他的安全。比起来,他倒是更担心梁府和附近两陉的安危。
段钦敛袖正拜:“主公放心,府中自有我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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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梁府车队便收拾齐整,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