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当看到梁峰的随行人员时,孙掾不由吃了一惊:“咦?梁录事身边怎地净是羯胡?”
用胡人不算奇怪,但是怎么用的如此多,连身旁侍候的,都是个形貌古怪的羯人男子。
梁峰微微一笑:“他们都是虔信之人,我用的惯了,还请孙掾勿怪。”
听他这么一说,孙掾立刻明白过来。恐怕也是这人崇佛,才爱用胡人吧?难怪会跟东赢公生出芥蒂。据他所知,东赢公可是十分厌恶胡人的。心中更加安定,孙掾大模大样的上了牛车,其后还跟着梁府的五辆大车。
就数量而言,是多了些。不过就任嘛,总要多带些钱粮衣物,也是难免。而且这么多车,才带了五十人,看起来也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更是让孙掾大大安心。
后面,梁峰在奕延的搀扶下上了车。一坐上车,奕延立刻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水囊,轻手轻脚倒出了一碗药汤:“主公,先喝药。”
接过晕车药,梁峰笑笑:“你倒是跟绿竹学了不少。”
这是句调笑,奕延面上却没什么笑模样:“主公都能担心一个婢子,为何不爱惜自己呢?”
这次郡城之行,梁峰坚决不带绿竹,而是把贴身侍候的任务塞给了奕延。绿竹固然伤心不已,奕延也实在开心不起来。会让主公这么做的,定然只有一个原因。此行太险!
能考虑周全,不愿让侍女涉嫌,偏偏自己闯了进来。要知道,绿竹的身体怕都比主公强些啊!
因此,就算深知此行重要,也不得不率队护卫,奕延心中仍旧不甘的要命,也紧张的如同一把绷紧的弓弦。
一口气喝完药,梁峰才笑笑摇头:“若我不去,还怎么探查敌情?放松些,你这样可不像一个贴身侍奉的亲随。”
这杀气简直都能外溢了,哪里像是个伺候人的?
“主公!”奕延气得只想调转车头,把人拖回去。然而看到榻上那人闲肆悠哉的模样,心底的无名火却弱了些。
这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就算是他,知道有险,也不会如此安泰然自若。主公是铁了心要闯虎穴,而把自己安排在身边,就是把性命交托在在他手中。这可不是玩笑,而是真正的以身犯险。若是不能装成一个普通亲随,又如何保护主公呢?
吸了口气,奕延压下了心底那些不安,矮了矮身:“主……郎主,打散发髻再睡吧。”
他跟着梁峰出行的次数也不少了,自然晓得对方的习惯。听到奕延改了称呼,梁峰微微一笑,伏在了榻上,任对方轻柔的解开了发髻。
“等会儿还能绑起来吗?”眼都没睁,梁峰问道。
奕延看着那人乌发披散的模样,只觉心乱了一拍,低声道:“小的会束发。”
“倒是可以试试你的手艺。一边候着吧。”梁峰把身子靠里挪了挪,蜷在了榻上。
几句话,似乎轻轻巧巧便改了两人的关系。看着那纤瘦身影。奕延垂下了双目,拿起一旁的香炉,勾进了一勺安神香料,放在了榻前的小桌之上。
香气缓缓弥漫开来,把两人笼罩其中。
※
“你说什么,梁丰应下了征辟?”
报信之人可比孙掾回来的快多了。听到这个消息,严籍惊讶无比。那人竟然真的应辟了?不就将军府,反而就了他这个上党太守?
怀疑的目光望向了一旁侍立的李朗,严籍问道:“李门下,这事怎地跟你说的不大一样?”
李朗也惊讶的要命,那个眼高于顶的表兄,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答应了太守府的征辟呢?他不是该傲然拒绝,然而自己就能鼓动严籍,去征讨梁府吗?
愣了片刻,李朗突然道:“怕是他想使什么鬼蜮伎俩!”
严籍冷哼一声:“他又能使什么伎俩呢?”
“这……这……怕是要等他来了,才能知晓……”李朗结结巴巴答道。
看来此子跟那个梁子熙确实关系不慕,不能尽信其言了。厌烦的皱了皱眉,严籍道:“反正此子的名气不是假的,既然来了,若肯投效我,也是件好事。若是不能,再做处置吧。”
听他这么说,李朗顿时慌了神。若是梁丰那小子真的投靠了严太守,他又要如何是好?一想到上次雅集之事,李朗的心就揪了起来。不行,恐怕还要跟娘亲商量一下才行!
下了衙,李朗不敢耽搁,径自向着太守府后院走去。
因为这次夺城,他一家人都搬进了太守府。一是害怕外面出什么乱子,二也是要向严籍献上人质,表示忠心。梁淑倒是胆大的很,二话不说就带着李朗的妻儿搬了进来。事情紧要,她自然分得清轻重。
这两天,外面兵荒马乱,梁淑却在太守府待得十分安逸,甚至还有那么点自豪之意。事情办的越是顺利,儿子的地位就越是稳妥,怎能不让她欢喜。
然而当听李朗说起,梁丰会到郡府任职时。梁淑藏在心头的怒火立刻腾了起来:“我那好侄儿,怕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太守府已经改头换面!朗儿,见面之时,才是除去他的良机!你一定要趁他大惊失色之际,让严太守知道此子绝不可信!如此一来,方才顺手推舟,灭口了事!如今你才是府君身边的心腹,这点绝对不容有失!”
听母亲这么说,李朗方才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娘亲说的是!孩儿也是如此想的!”
果真还是要干脆些才行。李朗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解决这根心头之刺!
第111章 惑人
按道理说, 从梁府到潞城最多只需三日, 然而车队却足足走了四天。每天日头还未落山, 就要选地方扎营,日上三竿才会拔营开路,不紧不慢的走完一天。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熬药造饭, 简直不像赶路,而是踏青郊游一般。亏得附近没什么匪患,否则这队车马被贼人抢个干净,也不奇怪。
不过孙掾实在不好说什么。士族子弟嘛,讲究衣食住行的, 简直数不胜数。比起动不动就设几十里步障的高门阀阅, 这点派场, 已经是相当俭省了。更别说人家还是真的有恙在身。
一路上,孙掾只见过这位新任的梁录事几面。虽然每次对方都温雅有礼, 但是那惨白的面色, 刺鼻的药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弭。面对这副让人垂怜的病容, 他哪里还敢催促赶路?而且深知自家太守的喜好, 孙掾还真觉得,这位同僚怕是会成为太守面前的红人,就更不会故意找些麻烦了。
就这么一路慢吞吞的跋涉,第五日清晨,车队方才来到了潞城。打着府君的旗号,几辆大车根本没受到盘查,就这么大大方方进入了太守府。
下来牛车,孙掾深深吁了口气。这一路也够折腾的,不过好在能够复命。来到那挂着竹帘的牛车前,他笑道:“梁录事,随我一起面见太守吧。”
“蓬头垢面,不好见尊者。还请孙掾先去禀报,容在下收拾一二。”车厢里的答话声显得有些虚弱,不过颇为有礼,让人不好拒绝。
孙掾哑然失笑:“无妨,梁录事自可慢慢更衣,府君宽宏,不会见怪。”
这种名声在外的美人,在乎容貌也不奇怪,他又怎会拂了对方的请求呢?着人把车队带去安置客人的偏院,孙掾便向着前衙走去。
“主公,太守府的防备不弱,一路上设了三处哨岗,都是好手。”扶着梁峰走下了牛车,奕延低声禀道。
“嗯,我看到了。斥候回来了吗?”梁峰问道。
“回来了。白陉封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