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棠梨煎蛋
他拉开殿门,冷漠地对着殿外的宫人道:“进去收拾。”
宫人们:“……”
“……以后没有孤的允许,不许任何人入内。”
宫人们也不敢多嘴,垂着头进去收拾。李洵就在一旁盯着,看着他们把东西都收拾出来堆到院子中央,便点了把火全烧了。
然而刚烧没多久,白檀便带了一群宫女内侍过来了:“殿下这是怎么了?”
她看着院中燃起的火堆,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对李洵笑道:“在宫里怎好放火,殿下可听说过福昌伯府的事情?这火可是最危险不过的。娘娘在宫里老远便看见了烟,着急的不得了,派了奴婢来看。想来不久陛下也要遣人来问了。”
“无妨,只是烧些小东西,已经让人备了水和沙子,随时准备扑灭。”李洵示意了一下,果然有好几个小太监,脚边都放着水桶。李洵又看了眼白檀,她此刻谄媚的笑脸和那日在福昌伯府的盛气凌人判若两人,便仿佛不经意问道:“说起福昌伯府,孤听说孤昏迷时,白檀姑姑还上他们府里申饬过那纵火杀夫的柳氏,当时姑姑可看出来,那柳氏是如此阴毒之人了吗?”
白檀愣了愣,没想到李洵会问起福昌伯府,尴尬笑道:“奴婢哪有那个眼力?若是知道那柳氏歹毒至此,当初定然会狠狠教训的。”她话音一顿,又转向火堆,仿佛只是在岔开话题:“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惹了殿下不痛快,竟要烧掉?”
“没什么,用久了,不喜欢了,看着心烦,想砸就砸了。”李洵道,想了想,又笑了:“姨母不是要为我选妃了吗?我横竖不在意这些装饰,等选了妃之后,让他自己装饰吧。”
“只是选侧妃,便是选了正妃,也自有他自己的院子,并不能住殿下的寝殿。”白檀又转头看向开着门的寝殿,此刻格外“朴素”,便道:“那也不能就这样空着,选妃还要过些日子呢。你们选些新鲜玩意儿,再给殿下装点上。”
她这话是对寝殿外的那些宫人说的。宫人们面面相觑,又看了李洵两眼,却并不敢答应。白檀微微诧异,心里那古怪的感觉更甚了,朝着寝殿的方向走了两步。背后却蓦然响起李洵的声音:“白檀姑姑。”
他一只手捏住了白檀的肩膀,微微用力:“孤说不必装饰,便不必装饰。”
第35章
白檀只觉得肩膀上一阵剧痛, 简直要站不住跪倒在地。然而在她痛呼出声时,李洵已迅速放开手,仿佛只是不小心没收住力道。
白檀回过头去,她以为她会看到李洵略带愧疚的神色, 毕竟李洵也是她看大的, 平日李洵也一直待她有礼。然而李洵却连看都没有看她, 又盯着那堆火去了。
白檀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李洵, 她再吃迟钝也察觉出李洵的不对劲来,只是一时还不能确定, 这不对劲是在别的地方受了什么气,还是……
她看向那堆火, 里面噼啪地烧着的, 大部分都是她带着毓庆宫的人布置的摆设。
难不成……太子有所察觉?可是、可是……白檀自是知道贵妃的手段有多隐秘,最近也没有什么动作, 太子又是如何察觉的?
她在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也没想到疏漏之处,只好笑道:“既然殿下这么说了, 便等未来的太子妃来布置好了, 殿下大了,想来也有自己的喜好。奴婢年纪大了, 眼光也老套过时了,殿下不喜欢了。”
李洵随口“嗯”了一声,似并未往心里去。白檀又略站了一会儿, 便心神不宁地告退回了毓庆宫。
李洵望着将要燃尽的火堆。
他并不是个傻子, 面对沈易安和柳玉拂, 他可以雷霆手段与之对抗,因为他对沈易安和柳玉拂没有半分感情。
可对贵妃就不一样了。他幼年丧母,这个和母亲容貌很相似的姨母将他从小带大, 亲手给他喂过饭,打雷会将他抱在怀里睡,生病了会给他唱整晚的童谣。
他对贵妃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可是……正是最了解他、最令他不设防备的人,才能够用最周密的手段伤到他最薄弱之处。而被最信任的人伤害,也要比被陌生人伤害痛得多。
所以那日沈榶挑明贵妃不是好人之时,他才会那么破防。
李洵此前亦不觉得贵妃有任何害他的理由。一旦他登基,贵妃便是太后,他与贵妃、安国公府明明是最紧密的利益共同体。若说是因为六弟的出生……可李洵看向旁边站着的那些极不好用的宫人。这些人却是在六弟出生之前,便已像木头一样杵在他身边了。
不过李洵倒也根本没兴趣去探究,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理由无非那么几种,不甘心,或更贪心。他最多想知道,贵妃的所作所为,安国公府是否知晓,又是否参与了?
李洵叹了口气。今日烧毁的诸多香料,他是留了一些打算让太医验看的。不过……便是不留、不验都无妨。
他之前会中招,完全是因为他根本不曾想过贵妃会对自己不利。可一旦发现了这一点,他跟贵妃连“斗”都不必斗,从前贵妃手中唯一能用的筹码,仅仅只有他的信任而已。
如今连沈榶都已进宫,他没有任何有求于贵妃之事了。李洵冷了脸色,待最后一点火苗熄灭,转身去了慈寿宫。
而另一头,贵妃也从白檀口中得知了李洵的不寻常,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他今日大抵是心情不好,又被那药性冲了一冲,有些反常之举也是正常。”东西被烧了,虽有些麻烦,但贵妃也并不着急:“回头你让手艺好的宫女绣几个新的香囊,便说是我亲手绣的送过去就是了。”
她亲自绣的,李洵怎会不用?
白檀犹豫了一下,李洵的反常她看在眼里,那种感觉是语言无法形容的。李洵被药性冲了发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都和今日不相同。
贵妃见她还放不下心,便让右侧站着的一个小宫女回话。那小宫女伶伶俐俐道:“白檀姑姑,今日太子殿下在路上便拦着一位伴读,想来是看中了。但那伴读似乎不愿意,太子殿下可能是因此心中不舒坦。”
宫务都是太妃在管着,贵妃除了东宫,在别处并插不进什么人手。还是这小宫女和重文宫的几个小姐妹打探了许久,才得到了这么个消息。
简单说,就是失恋了。
白檀恍然大悟,那……这倒也说得过去了。
贵妃冷笑了一下:“不过他到底是大了,也不知何时与那福昌伯府的哥儿勾搭上的,我之前问他竟也不说,还假惺惺地说要把人叫进宫来帮睿儿把关……”到底不是亲生的。
她瞥了白檀一眼,起身走进内室,不到两岁的六皇子在床上睡得正香。她轻轻抚摸过六皇子软软的头发,低声呢喃道:“不是亲生的,谁也靠不住。”
沈榶收了安远伯小姐几样首饰,结果这安远伯小姐嘴不大严,到了晚间又将她有亲戚关系的两个小姐带了过来求沈榶。沈榶心中有些好笑,也一样收下了她们的礼物,给她们吃了一颗绝入不了东宫的定心丸。
盏儿等人看得咋舌,待人走了才犹豫道:“公子怎么敢收她们的礼?那安远伯家的小姐可不是好相与的,要是她真被选上了,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公子又哪里来的门路保证?”
沈榶在床上翻滚了两下:“诶……其实那太子……”他看了看,瓶儿和冬青都不在屋里,才道:“太子没有流言中那么坏,是个……还不错的人吧。你们看见他也不必害怕。”他坐直了身体,问:“那日我要将沈椿扔进湖里,你们觉得我可怕吗?”
小碗忙道:“哪里可怕了?我们出气得很哩!”
“太子也差不多就那样吧……”沈榶咕哝道,那就是太子啊!“你们要是不怕那天的我,就没必要怕他了。”
盏儿等人面面相觑,这……这公子和太子怎么能相提并论呢?而沈榶这时候已经下了床:“给我准备纸笔来,我要写一封信。”
虽然沈榶并不想和李洵在一起,但李洵毕竟是他的伙伴野鬼,自家人,与其他人终究是不同的。这一群伴读里若真有个好的,他说不定还有心促成。可安远伯小姐那几个,沈榶都觉得配不上他的小伙伴野鬼。
况且……他之前拿手背去撞李洵手腕时,隐隐察觉到李洵的脉象不太对,之后又观李洵的面上笼罩黑雾,一副中毒了的样子。只不过当时李洵一直在和他表白,沈榶心里也乱的很,没抽出空来说这回事。
现在冷静下来,当然要将此事告知李洵。以沈榶的想法,最好他亲自给李洵把一次脉,他的把脉手法和对脉象的理解,掺杂了些仙家秘诀,和这世间的普通医理不同,或许能看出太医们看不出的东西。或许也不是毒,而是上次离魂后残留的法术之类的,总归还是他亲自细细探查一番才好。
再者……李洵一个太子在宫里都能中招,谁知道太医可靠不可靠?他还是亲自看过才放心。
虽然有点茶……但他在拒绝了李洵之后,却还是希望能和李洵维持之前的关系,做伙伴,做朋友。
唉,谁能拒绝一个一手遮天、权倾朝野的太子朋友呢?
反正李洵现在也没对象……等他真有了太子妃再保持距离吧。沈榶念念叨叨地将信写好,塞进信封之中。小碗好奇的看着那信封:“公子是要送信回家吗?”
“不是,”是要送去东宫的。只是沈榶还没想好,他要怎么将这信送去东宫?通过……张太监吗?
正思索着,瓶儿和冬青一人拎了两个大大的食盒进来。这晚饭竟比午饭多出来整整一倍,十个菜两样汤,一大盆碧粳米饭,每个菜的分量也比中午多上不少。房中的那张小餐桌竟然都摆不下了,众人将餐桌挪到榻边,又在榻上摆了炕桌,这才将将放下。
虫草老鸭汤、松鼠鳜鱼、荔枝肉、胭脂鹅脯……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大家的心情都好了一些:“真丰盛啊!”
沈榶却往窗外看了一眼,隔壁安远伯小姐的宫女,仍然只拿了两个食盒,可见他们这四个食盒的饭菜是超出了份例的。沈榶中午原本是要给瓶儿些钱,结果撞上李洵也耽搁了。这会儿也并没有听瓶儿说御膳房要钱,只满脸笑容地布菜。沈榶眼睛眯了眯,看向瓶儿:“你是谁的人?”
瓶儿一愣:“公子?”
“或者说,你是谁派来的?太子?华统领?张公公?”沈榶在榻上做了,夹了一筷子冰糖肘子,炖得酥烂,味道也比中午的菜色好上两分。“总不会是贵妃娘娘的人吧?”
瓶儿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下:“奴婢、奴婢不是谁的人,只是、只是张公公让奴婢用心照顾着公子,有什么不便只管和张公公说。奴婢这才擅自把饭菜不够吃的事情告诉了张公公。别的再没有了,求公子恕罪!”
一旁的冬青也连忙跪下了。
“唉,我也没怪你们啊,都起来吧。”只要不是贵妃的人就行,沈榶示意了一下,盏儿等人便将瓶儿和冬青扶了起来。这可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沈榶笑了笑:“你既然能联络上张公公,那可否让张公公帮我……嗯,递封信给太子?”
此话一出,房里所有人都惊讶了。瓶儿和冬青对视一眼,她们原本觉得该拒绝的,哪有帮备选侧妃给太子送信的?这可不合宫规!可这公子又确实是张公公点名关照、太子待之不同的……瓶儿硬着头皮道:“奴婢不敢自专,需得问过了张公公。”
“哦,”沈榶也不失望,道:“那你问问吧,要是张公公也拿不准,就让张公公问问太子。”沈榶摸了摸鼻子,尽管今天他拒绝了太子,但那家伙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气,连他的信也不看了吧……这信可是为了救他的命呢。
瓶儿听了这话,哪里敢耽搁,连忙跑出去寻张太监了。偏偏今日段公公被嘉文帝赶走,张太监正随驾在顺贵人宫中,费了好些功夫才联系上。张太监一头雾水:“是、是沈公子要给殿下递信,还是那个侍从小碟要给殿下递信?”
“沈公子吧……”瓶儿将沈榶的话学了一遍给张太监。张太监略一思忖,很快下了决断:“那就给他送去吧。”
他至今不知道殿下是如何结识那沈公子身边的侍从的,只是既然结识了沈公子身边的侍从,想来和沈公子也见过,只是并不钟情而已,送封信应当并无大碍。
待将信拿到手,张太监更是安了心。宫里人多手杂,沈榶可不希望他写给李洵的信被什么人看了去,吃过饭便在信封上也做了个蜡封。不过他没带什么印章,便等蜡干了之后,用笔在上面依着记忆,画了一朵小浪花。
张太监自是认得这是太子私印的图案,忙不迭的差人给送去了东宫。
李洵已经躺下了。他躺在空空如也的寝殿,鼻腔里没有熟悉的熏香味道,只有空气中灰尘的味道和院子里飘来的火烧过的味道。
让他想起那晚火烧起来的甘霖院。
更想小碟了。
不是,更想沈榶了……
他脑海中小碟的身影和沈榶的身影来回交错,最后形成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却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唉,要是沈榶也真的会握他的手就好了。
就在这时,殿外发出了一点声响。似乎是宫人在和什么人在他门口交谈。
宫人十分为难,殿下不让任何人进殿,他们不敢进去看殿下睡了没,更不敢贸然出声打扰。好在没多久,殿下就黑着一张脸打开了门:“要聊天就滚远点!”
门口顿时噗噗通跪了一地。
跪完又后知后觉:殿下被搅扰了睡觉只是让他们滚,没有要杖毙谁,殿下……好像也没那么残暴了?
张太监派来的小太监连忙道:“殿殿殿下!重文宫的沈公子有一封信给您……”
李洵冷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重文宫的沈公子是谁,连忙将信拿过来。还未打开,只看见那蜡封上画的歪歪扭扭的小浪花,就不自知的绽开了一个笑容。
门口所有宫人:!!!
这重文宫的沈公子到底是谁!一炷香的时间,想知道他所有的信息!
李洵强压了几下嘴角,没压住:“都退下吧。”心情愉悦地拿着信回了寝殿。
虽然他拒绝了我,但他还要给我把脉,他还关心我的身体,他还不准我娶安远伯家的小姐……他心里还有我!!
第二日,众伴读仍可修整一日。沈榶带着小碟,鬼鬼祟祟往重文宫外走。
被隔壁安远伯家的小姐看见了,好奇问道:“你去哪儿?”
沈榶脚步一顿:“去和太子私会,告诉他别选你。”
安远伯小姐:“……”她忿忿道:“不想说就算了。”
沈榶:?怎么说实话还没人信了?
小碟在他身后更加害怕:“公子,咱们真的要去见太子吗……我我我好怕QAQ”
沈榶:“别怕。”
小碟:“……”
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
沈榶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有点敷衍,轻咳了一声道:“太子之前只是认错人了,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他不会再骚扰你了。”只会骚扰我。
小碟睁着迷茫的眼睛看着沈榶:“可是……公子什么时候认识的太子殿下?”
沈榶无语望天:“就是在你失忆的那端时候吧……”
唉,这一院子的人,有只有小碟不“认识”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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