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所往
“整个魔域的魔修都听你的,我自然会怀疑到你身上。”玄卿轻轻扳过他的脸,软下声音来哄了哄,“行了,委屈什么,若真不是你做的,你把阵法破开让我回去便是。”
楚思佞抿了抿唇,握住他的手,“夫人在魔宫这段时日,元禄宗弟子从未关心过你,为何执意要回去?”
在魔宫过得不好么,他扪心自问没有让玄卿受过半分委屈。
玄卿深吸了一口气,拔出腰间长剑,沉声道,“我只问你一句话,放不放我走?”
见他当真铁了心要走,楚思佞眉心骤跳,伸手搭在他的剑上,“夫人这是做什么,我自然会护送你到元禄宗,正好可以铲除那几个在外抹黑我名声的叛徒。”
“你不许去,此乃我的家事,我自己能解决。”玄卿眼底一片冷然,将长剑送回剑鞘。
五年前他刚入元禄宗不久,是先宗主看中他的天份,一手提拔他入了内门。
新弟子入门三日可以回家探望亲人,没成想等他探亲回来,元禄宗突生变故,死伤惨重。
这五年来,他在元禄宗没干过什么好事,整天招猫逗狗吃喝玩乐。
宗门里的师兄弟们却个个无比信赖他,哪怕他借了钱没还,还是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再借给他。
每每出了任务回来,身上受一点小伤,他们便会紧张无措,争抢着送来最好的药材。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品也差劲,但绝不是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畜生,怎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师兄弟横死?
楚思佞见他去意已决,还想再说什么,怀里的小崽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襟。
他神色忽顿,忽地改了口,“好,那为夫和芽芽在魔宫等夫人回来。”
玄卿离开魔宫,他若要下手,这是最好的时机。
“行,你记得给他喂些奶喝,这孩子总容易饿。”玄卿俯身下来,在芽芽的头顶亲了亲,稍顿,又在楚思佞的脸侧轻吻一下,“好好照顾芽芽,别给我饿死了。”
脸侧的柔软双唇一触即分,楚思佞眼睫微颤,轻轻“嗯”了一声,“有我在,你放心。”
玄卿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原地掐了个遁地决,身形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这么轻易走了。
楚思佞望着空荡荡的大殿,以及怀中甜甜酣睡的小崽,良久,他将小崽轻轻搁在软榻上。
“芽芽,”他声音很轻,指背在小崽肉乎乎的脸蛋上缓慢抚过,“成全爹爹,好么。”
小崽被他弄得不舒服,艰难地扭了扭脸,忽地嚎啕大哭起来。
楚思佞安静听着他的哭声,掌心逐渐凝聚出一股浓郁的黑色魔雾,将小崽的身体缓慢吞没。
没什么好心疼的。
他千方百计不就为了此刻?从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一刻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他是魔。
魔是没有感情的。
他心疼这个孩子,又有谁会心疼他?
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自私自利,凭何要求他一个魔修重情重义。
既然选择要做恶鬼,就要恶得彻底。
耳边芽芽的哭声几乎要将房顶掀翻,楚思佞攥紧指,赤色的瞳孔更加如血一般猩红,在魔雾即将彻底吞没芽芽的那一刻,他骤然冷声斥道,“别哭了!”
哭够了没有?
不过是个刚出生一日的崽子,仅仅与他相识一天,用那张和玄卿如出一辙的脸哭个没完,实在惹他心烦、心厌!
小崽似是被他吓到,哭声渐渐弱下几分,忽然轻轻睁开了眼,眼睫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刹那间,那双清透干净的眼睛仿佛和玄卿的双眼重叠了般,令楚思佞心头猛然一窒。
他慌乱俯身下来跪在软榻前,把小崽抱进怀里,眼底猩红渐次淡去,楚思佞下意识地低声轻哄,“芽芽,不哭了……”
眼泪一颗颗掉进脖颈深处,他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芽芽的脸,像是想把那些眼泪连同心底的魔念全部擦去。
也罢,或许他这一生注定如此了。
楚思佞把小崽抱紧,无奈地低声道,“你命真好,偏生和他那般相像。”
只是看到那双眼睛流泪,便忍不住想替他拭去泪痕。若是像自己,兴许楚思佞不会如此犹豫。
小崽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般,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摇摇晃晃地伸出小手,在楚思佞的脸上抓了抓。
楚思佞神色微怔,不明所以地轻声问,“怎么,芽芽也想爹爹了?”
小崽支支吾吾地张着嘴,不知想说些什么,片刻,突然摇晃着小手扇了他一巴掌。
楚思佞:……
怎么连性格都如此相像。
唉,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
元禄宗。
玄卿提着长剑气势汹汹地踹开山门,映入眼帘的是那被鲜血染红的开山石碑。
他呼吸停了停,掌心长剑迸发出强烈的灵气,眼底怒意如有实质。
谁干的,到底谁干的!
玄卿怒火中烧,一路冲进正殿,只见大殿内整整齐齐落着一排盖着白布的尸体,掌心的长剑猛然颤抖了瞬,险些拿不稳。
绝不轻饶,他要把这群畜生全部杀干净!
玄卿转身刚要离开去找寻魔修们的踪迹,却迎面撞上了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
他微愣了瞬,连忙上前扶住对方,待看清那张脸时,心头好似被千斤重的巨石压住,“春安……”
唐春安捂着腹部的血洞,闻声抬眼,看到玄卿的刹那,四道眼泪瞬间滑落下来,“师兄,你总算回来了。”
这一句话,简直比砍了玄卿一刀还要难受。
“我来晚了。”
玄卿闭了闭眼,抓紧长剑就朝殿外杀去,“那群魔修在哪,我去宰了他们,给你们报仇!”
唐春安连忙拦住他,“师兄,都死光了!”
“什么?除了你都死光了?”玄卿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唐春安呸呸两声,把那不吉利的话呸干净,然后把人挡在身前,耐心解释道,“不是我们死光了,是魔修都死光了,沈师兄方才和我们已经将闯入宗门的魔修尽数剿灭,弟子们死伤三十人。”
听到这话,玄卿半死不活的心脏才缓缓恢复跳动,回眸看向正殿里盖着白布的尸体,抿紧双唇,“到底是我来晚了。”
唐春安擦去脸上的污血,勉强露出笑容,轻拍两下他的肩膀,“没事,师兄别往心里去,这事不怪你,都怪那群魔修突然袭击,谁也无法预知。”
而且,比起上一次的灭门惨案,这次的死伤人数已经足够他们庆幸。
玄卿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可看到那些躺在正殿内了无生息的师兄弟们,心头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都怪楚思佞,怎么不早点说。”玄卿低低骂了一声。
唐春安没听清他的话,困惑地歪了歪头,“师兄,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玄卿打了个哈哈,把人拉到身前,“春安,你去我殿里找那几大箱灵丹妙药,拿去分发给受伤弟子们吃。”
唐春安挠了挠脸,低声道,“头一回见师兄这般大方,不过也用不着了。”
玄卿面色又变,绝望地道,“啊,都没救了?”
“不是,”唐春安被他气笑几分,掐了掐额角,“师兄怎么天天盼着我们死,是有一位名叫谢忱的魔修,他倾囊相助,无私奉献了一仓库的好药材,现在李长老已经在为受伤弟子们治疗了。”
“魔修?”玄卿眉宇轻蹙,警惕地道,“哪来的魔修,你们连魔修的东西都敢吃,疯了?不要命了?”
他纳闷地伸手摸了摸唐春安的脑门,这也没烧啊。
唐春安一时半会也跟他解释不清,干脆直接道,“谢忱是好魔修,师兄你见了他就知道了,就连沈师兄都对他情有独钟呢。”
他后半句明显有股子酸味,但玄卿没听出来,只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
连沈玉衡也疯了,这宗门还过不过了?
玄卿抓紧长剑,忽然感觉肩头的担子沉重无比,整个宗门都被一个魔修蛊惑了,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这种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拆穿那魔修的诡计,否则还有谁能拯救元禄宗,谁能拯救修真界?
唐春安还想再说,却被玄卿一把捂住嘴,“那魔修在哪,带我去见他。”
他倒要好好见识一番,究竟是什么样的魔修,使了什么样的美人计,能把沈玉衡那种王八蛋给迷惑住。
第36章
腾云似涌烟, 密雨如散丝,万山被浮墨洇湿,一场及时春雨洗去了开山石上干涸的血迹, 宽厚的土地再度抽出崭新的笋芽。
剑仙殿内, 谢忱手心捧着一盏热茶,抬眼看向窗外,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身旁软榻上的宝宝刚吃过奶,拍了几个奶嗝便乖乖睡去了。
沈玉衡还在帮他清洗小树屋里的血迹,又燃上檀香祛除那浓郁刺鼻的血腥气。
谢忱一时半会都不想再去树屋休息了, 他怕一进去就回想起那个可怕的封霄。
这个世界还是很危险的,只是他一直在元禄宗的庇护之下, 在沈玉衡的保护中,所以直到今日才窥见书里残酷无情的那一面。
幸好他还会种点菜, 不然真不知要在这里如何生存下去了。
仓库里的灵草都分给宗门弟子了, 不过那都是些极好种的草, 撒点种子过俩月又可以收获,他的田是块难得的良田,再加上他的技艺,种啥都是好东西。
谢忱抿了口热腾腾的茶水, 浑身都舒畅不少。晚些时候让沈玉衡帮他打水洗个澡吧,再给他做几道好吃的饭菜,把今天的事情全都忘掉。
他起身洗了把脸,然后褪去鞋袜,钻到软榻上抱着宝宝睡觉。
宝宝香香软软的, 抱起来好舒服, 谢忱闭上眼,没一会就困意上头。
就在他快要睡着时, 殿门倏忽被人敲响了。
谢忱迷迷糊糊睁开眼,有些困惑地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
谁呀?沈玉衡回来可从不敲门。
……该不是坏人吧?
脑海里突兀出现的念头把谢忱吓了一跳,立刻清醒了,赶紧把宝宝往软榻深处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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