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金
可是今晚又是洗衣,又是上药,还烘烤衣物,广陵王哪里做得来这些杂活,还做得这般熟稔?
广陵王心思深,不排除他金蝉脱壳,找人顶替的可能。
可那那伤痕做不了假。
沈凤翥脑中乱成了一团麻,瞥见脚下之人上完了药,又坐到火盆前继续烤衣服。
罢了,反正到了这幅田地,他是不是广陵王又如何。
天未亮,梁俨将几人叫醒,将事先准备好的面包分给几人,让他们快些吃。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说是用飞钱跟寺里的小和尚换的。
春雨连绵,下了一夜,天亮后也未停歇。
住持心善,又舍了一餐粥饭给流犯。
喝粥时,梁俨给了沈凤翥几粒药,让他和着粥水咽下去。
沈凤翥见那药丸像是白面做的,雪白雪白的,刚放到舌上,却被苦得脸一皱。
梁俨让他快些喝,好让冯太医再帮他瞧瞧。
梁俨见差兵忙着吃饭,无暇看顾犯人,厚着脸皮向门口的小和尚要热水。
小和尚慈悲,去茶房提了一桶热水来。
梁俨谢过小和尚,将几个皮囊灌了八分满,有几个妇人见状也赶紧拿了水囊来灌热水。
吃过饭,流放队伍便启程。
春雨绵绵,却也带着寒气,赵山今早起来添了衣裳,又有蓑衣挡雨,倒不觉得冷。
因为桥断了,无法行路,只好该道绕行,路程比原来多了十来里。
本就耽搁的进程,如今还要绕道,赵山害怕责罚,挥着鞭子让流犯们加快脚步。
这一日赵山没有发出休息的口令,直到驿所众人才停下。
冒雨前行一日,即便是成年男子都难熬,更何况妇孺,当晚不少流犯都厥过去了。
冯太医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知道这些人的病症也无计可施。
冯太医惊奇太子府几人竟安然无恙。
今早他见沈凤翥退了高热便惊奇不已,如今见几位金枝玉叶淋雨走了一日还没事,他不得不怀疑这太子一脉头上有神灵庇佑。
梁俨起床见还在下雨,在皮囊里放了感冒冲剂,好在他们没有戴枷锁,还有可以喝水的空档。又因为下雨,差兵自顾不暇,他们又走在最后,他便假装给几人抹脸上的雨水,偷偷给他们喂巧克力,补充热量。
这驿所不大,没有空闲的房间,驿卒便将流犯赶入了柴房和马厩。
驿卒抬来薄粥,还在装碗,便听见一阵吞咽声。
驿卒发出意味不明的笑,故意放慢舀粥的动作。
众人领到粥,狼吞虎咽地咽下粥水。
梁俨见那驿卒发完粥却没走,反而停在门口,目光在女流犯身上流连。
梁俨见那驿卒眼神下流,盯着三个妹妹久久不放,转眼一看,太子府三姐妹穿的白色丧服,湿透的衣服贴着玲珑曲线,可见皮肉。
梁俨放下粥碗,从包袱里取出厚冬衣,将三个妹妹裹得一丝不漏。
驿卒见梁俨这般,嗤笑一声,转眼打量其他罪眷。
那些女子见状也都躲到自家男丁身后。
驿卒撇撇嘴,不耐地催促他们快些吃,说罢也不管他们吃没吃完,开始收碗,收碗时还借机摸女眷的手揩油。
夜雨如注,风带雨斜,破损的门扉窗纸挡不住雨滴和寒意,众人被冻得瑟瑟发抖,柴房里却只有一些干草御寒。
好在有新昌郡主赠的厚衣,太子府一行人总算不用挨冻,其余流犯除了羡慕,也只能抱着家人和干草取暖。
梁俨将他那件厚衣给了沈凤翥,心想好不容易昨晚救活了,今晚别再给冻死了。
他准备今晚就抱着干草睡,反正他身体好,对付一晚没事,要是其他几人冻死了,那就真玩完了。
干草早被其他人抢得差不多了,梁俨只捡了一小捆。
梁玄真对梁俨说:“七哥,你跟凤卿表兄挤挤,这样你俩都能盖到衣裳。”
她们三人和九郎,身量比梁俨小得多,他们的衣裳完全盖不住梁俨。凤卿表兄纤细,若是挨紧些,不说将两人盖得严实,但总比什么都不盖强。
“算了吧,这衣裳盖不住两人。”梁俨回道。
“七哥,你抱着表兄睡吧,就像白日你抱我过大水凼时那样,这样就盖得住啦。”梁儇披着衣裳,学着白日那般抱住梁俨的大腿。
梁俨看了一眼沈凤翥,只见那病弱美人主动向他敞开了衣袍。
第5章 入怀 抱在怀里,指间的面包被叼走了……
寒冷夜风吹得门窗喑哑,不一会儿,屋内便传来鼾声和压低的哭声。
梁俨没有抱沈凤翥,而是贴肩而靠,刚挨上,便感到一股滚烫的热意。
他不会又发烧了吧?
梁俨赶紧摸了摸沈凤翥的额头,如他所料,这病秧子又发烧了。
从空间里拿出退烧药,放到沈凤翥手上,顺手拿起水囊,放到他嘴边。
“殿下……”
梁俨按了一下身侧人的掌心,低声道:“嘘,大家都睡了。”
几根干草都能抢破头,他手里的药物不多,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百分百会被抢得渣都不剩。
沈凤翥明白梁俨的意思,一言不问,把药咽了。
今晚就喝了一碗粥,梁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等了好久,还有人因为寒冷没有睡着。
他和沈凤翥靠着墙并排坐着,臂膀挨着臂膀,沈凤翥自觉将大半衣裳给了他,自己则将半边身子露在外面。
两人挨得近,梁俨能感受到沈凤翥因为寒冷而发出的微颤,叹了口气,左臂一展,将人揽入怀中,用衣裳将两人遮了个严实。
听到怀中人惊呼一声,但没有挣扎,软软地伏在他身上。
梁俨又等了许久,四周没了哭声和说话声,只有如雷鼾声。
锁骨处的呼吸并不平稳,他知道沈凤翥还醒着。
梁俨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从空间里拿出两个面包。
反正这空间里的东西迟早要让太子府的人知道,择日不如撞日。
他飞快吃下一个面包,抚平胃酸的抗议,然后撕下一块面包喂到沈凤翥嘴边。
“别发出声音,大家都睡了。”
怀中人没有出声,依旧伏在他的胸口,等了一会儿,指间的面包被叼走了。
梁俨见他乖乖接受自己的投喂,心里满意,又撕了一块喂到沈凤翥嘴边。
一口接一口,梁俨喂完了一个面包。
梁俨环顾四周,见没有异常,准备再吃点稀的润喉。
考虑到气味扩散,他拿出一罐清淡的八宝粥。
当把罐口放到沈凤翥嘴边时,他明显感到怀中一震。
梁俨忍住笑,轻轻拍了拍沈凤翥的背,心想你以后震惊的地方还多着呢。
次日,雨后初霁,赵山猜是一个好赶路的艳阳天,天蒙蒙亮就把流犯吆喝起来。
驿站的伙夫睡得正香,却被喊起来做饭,心里憋气,随便滚了一锅粥就交差了事。
李二被没煮熟的米崩了牙,将碗狠狠一摔,跟驿卒大声吵起来,赵山也并未阻拦。
驿丞见要打起来,赶紧赔笑脸,说立马让厨房做肉饼,让他们带在路上打牙祭,这才平息押解官兵的怒火。
驿卒抬着夹生粥去了柴房和马厩,发现死了人,立马禀了赵山和驿丞。
赵山呷茶问道:“死了几人?”
“柴房死了两个小的,马厩死了个女的,一个小的,一个男的。”
“行了,知道了,照规矩办就是。”驿丞放下茶盏,不耐烦地朝驿卒摆手。
柴房内,众人看着没了气息的男孩,说不出话。
冯太医叹了口气,这小童是受了凉,发高热死的,没有药材,菩萨也不保佑,只有死的份儿。
他看向沈凤翥,小公子昨日也淋了雨,好在菩萨保佑,捡了一条命。
在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中,驿卒将小童尸体拖走,众人却拿着碗,等着分粥。
“大人,这粥是不是没煮熟啊?”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不乐意吃啊?”驿卒冷笑道,还当自己是官老爷呢,没眼色的东西。
那人悻悻道:“没有,乐意,乐意。”说着就大口喝起粥来。
梁俨也吃到了夹生的米粒,他昨晚还嫌那罐八宝粥甜腻,现在想来是他挑剔。
“大人,可否给我们一些热水?”梁俨喝完粥,厚着脸皮向那驿卒赔笑作揖。
“没见老子在忙吗,滚开。”驿卒打着呵欠收碗,见梁俨碍事,反手就是一巴掌。
“七哥——”
“殿下——”
那驿卒高大粗壮,手劲蛮横,梁俨脸上霎时就肿了起来。
太子府几人将梁俨围起来,梁玄真脾气上来了,捏起拳头就走向那驿卒。
梁俨见状,赶紧将她拉住。
“竖子!这是广陵王殿下。”冯太医急忙跑到梁俨跟前查看,厉声呵斥那驿卒,“今上的皇孙!”
驿卒被他一喝,慌了一瞬,不过也只有一瞬。
“他是皇孙?怎么不在皇宫享福?”驿卒龇着牙花子,得意地说,“还殿下,都流放了,你跟爷摆哪门子的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