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也是黄昏
“嗯。”
突然间有了静默。
流动的风把不安分的光影吹得轻晃,室外常青树沙沙作响,有更多的脚步声在靠近,拉长的影子把照见的光源挡得七零八落,更加幽微。
齐昀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南序面前。
有人在和卡尔长官延续了这个话题,意味深长地说:“家族里有个小辈刚从执行署出来又进了警署,联邦有你们这群尽职尽责的长官,真是未来光明。”
“季先生,职责所在。”卡尔沉稳回答。
对方似乎盯了卡尔一小会儿:“你做事很负责,但也需要小心点,卡尔长官,手段太强硬,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行为。”
来的人不止这位资本堆砌气质明显的季家家主,还有一位苍白、漠然的年轻人,金发打了发蜡梳了背头,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投向阴影里的影子。
“部长先生。”注意到齐昀走了出来,话题自然而然一转。
“季先生。”齐昀还认识另一位,“你好。”
“我和希里斯刚才还聊到了你,最近司法部的动作很多,大量法案涉及审批、修改,你辛苦了。”
“应该的。”齐昀点头。
“关于医疗改革法案应该已经摆在了你的桌上,齐部长最近的想法有转变了吗?市场需要自由才能进步,私人资本的投入可以让整个行业更好地运作。”
“暂时没有改变的想法。”齐昀礼貌地说。
“选择站在哪里,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更年轻的声音,嗤笑、讽刺道:“废话真多,最后做决定的又不是齐昀。”
议会桌、私人会谈,一系列调整的政策里掺杂了权力的角斗,比如虚拟空洞的金融资金如同泡沫海洋般延伸到了实业领域,企图将资本与尚未市场化的健康行业绑定,攫取可能带来的更多巨额利益。
卡尔和齐昀的脸都沉了下来。
卡佩家族在议会上享有很高的话语权,现在希里斯已经接过了卡佩家族的话事权,两个人站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信号。
气氛之中无形间多了无形的、绷紧的弓弦,齐昀作为在场唯一性格圆滑的人,决定错开话题,结果有道懒散的声音轻轻再次挑动了那根弦。
“老师,季家多了个儿子?”
南序走了出来,把目光从希里斯的脸上移到季凌父亲身上。
齐昀缓缓闭上眼,眼皮下的眼珠滚动了下,带点“我就知道”的意味。
一句话,同时可以嘲讽两个家族。不愧是你。
给卡佩家族的认了个野爹,顺带嘲讽了季家最在意的继承人问题。
“南序。”两道声音同时准确念出这个名字,一道阴冷,一道怔愣。
卡尔在此之前,不知道南序和这些人认识。
现在看来,这些人似乎和南序有仇。
卡尔下意识摸了腰带的侧方,意识到自己没有配枪,但肌肉没有松弛下来,略微侧转角度,防备着希里斯的方向。
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希里斯十分厌恶地望着南序,但又像叼着骨头等待很久的恶犬,眼巴巴地似乎不打算有下一步动作。
“南序。”希里斯又叫了一声名字,喉咙里咕哝了声,“别恶心人。”
南序无辜:“这场宴会不都是家里长辈带小辈来的吗?先入为主了。”
希里斯定定笑起来,丝毫不在意合作伙伴的身份:“我的父亲死了,他的儿子不知道是拴在家里还是送出国了,不然你在这里,闻着味不就来了吗?”
希里斯这个疯子。季家家主的脸色因此凝固,有更令人憎恶的存在吸引着他的注意。
他的眼睛冰冷又锐利地要刺穿眼前这个漂亮的青年。
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的儿子毫无尊严地追着一个男人跑,等他发现时已经无可救药,甚至于只是想求一个原谅。
情绪的流露只在一瞬间,对面的表情收敛,但眼底仍然残留着深浓黑云。
齐昀听出希里斯的话语在故意挑起、放大矛盾。
这么多年,卡佩家这位疯子依旧看热闹不嫌事大,热衷于挑衅南序。
南序略偏过头:“不要刻意找存在感。”
瞬间终止了空气里浮动的敌意以及隐秘期待的欣喜。
希里斯愣了一下,眼中的情绪被顷刻的愣神吞噬,转向愤怒与失落。
卡尔长官没怎么经历过这种情况,不明白这几个人相互之间的前情提要,只感觉脑子里的警报又在作响。同时感叹,南序不愧是他的手下,在拉仇恨的方面从来没输过。
吝啬施舍的眼神,似乎轻而易举地掐住了一个人心脏的瓣尖。
“好热闹啊。”
又来一个。
齐昀想说:老师的好学生,你是真的很有名。
卡尔叹气了,思考要不要强势地拉着南序提出包围圈。
但来的似乎是个盟友,三言两语支走了漩涡的中心之一。
“庄园的主人在刚才在询问你是否到来,要和你确认拍卖品。”
余下的那位年轻人更好解决,不理会就行,有南序在,掀不起什么风浪。
“谢……”
齐昀开了个头,对方已经极有眼色地自我介绍:“南长官你好。”
“我是谢倾的父亲谢泽之。”
他终于得到南序的注视。
解围时南序压根没有正眼望过来,生平第一次要把儿子当前缀,才能得到身份上的认可和关注,谢泽之感到有些新奇。
“你好。”南序回答,飞快扫过对面,和谢倾的轮廓有些相似,但谢倾更冷峻、生人勿进,眼睛颜色也不一样。
齐昀把卡尔拉走了。
希里斯将黏在南序身上的视线撕扯下来,兴致缺缺地离开。
和南序聊天得主动。
谢泽之迅速判断出了结论。
他交代着怎么认出南序的缘由。
“我在谢倾带回来的毕业照上见过你的模样,至于名字,听过一遍就很难忘记了。”
因为叫出名字时的神态和嗓音,像漾开了极轻浅柔和的光,闻所未闻,自然留下深刻的印象。
秋天晚上,泥土和落叶湿润微凉的气息柔和,很适合带着回忆的闲聊。
“中学时,他经常在家观察一个风暴瓶,我知道他有了喜欢的人。大学的时候,他还在阅读着他母亲收藏的文学作品,我知道他有想追求的人,毕业以后,他脱离家族去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我知道他有了要守护的人。”
家长来助攻?
谢泽之看懂南序眼里透出来的意思,轻笑道:“当然不是,他还没追上你吧,我希望他就算有机会,你也先别答应他。”
南序:?
谢泽之幸灾乐祸:“毕竟我当初追了十年,哪有儿子追人比老子快的道理?”
……
来拖后腿的。
“如果不会聊天,就没有必要站在这里。”
谢倾没什么表情地走过来。
第80章 拍卖
“放心, 我没打算充当剧本里拆散人的家长,抛开最后一句话不提,你没听见我前面说的那几句话是在帮你吗?”谢泽之不慌不忙。
“那也不用。”谢倾语气中含着无需思考的坚定。
谢泽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他的儿子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 如同波澜不惊、没有回音的湖面。
虽然看似难以读懂, 但是找准关键词,会发现这面冰蓝的湖水透彻无比,微泛的涟漪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微笑起来,沉寂很久的心难得因为他的儿子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接着往湖里投石子:“好吧。不过你已经追了七年,再追三年而已, 也不是很久。”
谢倾神色淡然,惜字如金, 很熟练地用沉默回应, 不满足父亲看戏的心态。
好吧,既然不回应, 谢泽之就接着找南序说话:“刚才我们聊到哪里了?”
“您还有什么一定要和我说的吗?”南序礼貌地反问。
谢泽之马上就听出来了问句里“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聊”的意思。
他的视线在南序和谢倾之间流转。
作为旁观者, 谢泽之在这个带有逐客意味的问句中,品出了点别的信号。
南序错开了话题,似乎带着些维护的意味。
不过谢倾似乎没发现, 谢泽之并不打算点破。
月光很冷淡地勾勒着两个人的线条, 两个人之间的社交距离足够令月光安然落下, 照出一片皎洁。
显得出现第三个人有点多余。
他意味深长地收回目光,玩笑归玩笑, 关键时刻不可以真的坑了自己的儿子:“我见到了熟人, 去打声招呼,先走了,要是有机会, 希望你可以来谢家做客。”
走得很潇洒,留给谢倾一个需要继续处理的局面。
“我父亲没有恶意。”他抬起手轻轻捏了下鼻梁,有点无奈。
“我知道,他刚才是来帮忙解围的。”南序没展现出太多抗拒的表现,好意和恶意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谢在“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向下聊试探南序的反应”和“转换话题”这两个选项间斟酌片刻,决定选择后者。
至于谢泽之刚才得追多少年的发现,他相信南序不会在意这些,当个玩笑忽略过去就可以。
但南序却把话题拽了回来:“你父亲真的追了有那么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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