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也是黄昏
再加上外面那群人恨不得给眼里安装个检测仪器,方便随时随地给南序做体检。
内外因叠加之下,南序仿佛在十几平米的地方给自己安了个纯白小窝,专心宅下来。
宠物最好不要进入医院内,格洛里没办法进来,不过医院除了医护人员,还有几只原住民小猫在每天上班,踩着轻盈的步伐从南序眼前不紧不慢地经过。
竟然没有反应?
它们又不疾不徐地经过。
南序终于领悟,抬起可以自由活动的手摸过它们的尾巴。
好在近几日天气晴朗,打开窗户沁入的寒意尚在接受范围,南序就一直开了窗,方便几位上班猫来打卡。
外面的世界在翻滚涌动,那些人似乎应激了一般,不让任何风吹草动影响到南序,构造了真空一般的环境。
电视机里被塞了一堆影片,南序一周以内几乎速成了电影鉴赏大师。
进入南序病房的正门有两条路。
一条从住院楼大门走正路进去。另一条得从后方的小花园绕到病房正门,这样就得经过南序的窗前。
“有点无聊啊。”南序趴在窗台,单手手肘贴着木头边缘,指尖随意敲了下窗框,唇线向上弯了点,“谢倾,再哭个给我看看吧。”
正好走过来的谢倾:“……”
花丛里的猫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长长的“喵”,像在附和大王的话。
晴朗的冬日清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的面部表情一览无遗,谢倾的眼眶干燥,没办法临时挤出眼泪,满足南序的要求。
而且这么多天,南序脸颊、唇上的血色慢慢养了回来,澄净的阳光一晒,皮肤透着盈透的生气。
谢倾对上这样的南序只会扬起笑,实在没办法再哭出来。
既然被叫住了,他索性停在这儿和南序聊天,走向窗台,把窗边的花瓶换上了真花。
经过科技日新月异的努力,冬日不局限于温室仍能绽放的鲜切花品种不再一家独大,谢倾会在纸花与真花之间随机选择放在花瓶里。
“出院倒计时三天。”南序吞着药片,像在嚼糖果,讲话时齿间溢出了浅淡却难以忽略的锋芒,显然预示着有人要遭殃。但由于下一秒药的苦涩涌了上来,他的眉间立刻挂上一把小锁。
谢倾拿东西碰碰南序的唇,南序的舌尖融化了点清甜的味道,意识到是糖果。
清清爽爽的莓果甜味,压住了药的涩意。
谢倾向南序确认:“甜吗?”
南序很善良地用点头回复了这句废话。
“那……”谢倾以一贯冷静的口吻,镇定地问,“可以让我证明一下吗?”
同时陷入了沉默,然后南序哼笑了一声。
谢倾也笑起来。
把“甜”换成了“苦”,这个套路在前几天晚上很眼熟地发生过。
长久的注视,彼此的影子映在眼睛里,忐忑地靠近时微凉的空气倏然被隔绝开来。
谢倾的手握住南序,他们已经很习惯牵手,手心、手指、指尖,摩挲过每一个位置,错开角度,牢牢扣在一起。
鼻尖相碰,抵住额头,南序的眼睫毛扫过了谢倾的皮肤。
“上次的不算初吻,你记得忘了。”谢倾说。
南序有点疑惑:“为什么?”没听过这种要求,以谢倾的个性,怎么可能亲了不认账,那么轻而易举地抹掉那个瞬间。
唇瓣上有着轻柔、温热的触感,糖果的甜味溢满口腔。
“因为吻是甜的。”谢倾向南序澄清且强调。
不可以是苦的。
必须是南序喜欢的味道。
第88章 索多玛
小小的病房里挤满了人。
南序出院的日子, 正好在周末,大家特别有仪式感地要亲自来接送,空间顿时显得逼仄, 每个人手里要么捧着花, 要么在争抢南序收拾好的行李。
联邦在他养病的这段时间里频频发生一些大新闻,诸如某位炙手可热的财政大臣涉嫌选举经费作假目前正在接受调查中、某支灰色地带的武装力量在某次行动中恰好遭遇军方围剿等等。
所有的事件充满着意外,似乎毫无关联,有些人没有特意到南序面前邀功,南序就没有再追问。
但是有一件事情和南序关系很密切——
联邦近日热议话题:执行署那群人是不是疯了?
持续不停息地开展大规模的缉查行动,动作大到了更热衷于八卦的网民也有了疑惑, 每天时常可以见到执行署的车飞驰而过,那些长官们似乎秉承着“抓了、也抓了、统统抓起来”的理念, 过得非常充实。
南序走出门, 听见走廊外他的老上司卡尔长官在对电话那头冷嘲热讽:“我很清醒,用不着你来提醒, 我们只是例行调查, 怎么,特意打电话过来给我施压?知道了,这几天我们就去找你, 有机会当面聊。”
像听到了笑话一般冷冷嗤笑一声, 卡尔挂了电话, 转头撞见南序,调整了表情, 双手抱臂淡淡地看着南序:“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怎么觉着你又瘦了一圈?”
“比住进来前体重更重了。”南序反驳卡尔的主观唯心主义, 见到卡尔质疑的神色,他问,“不然我上个称给你看看?”
卡尔敷衍地清了清嗓子, 坚持自己的判断:“反正你病才好,身体很虚弱,这段时间继续休息吧。”
南序抬手掐了下自己的脸,用的力很实诚,颊边的皮肤被掐出了浅浅的红痕。
“你做什么?”卡尔想去拍南序的手。
“证明我好了啊。”
首先,他用的手是动过手术的那侧半边,行动自如。其次,他这段时间脸颊肉都被养出来了些。
卡尔无语,眉心一跳:“行了,别掐了,别人以为我虐待你。”
“那我明天来报道。”南序愉快地和他约定。
和南序共事那么久,卡尔对南序的了解程度也在加深。
他和南序约法三章,还在恢复期不准单独行动,不准通宵熬鹰一样守着,不准忘记饭点。
同时,他派人专门监督南序,监督人选也很有讲究,是整栋楼里最温和、和南序感情最深的林长官。要知道南序吃软不吃硬,这招肯定十分有效。
林长官在等待交通信号灯的间隙,和南序闲聊,目光透出满意:“卡尔反复和我强调,一定要监督你的作息,没想到轮不到我发挥什么作用。”
出院以后,南序不再像从前那样拼命透支自己,该休息就休息,定点吃着三餐,有时在休息时间会和男朋友出去散散步。
“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了。”他感慨道。
南序抿唇:“我都几岁了。”
稍微改变了点生活方式,大家纷纷要把他夸出花来。一方面表现了大家对他盲目的关心,侧面也表现出之前他们对他隐秘的担忧。
林长官嘴角含笑:“是我老了,喜欢回忆。”
控制不住就回忆起了从前的南序那副牵挂很少的单薄模样,渐渐的,在和世界产生联系,扎了根之后,更自由地向上生长。
车子稳稳停在目的地的路边。
南序留在署里协助整理了很久的纸质证据,今天是小南长官病愈以来首次外出。
联邦、尤其是特区藏污纳垢的场所无非就那么几类,高档会所、私人俱乐部等等,极为适合秘密与交易流转,酒精、药品、权色相伴相生。
他们停在了一个俱乐部前。
卡尔嘴硬心软,在南序因牵连受伤之后,彻底发飙,表达出了比以往更加强硬的态度,进入了狂暴模式——
老子才不管之后研究所认不认,也不管移送法院后会不会因为证据不足被驳回,反正你先给我进执行署老实呆着。
有齐昀这位更顶头的上司在,签发的搜查令堪比前段时间的暴雪,无所顾忌地散布,卫星如果标记了行动轨迹,就能见到他们的车辆行踪纷乱密集,形成纵横交错的网。
最近某些人一见到执行署的人就有应激反应,他们被迫更低调换成了常服。
“Sodom。”林长官眯着眼睛辨认暗金招牌,极为低调的装潢,快要和墙面融为一体。
俱乐部分了三层,一楼是消费的散客,二楼林立着门槛更高的包厢,越往上,层级越高,能进入就意味着更大的权势。
“长官你别佝偻着腰,我们要假装是来消费的,你也太明显了。”另一位年轻人向林长官传递要领。
林长官下意识挺直腰背,要把这个要领传递给南序。
转眼间,南序已经自然坐到了吧台边,背脊的线条随意地松弛下来,婉拒了调酒师递过来的一杯酒,对方竟然犹豫地给南序端来一杯牛奶。
为什么南序也弯着腰就没有他这样偷偷摸摸的感觉。
“你怎么无缝融入了?”林长官迷茫。
南序扫了一眼就发现:“这里很眼熟。”
简直一比一复刻了诺伊斯的宴会厅。
“白开水就好,谢谢。”南序继续把那杯牛奶退回。
“做得好,这些地方的东西尽量别入口。”林长官在南序耳边嘀嘀咕咕。
Sodom在特区名声斐然,比其他充斥廉价暴力的会所更文雅体面,不过分招摇,处处透露着矜贵,幕后由中立的皇室背书,于是成为特区那些权贵们彰显身份的场所。
“真瞧不出来……”
数月前执行署却收到了热心市民的举报,说会所极可能涉及地下交易,举报材料有理有据,暗中一核实竟真的有许许多多的蛛丝马迹契合着其中的情况,林长官就领着几个年轻人来现场探探路。
空气中有淡淡的皮革、雪茄和小麦发酵的酒精味道,浮雕壁画泛滥着昏醉感,晚间的色彩给攒动的人头笼上朦胧的遮蔽。
林长官嫌弃地摸了摸手背上起的鸡皮疙瘩,感到莫名的阴沉诡测,更希望回到执行署灰白的大楼里加班。
同行的人四下分散到场所的各处,南序被墙壁上精致的艺术藏品吸引走了视线,短暂驻足在一个雕像前,很快被恭敬的侍者迎过,邀请他到三楼会客。
“三楼?”这里对外宣称只有两层。
侍者低着头:“他说您有同伴在一起,尽管放心。”
南序回头,不知道已经暴露的同事们在跟其他客人称兄道弟的同时给他使了个“我做事你放心”的眼色。
“行。”南序跟上侍者的步伐。
三楼房间的风格恍若伊甸园一般,长桌铺了华美布帛,温斐坐在那头,南序在另一头落座,桌面上摆了花瓶、伏特加和一些书籍,墙面许许多多的画框,绘画了蔷薇以及没有脸的清瘦身形,像是宴厅像是书房也像是祷告室。
“你似乎并不惊讶见到我。”温斐招呼道,“ 看起来你恢复得很好,坐。”
南序坐下来环顾着四周。
留声机在播放着歌剧熟悉的《仲夏夜之梦》选段,他静静欣赏了会儿,不急着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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