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金
梁沈二人对视一眼,让螺儿去把二音喊了来。
二音一人抱着一个崽子进了屋,听兄长有正事相商,便让螺儿海月把孩子抱到廊上去玩。
两人听完梁玄真复述,虽然吃惊但也只有一瞬。
“好,甚好!”芙蓉面漾起笑意,梁希音起身握住梁俨的手,“七哥,你有此雄心,为何不早说与我们。”
梁微音也道:“就是,七哥,我们是一家人,同生共死,你不许抛下我们。”
这下轮到梁俨发懵了,这还是他那娇柔的妹妹吗?
“七哥,无论是立贤,还是嫡长,这太子之位都该是父亲的,现在父亲薨逝,仪王做了太子。”梁希音秀眉微蹙,“他不过庶妃所出,又无才德,凭什么坐上太子之位,等陛下百年之后再坐上皇位?我母妃只生了我和微音,若父亲在世,会在诸兄中选贤,如今…七哥,这天下就该是你的。”
梁微音点了点头,道:“七哥,这些年你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无论是才干还是德行,你都配坐那个位置,你若为君,是大燕之福,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欣慰。”
梁俨怎么也没想到两个妹妹会说出这番话,一时垂眸无言。
梁玄真见兄长沉默,笑道:“七哥,我说的没错吧,咱们是一家人,一条心。”
二音对视一眼,点了下头,接着梁希音又道:“七哥,你既然想起兵,那钱粮必得备足,如今我与微音嫁给了崔家,要不要……找他们帮忙,或者……”说着梁希音竖起手掌,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七哥,崔家其他人都无所谓,你只要…留入泉和道虹一命就好。”
“嗯,若崔家不愿追随,七哥你可以…”
梁俨大惊,连忙打断:“哎哟说什么呢,八字都没一撇呢,再说他们是我妹夫,我不会杀他们。”
沈凤翥笑道:“希音微音,你们别慌。他们俩家既同意道虹和入泉娶你们,便是存了攀附之心,这从龙之功可比依附一个亲王更让人心动。”
五人谋定,决定在起兵前暂时对梁儇保密,他年纪小,难免活泼嘴松些。
等梁微音推开门,去廊上寻崔元平和崔元安,众人才发现下雨了。
春雨绵绵,细腻柔和,顺着瓦片屋檐滴落,形成一道清亮水帘,两个稚童咿咿呀呀地在廊边接雨,给幽静长廊增添了几分生气。
不同于蓟州的轻柔雨丝,玉京城内雨势滂沱,犹如天河倒泄,街上路人行色匆匆,慌忙挤到屋檐下躲雨。
宫城内,燕帝站在高高的天熙台上,看着瓢泼大雨冲刷朱墙楼榭。
“陛下,郑刺史从幽州发来急信。”
燕帝目不斜视,“念。”
语落,朱道祥打开信,看了一眼,腕间的拂尘险些落了地。
“荣王欲反,请陛下…视之诛之。”
第166章 起势 小鹿乖乖,帮个忙吧
春雨霖霖引人困, 天刚擦黑,螺儿便撑不住了,今日被两个小公子磨得身心俱疲, 砸了咂嘴,瘫在了床上。
好在入夜后万事有殿下, 她和海月也能高枕无忧。
寝房内,梁俨撇着嘴坐在书案前挥毫,旁边美人研墨添香,倒也不算难熬。
沈凤翥见他写得不耐烦, 笑道:“再多些点, 等雨停了就要送出去。”
“宝贝,每回写请安折子你都死盯着,至于吗?而且这已经写了我数数…二三百字了, 还要写多少?”梁俨眉宇间氤氲着愁雾,“你连礼物都替我送了,何不连带把这折子也替我写了?”
梁俨今日才知道每次递呈请安折子, 沈凤翥都会替他送许多礼物给燕帝,几年了沈凤翥愣是没向他漏一个字。
“你这字我临着倒还能写几个,只是你这行文我着实模仿不来。”
梁俨闻言挑眉, 笑道:“我本来就胸无点墨, 夫人现在嫌我粗鄙有点晚了。”
沈凤翥知道这人爱与自己调笑, 越搭理他就越来劲, 于是只拍了他手臂一下, 佯装凶狠地催他动笔。
梁俨抓耳挠腮憋了篇八百字小作文,等沈凤翥检查过后,两人才亲亲热热地上床说话。
“宝贝,你那招能行吗?陛下一把年纪了, 什么风浪没见过,我觉得他不会信。”
沈凤翥道:“陛下纵然敏锐谋深,可他也多疑。你自己被他那般猜疑提防,竟没察觉么?”
“可你也只是猜测,没有实证,若被顺藤摸瓜查出是你放的消息,你……”说到此处,梁俨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我又不傻,等放出风声就让他们赶紧回来,玉京离蓟州几千里,再说那茶房酒肆人员混杂,谁会疑心到我身上。”
梁俨见他眼眸晶亮,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夫人聪慧,自然万无一失。只是吃饭时你说的那件事,我觉得不妥,饮溪只是头小鹿,你把它当孩子养大的,那样对它不妥,还是换……”
“不会有事。”沈凤翥打断道,“饮溪又乖又听话,不过放出去走一圈,等回来给它洗干净就没事了。”
“可是铅粉对饮溪……”
“阿俨~”沈凤翥扒着梁俨的手臂蹭了蹭,“顺势而为,借势而进,造势而起,乘势而上。你现在是荣王,替陛下镇守北地,朝中有太子,你上位名不正言不顺,若我们不自己造势,那你便起不来。古来成大事者起势前皆有祥瑞现世,你自然也要有。”
“那不过是无稽之谈,编出来骗人的。”
沈凤翥笑道:“我当然知道是骗人的,但只要下面的人相信就好了,你何必计较这个。笨蛋,你原先殚精竭虑,喝风吃雪,受了那么多苦才让这北地七州宁静祥和,百姓丰衣足食,不过现个祥瑞,有什么了不得的?。”
“诶,咱们谦虚点。”梁俨被夸得脸红,微微偏头蹭了蹭爱人的发顶,“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在这个位置上,吃多大碗饭干多大的事儿罢了。哎,宝贝,咱们就算要造势,牛皮也别吹太大了,人家也不是傻子。”
沈凤翥听了这话,猛地直起身子,气鼓鼓地说:“你这话好没道理,我不过打算派人去酒楼茶坊说说你做过的事,又不是编瞎话,怎么能算吹牛?虽说庶民大多不通文墨道理,但人家也不是傻子,人家有眼睛也长了心眼,若你没做过那些事,我就算编出花儿来,人家也只当耳旁风,这人呐只相信自己看到的,相信愿意相信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好好好,听夫人的,怎么还激动上了。”梁俨赶紧将人揽回怀里,伸手摸了摸他的心口,“深呼吸,咱们别激动啊,对身体不好。”
沈凤翥扒拉下胸口的大手,“少卖乖,这么多年了,我的心疾早没那么严重了,你又不是没问过冯太医,这会子又装什么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梁俨将人抱紧,“你的心疾无法根治,决不能大意。凤卿,我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
“知道了。”听了这话,沈凤翥心里再大的火也灭了,“阿俨,对不起,我刚才太凶了。”说着,埋头蹭了蹭温热的颈窝。
梁俨微楞,有…凶吗?
小凤凰眼睛晶亮,两腮鼓鼓,语气柔软,可爱死了……
而且都是在夸他,把他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没有凶!宝贝,我很喜欢,以后多凶我~”
沈凤翥闻言鼓了鼓腮,心道这人莫不真是个傻子?
算了,傻就傻吧,傻人有傻福,傻人很可爱。
两人窝在床上谈笑半晌,方相拥安眠。
过了几日,给燕帝的请安折子和礼物安安稳稳地上了路,七州主城的茶楼酒肆也多了许多说书人,讲的都是宫闱艳闻,其中又穿插了文怀太子之死的密辛,连带着也讲了荣王殿下从流放到复爵,从广陵王晋封荣王的丰功伟绩,将那征北之战说得比实情惊险万倍。
从主城蔓延,逐渐渗透下面的县镇乡村,荣王所做的仁政善举,大家有目共睹,如今又听了荣王殿下战无不胜,从流放到封王,历经艰难险阻,觉得这位年轻的殿下又可怜又可敬。
等入了夏,蓟州城外的几个樵夫在山上看见了一头白鹿,跟冬雪似的,转眼又有在山涧喝酒吟诗的文士看见了那头白鹿,蓟州城中都传那是天降祥瑞。
酒肆中,那见过白鹿的文士喝得飘飘欲仙,醉道:“政治清明,百姓安乐,则白鹿现世,好兆头啊,好兆头啊——”
旁边又有几个文士附和,说白鹿现,圣人出,突然现于蓟州山林,还一连出现两次,只怕是来寻人的。
“那圣人在玉京嘞,咱们蓟州隔着几千里远嘞——”
“谁说就是陛下了,荣王殿下不是在蓟州吗?”
“就是,荣王殿下自从当了这节度使,不说别的,那安济医院修起来了,我老母和孩子身体都好多了。”
“那确实,不光我们在蓟州过得滋润,咱们北地也有泰运之象呐,难道你们没发现这几年冬日都没什么流民来蓟州城讨饭要食,卖儿鬻女了?”
“兄台敏锐,说得很是啊——”
……
一时议论纷纷,都说那白鹿是因为荣王才现世。
殊不知那白鹿如今洗得干干净净,正趴在节度使府的园子里吃果子。
螺儿看着宝石般珍贵的果子进了鹿嘴,不禁叹道:“公子,你也太惯着了些,这樱桃番茄是单供给您的,殿下都不许送到玉京去,您倒好,拿来喂饮溪。”
沈凤翥笑笑,“它喜欢吃浆果嘛,再说它帮了大忙,又受了苦,吃点果子应该的。”
“自从带饮溪出去过两回,您越发惯着它了,如今这鹿连鲜草都不吃了,只等着人喂果子栗子。”螺儿嘟囔道,“您就宠吧,迟早宠得跟大毛二毛一个德行。”
“它听话乖巧,宠一点又何妨?”沈凤翥摸了摸小鹿头,见它吃得乖,便让螺儿再去取些鲜果来。
没等螺儿回来,却见梁希音带着丫鬟婆子路过。
五日前是崔霁祖母的寿辰,希音不是说参加完寿宴要留在幽州小住半月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凤翥让身边的小丫头去问话,梁希音见沈凤翥在园中,提着裙摆疾步走了过去。
“怎么瞧着不开心?”沈凤翥拉着妹妹坐到亭下。
梁希音沉默不语,沈凤翥叹了口气,便问贴身服侍的丫头,见只有小莲一人,疑惑道:“小莲,素素怎的没跟着服侍?”
素素便是希音搭救的哑巴舞女,也不知玄真想了个什么法子,从那瓦子老板手里把素素赎了出来,带回府里赐了名,给希音做丫鬟。
素素虽是个哑巴,但很是勤快谨慎,又生得美丽,颇得希音喜爱,慢慢的成了贴身侍奉的大丫鬟。
素素又会弹曲跳舞,偶尔希音兴致来了,便让她在园子里跳舞,府里的丫头婆子也跟着热闹,对素素也十分照顾。
说起素素,梁希音偏过头叹了口气,小莲见状便替她说了缘由。
原来是那日寿宴后,崔霁的堂哥崔雱酒醉后强迫了素素,直到第二日梁希音才知道,在崔府大发雷霆,后来崔家祖母出面说给素素开脸,给崔雱做贵妾。
崔家祖母待她极好,又是长辈,梁希音不好驳她的面子,加之自己不想让崔霁左右为难,于是允了素素给崔雱做妾。
等小莲说完,梁希音猛地拍了一下石桌:“我本来打算给素素寻个好郎君,没想到……”
“罢了,木已成舟,生气也于事无补。”沈凤翥拍了拍妹妹的肩,“崔家富贵显赫,做他家的贵妾也不算委屈那孩子。”
“表哥,你是没看到素素见了我哭的那个样子……”
“所以你就回来了?”沈凤翥摇扇轻笑,“给崔家脸色瞧?”
梁希音高昂头颅,道:“自然,别说是我的丫头,便是我手里的猫儿狗儿,没有本郡主的允许,谁都不许动。那崔雱行为轻浮,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打了我的脸,我自然要给他们崔家脸色瞧,我不回来,难不成还在那里等着过年?”
众人闻言都笑了,沈凤翥亦笑道:“妹妹说得很是,好了,舟车劳顿的,快些回去休息吧。”
“怎么崔仪宾没跟着郡主回来?”海月看了一圈,没看到崔霁的影子。
小莲捂嘴道:“郡主正在气头上呢,崔仪宾哪里敢跟着回来,等过两日礼物备好了,咱们郡主也消气了,自然就回来了。”
众人听了抿嘴轻笑,府里两个崔仪宾,一个温柔和善,一个冷傲端方,截然不同的两人却有一个共性——都十分疼惜爱护妻子。
他们在府里看得一清二楚,这崔家的两个郎君被两位郡主吃得死死的,郡主说东他们不敢往西,郡主说要星星,他们还能顺带摘月亮。
“罢了罢了,有我在,那崔雱也不敢薄待了素素。”梁希音无奈摆了摆手,“就是太过匆忙,我还没来得及给她备份儿嫁妆。”
沈凤翥笑道:“那赶紧回去备嫁妆吧,备好了明儿就送去幽州,咱们家的人,咱们打得骂得委屈得,可不许别人作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