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看着梁荣再次拉开弓弦,奕延不再言语,只是背着手,盯着他的姿势。正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荣儿,练得如何了?”
“阿父,你下衙了?”梁荣也不管射箭的事情了,立刻转身,一路小跑来到了梁峰身旁,“我已经练了两刻钟了!”
从绿竹手中接过帕子,梁峰亲自给小东西擦了擦脸:“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荣儿刻苦,值得夸赞。”
这话才是梁荣最爱听的!乌溜溜的眼中迸出欢喜之意,梁荣道:“我射箭给阿父看!”
梁峰揉了揉对方汗湿的垂髫:“为父拭目以待。”
有了这鼓励,梁荣深深吸了口气,迈步走到了靶子之前,也不顾手臂上的酸痛之感,猛然拉开弓弦,一箭射了出去。靶子离的很近,这一箭,倒是准准落在了靶上,虽然没有正中红心,但是也在内环之中。
“荣儿射术果真大涨!”梁峰很给面子的鼓掌赞道。
“阿父也来!”梁荣扭过头,对梁峰道。
这些日子,梁峰也在练箭术。毕竟练过射击,他学起来算得上快。不过困扰梁峰的,倒不是射箭本身,而是视力问题。
接过奕延递上的软弓,梁峰轻轻呼气,手臂猛一用力,拉开了弓弦。这模样,登时让梁荣两眼发光。在他眼里,阿父不论是气势还是姿容,都无人能够匹敌!
然而拉弓的动作标准,真射出箭,准头却有些寒碜。箭矢钉入木板,竟然只比梁荣强了那么一点。梁峰微微眯起眼,轻叹一声:“固定的靶子,果真还是不成。”
不知是读书读坏了眼睛,还是重金属中毒导致的视力下降,梁峰是真看不太清楚靶子,这还是离的近,若弄个校场的靶出来,能不能射入内环还不一定呢。
“主公勿忧。”一旁,奕延开口道,“射箭有时并不需要眼,只需用心来瞄。心随意转,自然能百发百中。在我族中,就有目有白翳的射手,只要举弓,依旧百发百中。”
对于这说法,梁峰倒是颇为认同。射击比赛中,综合距离和靶子大小,有些十环还不如米粒大。而古时所谓的百步穿杨,就是要射一百五十米外的小小柳叶,真正能看到标红的,又有多少?更多不过是用意识和肢体感觉去瞄准。
正是因为懂得这点,梁峰也在有意识的练习射移动靶。固定靶的准头,怕是还要靠熟能生巧。
把弓递给奕延,梁峰道:“换成弩,我再试试。”
奕延立刻从一旁拿起一张弓,三下五除二,就装上了弩臂和弩机。只是转眼间,一张弓就变成了一张弩,让人叹为观止。梁峰最爱的,也是这样的装卸动作。就像后世拆装槍支一样,有一种节奏的美感。
接过弩,梁峰双手平举,用望山瞄准了靶心,轻轻一压悬刀,弩矢便飞射而出!笃的一声,钉入了红心!
“阿父威武!”梁荣不由叫了出来。
梁峰一哂,放下手弩:“若是再增些臂力,说不好会更准一些。”
就像持槍,手越是稳,射的越准。弓箭牵扯的则是浑身劲道,就像那张孩童用的软弓,奕延也能一瞬拉到恰到好处了,不会崩断弓弦,也不会脱靶射偏。这就是最精妙的身体控制力,不论是三石强弓,还是半石软弓,对他而言都无甚区别。
面对这样精密到顶点的肉体,说不嫉妒,那是瞎话。梁峰自问,当初自己最鼎盛的时期,恐怕也不能达到如此地步。他的战斗意识是用来惩恶扬善的,而奕延的,则是用来杀人。这样的微妙差异,就构成了天渊之别。
像是被梁峰的视线蛰到,奕延垂下了目光:“主公有天授之才,若是身体康健,定能百发百中。”
这不是恭维。奕延深知他面前之人的才能,就像那批可以攻城陷阵的敢死之士,都是依据主公的想法操练而来。乃至军中的练体之法,还有自己所学的那些武艺和制敌手段,也尽皆是主公所传。若是身体再好些,他应当也能成为一位统帅万众的名将。
同样,也只有这样的崇敬和仰慕,能让他压住心底那让人绝望的绮思。
听到这话,梁峰不由笑了:“看来我当多登高远游,强身健体了。”
这些日子,梁峰开始刻意的加强锻炼,先从最基础的爬山和散步开始。正好葛洪也搬回了山里,算是给锻炼找了借口。等身体再好一些,他应该就能增加慢跑和一些基础体能锻炼了,不说八块腹肌,好歹把肋巴骨遮一遮才行。
不过想到这个,梁峰又不由自主想起了王汶的那封书信。虽然回信说自己目前身体不佳,恐怕不能应承婚约。王汶还是大度的表示,此事不急,等那侄女及笄再说。对于这明显的示好之态,段钦和崔稷都暗示机不可失,梁峰却没把事情告诉其他人。这事,他还未曾下定决心。
低头看了眼眼睛闪闪,满目崇拜的小家伙,梁峰在心底一叹。也不知真找一个后娘,会不会让荣儿伤心。能拖,还是再拖些时日吧。
但是很快,另一个消息从晋阳传来。
夏收之后,匈奴大军齐出。拓跋猗迤骤然病逝,司马腾借鲜卑骑兵未果。并州,再起兵祸。
第150章
“将军!前方大营被敌军所破, 邬县、中都两城皆失, 京陵城破, 两万余人被屠!”
听到这军报,令狐况的身体晃了一晃,险些没能站住。屠城!匈奴人竟然屠城了!京陵是个小城, 地处太原国,靠近匈奴右部治所祁县。之前拓跋部发兵来援,一路把敌军逐出太原国境内。包括祁县在内,收复了六七座城池。谁料只是几个月,那群蛮夷就率兵打了回来, 还把京陵屠了个干净!这是报复, 还是杀鸡儆猴?
不过如此一来, 祁县就危险了。有了屠城的威胁,匈奴大军很快就会夺回这个经营数代的城池。而失了祁县, 敌军距离晋阳就不足一日路程了, 他们要如何防备?
“立刻拔营!主力随我支援祁县, 其他人前往大陵严阵以待!还有, 速速通传晋阳,请东赢公派兵来援!”没时间犹豫了,令狐况大声道。
然而这个命令,却没有得到下面将士的支持,立刻有裨将上前道:“令狐将军,匈奴这次统兵五万,大营都被击破了,咱们这几千人马又能起什么作用?更何况我们乃是后路,兵士多为新征招的农人,连刀槍都用不利落,如何抵挡那些蛮夷?依卑职愚见,当立刻回转阳邑,与守城之兵汇合。”
看着那人一脸正经的表情,令狐况只恨得牙根痒痒:“他们可是屠城了,若是放任匈奴继续攻城,晋阳周遭将无一处能够安守!祁县不容有失!”
“以卵击石,只是途耗兵力。还请将军三思!”那裨将大声道。他身边,不少将官开始骚动,许多人都跟那裨将一般,并不想驻守孤城,直面匈奴大军。
看着这群或是义正言辞,或是眼神躲闪的将官,令狐况只觉心都凉了。不救祁县,可能还有些战略考量,但是连大陵也一同放弃,躲回兵马粮草囤积的阳邑,不过是避战罢了!这群士族子弟,跟随鲜卑一起出兵时,各个耀武扬威。轮到自己对敌,却一个个畏首畏尾。像奕延那样的猛将,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然而念头只是一闪,令狐况就恨恨道:“我自带两千人马前去,你们先带兵返回阳邑,听东赢公命令!”
他手下这些庸人是不能用了,但是城还是必须守上一守。既然使唤不动他们,就带自己的亲信前往祁县吧。说罢,他也不等众人反应,甩手走出了军帐。
然而令狐况没想到,还未等他抵达祁县,城头的大旗便以换了模样。祁县县令畏惧兵祸,漏夜出逃,守兵立刻开门献降。面对这支小小偏师,匈奴大军自然不肯放过,派出了一千骑兵围剿。
汹汹蹄声响起,令狐况不敢怠慢,飞速组织军阵,拼死迎敌。然而这些骑兵并非区区两千步卒就能挡住的,不到一刻功夫,阵营便被冲破,全军皆溃!
“将军快走!只要赶到阳邑,便能重整旗鼓!”杀声震天,有亲兵拼命喊道。
令狐况满脸是血,挥刀过多,手都开始发颤。若是再多两千人,就算无法拯救祁县,他也能挡住这支敌骑,顺利脱身。可是他有吗?!率兵驰援未果,反而损兵折将,东赢公不会记得他做出的任何努力,只会觉得他庸碌无能,害后军败阵!
就算因令狐这个姓氏,保住一条小命,这个将军,也要当倒头了!
死死咬住了牙关,他大声道:“撤!收容残兵,退回阳邑!”
带着百余人,令狐况冲出了重围,向着阳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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