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昼眠梦君
宗策说这番话时,心中也有一丝忐忑。
谁知殷祝丝毫没有追问的意思,还很高兴道:“那岂不是正好?年前我还约了宗……”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闭上嘴巴。
该死,差点忘记他干爹还不知道自己背着他和他弟弟好上……不对,是认识的事情了!
但宗策果然很敏锐,他立刻盯着神色心虚的殷祝问道:“陛下方才说,约了宗什么?”
“宗……总是被他夫人拦着不让出门的宋千帆,”殷祝一口气说道,欲盖弥彰地哈哈笑了两声,“没办法,你也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嘛。”
宗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
殷祝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安静下来,盯着他干爹发起了呆。
宗策坐在对面,低头沉默地用火钳摆弄着炭火,继续为他煎下一副药。
虽然殷祝说了这事儿完全可以交给值守太监或者太医院去干,但宗策认为太医院太远,药熬好送来会减了药性;值守太监又不懂这些,粗手粗脚万一熬过头,药中的毒性没完全挥发被殷祝喝下去怎么办。
所以他坚持要亲力亲为。
理由是自己曾为弟弟做过许多次,早已驾轻就熟。
殷祝托着下巴,看着他干爹行云流水的操作,心里有一点点的高兴。
这是不是说明在他干爹心中,自己的地位已经能和亲弟弟媲美了?
“之后边境大概率不会太平,”宗策忽然出声道,用的是商议的语气,“策派去的探子回报说,北屹朝中似乎也出了事情,等陛下身体完全恢复后,策就差不多该启程回去了。”
殷祝选择性忽略了他后半句话。
反正这不是还没打仗嘛,他干爹自然得留在新都多陪他几天。
“听说他们的皇帝有一个很宠爱的妃子,刚生了儿子,克勤就是为此来攻打晖城立威的,”殷祝说,“帝王未老,儿子又野心勃勃,年富力强,相比之下,自然是幼子稚嫩可爱些。”
他歪头看着宗策,托着腮笑了一声:“说不定北屹皇帝听说你杀了他儿子,还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呢,依我看,他们得给你送礼表彰才是。”
这话说得促狭。
宗策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殷祝冲他无辜地一挑眉。
烘烤的碳炉扭曲了空气,那双带着愉悦笑意的眸子注视着宗策,嘴角弯弯上翘。
阴天冷色调的光线透照在他的侧脸,毫无瑕疵的白皙肌肤仿佛能反光似的,泛着细腻的釉质光泽。
大概连当事人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究竟有多招人。
宗策的面色平静,呼吸平稳悠长。
只是每一次呼吸时,他都在有意识地调用腹部和胸腔的肌肉,模仿着正常人呼吸的样子。
“美色误国。”他给出了评价。
嗓音微哑,不知是在说谁。
殷祝自然当他干爹是在说北屹皇帝的妃子,煞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没错,尤其是能在后宫中排的上号的妃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都说朝堂风波诡谲,那后宫便是朝堂的延伸。
殷祝一向认为,女人要是搞起政治来,绝对不会逊于前朝的这帮老人家,只不过在这个时代,她们大多连参与这场争斗的资格都没有。
宗策却不知怎的,忽然掀起眼皮,语气平淡地说道:“既然说到这里,有件事好叫陛下知道。”
殷祝随口道:“什么?你说吧。”
“今早后宫几位娘娘派人来寻策,询问陛下身体可否安康,以及,”宗策轻声道,“可否允许她们来探望陛下?”
第43章
殷祝坐在小板凳上呆呆地看着宗策,表情一片空白。
“不,不是,”他语无伦次地问道,“她们怎么……不对,为什么啊!?”
这事儿和他干爹有什么关系?
要问,也该去问苏成德才对啊!
宗策盯着他:“所以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殷祝的眉毛都快打结了。
皇帝后宫中的妃子,居然问一位外臣征求探视权,虽然听起来荒唐,但殷祝相信,他干爹既然把这件事告诉他,肯定别有深意。
他苦思冥想许久,突然恍然大悟——
他明白他干爹的意思了!
自古以来,后宫干政都是大忌。
但往往后宫中的风向与前朝联系极为紧密,尤其是那些出身比较好的妃子们,更是个个都卯足了劲儿为了家族争取利益。
殷祝心想,尽管这么说有往他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但事实就是在他的一手推动下,宗策绝对是当今大夏最为炙手可热的新贵。
能征善战、英姿勃发,还如此年轻,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
但凡是有点儿眼识的,肯定都会上来巴结;看不惯他的,也会想尽办法拉他下水。
可宗策自打回新都后几乎日日都进宫,这帮人找不到机会,只能通过这个借口与他接触——对于一个年轻且身后无靠山的新贵来说,处理这个问题时稍一不慎,就会变成送命题。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八成是前朝这帮糟老头子。
殷祝越想越生气。
又觉得他干爹果然机智,知道直接来问他,半点不上这些人的当,这群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
“我知道了,”他郑重其事地对宗策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朕来处理,你放心,她们不会再来找你了。”
“策并没有……算了。”
宗策叹了一口气,“陛下后宫之事,策牵涉过深的确不好。”
“只是,”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陛下当真不去后宫看看尹英殿下?殿下才八岁,这段时日陛下忙着操劳国事,他估计想念您想念得紧。”
殷祝差点脱口而出尹英是谁,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
哦,这是尹昇的长子。
尹英的生母不详,据说是因病去世,后来被送到柔姬手底下抚养了两年,等柔姬生了孩子,又被送到了其他嫔妃手下。
没有母族帮衬,他在被立为太子后,没多久就死了。
大多数学者都认为,尹英是死于毒杀,凶手正是曾经当过他养母的柔姬。
因为当时尹昇的身体也败坏到了一定地步,朝政大事几乎全由丞相柳显和国舅魏邱左右,内阁形同虚设,尹英这个太子也当得十分憋屈。
一日酒醉后,他竟与人放话说等父皇去世、自己当上皇帝后,一定要让这几人给亲爹陪葬。
柳显手眼通天,这话很快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吓得连夜找魏邱商量对策,两人一合计,一不做二不休,宗策他们都杀了,还差一个太子吗?
于是没多久,柔姬便招太子进宫,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请求他原谅,太子碍于面子和柔姬过去的抚育恩情只好答应了,还在宫中喝了一杯茶,谁知回府后便腹痛难忍,当晚便一命呜呼。
这事儿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蹊跷,柔姬却坚持自己绝不可能害太子,因为他们已经达成了和解。
尹昇那时候是想管的,可惜有心无力,手中权势所剩无几,几乎完全被自己曾经信重的两大权臣架空。
再加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桩糊涂官司,随意打杀了宫内几名下人了事。
他唯一的坚持,就是至死也不肯立柔姬的儿子为太子。
后来魏邱与柳显关系逐渐恶化,最终走向决裂,就给了柳显另立幼帝的可乘之机。
这次要不是宗策提醒,殷祝差点都忘了自己在这个时代还有一个便宜儿子了。
史书上对于尹英的记载也很少,放在那段波澜壮阔的时代里,天下万民的性命都如草芥蜉蝣,朝生暮死,即使贵为太子,也不过只能在史书上草草留下一笔“兴和七年,太子薨”而已。
“太倒霉了……”
殷祝呻吟一声,抹了一把脸,“能不去吗?”
宗策漆黑的眼眸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神色温和地看着他。
尽管心中隐痛,他还是说道:“殿下幼年丧母,陛下身为人父,还是应该多加照拂鞭策,激励殿下上进。如此,我大夏国祚方能生生不息,绵长千年。”
宗策希望,能看到面前这个人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乃至后世千秋万代子子孙孙都能顺遂安康。
他也愿意倾其骨血,去护着他的孩子坐稳那个位置。
……如果他还有机会活到那一天的话。
“咱们到底是怎么突然讨论到育儿话题的?”
殷祝有点儿受不了。
说白了他对尹昇的血脉半点好感没有,就算没有家族遗传的神经病,单从死法上看,这小子也是个蠢货。
就算现在才八岁,还不知道后面能不能掰正呢。
他刻意转移话题道:“行了,知道了,有机会我会去考较那小子的功课的,这药熬好了没?怎么闻着这么苦?”
“马上。太医加了些苦味的药材,陛下忍耐一下。”
宗策环顾四周,从桌上取了一块蜜饯回来——还特别挑了个大块的,递到殷祝嘴边。
殷祝看了看蜜饯,又抬眼看了看他干爹,高高兴兴地张大嘴啊呜一口吞了下去。
“这还没吃药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却嚼得很开心,“怎么就给朕奖励了?”
嗯,他干爹给的糖就是甜。
“陛下不是说药苦?喝药前吃糖,其实效果更好。”
宗策垂下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腹不动声色地轻捻了一下。
“真的?朕还是第一次知道……”
他重新做回板凳上,视线落在殷祝上下开合的唇瓣上。
看似聆听,实则思绪早已放飞。
宗策专注凝视着殷祝、还有他说话时若隐若现的红粉唇舌。
咬痕虽已愈合,手掌却还残留着疼痛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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