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捂脸大笑
谁能料到,这祸害不知多少黎民的恶虫,可以果脯?自主公想出“以蝗供神”的点子后,各地灭蝗的积极性就翻了数倍。只要有佛祖庇佑,谁还怕小小虫儿?怕是吃得越多,越能得佛祖欢心!
而蝗虫油水不小,味道鲜美,对于没钱吃肉的百姓而言,实在是难得的佳肴。饥荒时,泥土树皮都能吃个精光,区区蝗虫,又算得了什么?
数法并行,终于遏制住了虫灾。只要今夏粮食丰产,下半年就能缓解一直以来的流民压力。可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不耽搁夏收便好。”梁峰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受灾的郡县,适当补种些小豆,苘麻。秋日恐怕还会出现蝗灾,还是要早作打算。”
蝗虫不喜食豆、麻,这也是对付虫害的法子之一。段钦颔首:“只是幽州蝗祸不停,拓跋部想多卖些牛马,换取粮食。还有冀州海港,今年恐怕也不会有太多客商。”
蝗灾对于游牧民族而言,也具有毁灭性打击。拓跋部怎么说也算是并州的盟友,该帮还是要帮一把。况且对方处在灾年,现在收购牲畜,简直算得上趁火打劫了,百利而无一害。
梁峰却皱了皱眉:“幽州灾情如此严重吗?”
“非但幽州,雍州和秦州局面也颇为不堪……”段钦话说了一半,突然一个激灵,“可会生变?”
梁峰面色凝沉,对一旁仆从道:“请张参军来后堂。”
大灾之下,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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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失了平阳、河东两郡,长安也不至于窘迫至此。我看还是要兴兵讨回两郡,一振国威。”御阶之下,侍中王延朗声道。
他出身匈奴贵族,还嫁了孙女给了天子,自然底气十足。就连刘曜,也不得不让他三分颜色。
然而让是让,如此被指着鼻子骂,刘曜面上也勃然色变。失了平阳和河东,是谁的罪过?还不是全都推到了自己身上!他们也不想想,当初秦州大乱,是谁费尽功夫剿灭乱兵的?
现在可好,雍州的伪帝行台刚刚被灭,这些人就骤然发难。显然是早有预谋!
定了定神,刘曜开口道:“王侍中此言差矣。雍州大蝗,粮草不济,哪是兴兵的时候?我看还是要等度过灾年……”
“度过灾年?”一旁有人阴阳怪气问道,“要怎么度?借粮吗?难道秦王忘了,我族当年是如何对付饥荒了?”
如何对付?自然是去抢!当年的匈奴大单于们,哪个不是如此?袭扰边境,掠夺人口钱粮,也唯有如此,方能抵抗灾荒。哪怕大汉强盛时,他们也少不得抢一抢其他部落,哪会赈济自救?
“如今我皇汉不比往昔,此事不能轻率……”刘曜还想强撑。
王延冷笑一声:“那秦王有救灾之策吗?”
刘曜登时哑然。救灾?怎么救?蝗虫如雨,杀也杀不绝,关中的粮食都快绝收了。先是大旱,又是大荒,还有晋人不断作乱,才几年时间,汉国就成了这么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反观原来的死敌,并、司、冀三州竟然都没有闹出太大的蝗灾,这难道真的是上天安排?
猛的摇了摇头,他把这危险的念头赶出脑海,强自道:“即便如此,攻打并州也未必可行……”
“若是陛下征召羌、氐,自可再筹大军。十数万兵马压境,还夺不会区区河东吗?”王延寸步不让,“若是能一路东进,拿下司州,更好不过。听闻洛阳去岁屯了不少粮食,只要攻入城中,就能解燃眉之急!”
洛阳已经没了天子,按道理说,应当比之前更好攻破。可是刘曜仍是有些迟疑,如今王弥、石勒两员大将相继身陨,洛阳城中又换了守备,未必好打。然而当他的目光看向殿中时,一阵寒意突然涌上。
不对,这已经不是打不打的问题了,而是要如何解决他面对的困局。
连续两年大灾,动摇了匈奴贵人们的心思,越来越多人,不再信任他的领兵能力。哪怕费尽心思剿灭了乱兵,也抵不住平阳和河东失守的罪过。
而没了军心,对于他这个先帝养子,是极为危险的。小皇帝年岁渐长,早晚有一日要重掌大权。而自家的实力,却在一步一步削弱。别说从天子手中夺过权柄,怕是连自身都难以保全。
他必须要有几场胜利了。哪怕只是夺回河东,或是攻下河南郡这样的小胜!
深深吸了口气,他拱手向御座上的天子道:“此事当由陛下裁断!”
座上的小皇帝犹豫了一下:“平阳终归是旧都……”
这一句,足矣。
刘曜当即跪倒在地:“臣愿为陛下夺回故都!”
第345章 定策
匈奴尚未开始准备兵马粮草,消息就传到了晋阳。
“兵马十万, 这是举国来犯啊。”在信陵递上最新的军报后, 梁峰立刻招来了文武, 商讨此事。
刘曜这次可是下了极大的本钱,不但匈奴精锐尽出, 还征召羌、氐两族部帅,共同举兵。如此一来,非但刚刚收复的河东处于兵锋之下, 连司州腹地和并州, 也要受到威胁。
他们是防备过匈奴出兵, 谁料规模竟然如此之巨。难道要撤出河东,固守旧地吗?
“此战皆因蝗祸而来, 匈奴缺粮, 不如坚壁清野, 严守城池, 耗光他们的粮草。敌人当不攻自破。”段钦首先进言。
“不妥。”张宾摇了摇头,“此战伪汉必会携大量骑兵。若是避战, 骑兵便如过境蝗虫, 长驱直入。并州可守, 司州却未必。况且若是匈奴来犯, 幽州的段部鲜卑也要蠢蠢欲动, 到时冀州受袭,可就是前后夹击的困局了。”
拓跋部都开始缺粮了,何况搅入平州大战一年有余的段部鲜卑?一旦和匈奴开战, 这群鲜卑人必然会趁火打击,大抢一笔。
对于并州而言,集结同样规模的兵力并不算难。但是用这点兵力,抵御数量更多,且两面夹击的敌人,却着实不易。
“派兵奇袭长安呢?”郗鉴在一旁道。
“有潼关天险,进入雍州并不容易。何况长安是不逊于洛阳的大都,只要有兵坚守,极难攻克。”张宾立刻摇头。当初奕延奔袭幽州,是一战功成。但是奇谋就在于出其不意,刘曜也是久经阵战,而且同样喜爱奔袭,必会考虑到这点。长安绝不是能轻松攻克的。
“不如由末将领兵,在河东拦住敌军。”奕延道。
这也是个办法,只是如此一来,就要打成正面对抗。届时若是兵力被匈奴牵制,段部骤然发兵,又要如何应对?
谋士和将领们各抒己见,座上,梁峰手指轻叩膝头,突然道:“我亲自领兵,前往河东。”
“不可!”几个声音齐齐响起。
奕延已经半坐了起来,急声道:“兵凶战危,主公怎能涉险?!”
梁峰却一抬手,拦住了他,扭头对张宾道:“如今雍州、秦州,信佛的羌氐有多少?”
这几人中,唯有张宾面色未改,冷静道:“人数怕已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