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金
“他能日日行房,我不能?”
冯太医心想反正殿下没在府里,他先把小公子稳住了再说,低声劝慰道:“殿下元阳充足,又正是贪欢的年纪,自然是能日日行房,但公子你要这样想,房事多了于身体无益,殿下定会仗着自己底子好,夜夜泄精,过几年他就不行了,到时候你身子养好了,没准儿比他还强些,子嗣也比他多,这事儿咱们要长久地比,不能只比这一时。”
冯蕴见他不说话,又自顾自推心置腹一番,沈凤翥送走冯蕴,将门闩好,一把扯开垂下的床帐,见床上的人抱着枕头抿嘴忍笑,又把床帐放了回去,自己歪在了小榻上。
“怎么不高兴了?”梁俨赶紧从床上弹起,一屁股坐到小榻上,将人往自己怀里拽。
梁俨见他脸色不对,心道不好,冯太医那番话虽是良言,但伤了凤卿的自尊。
凤卿再柔弱美丽,也是个男子,只要是男的都听不得自己在床上不行的话。何况他的凤卿生了个敏感细腻的水晶玲珑心,这下肯定又把冯太医的话记心里了。
“凤卿,别憋气,乖~”梁俨贴过去,从后面环住人,不停舔舐细白耳后。
沈凤翥转身看着梁俨的眼睛,眼里蓄满了水,“你养两个妾吧,我……我不会……”
这话刺耳剜心,梁俨蹙眉道:“你在说…”一句重话已经滚到嘴边,但见两行清泪无声流下,那句重话就怎么也说不出了,深呼吸一下,伸手抹掉小脸上的泪痕,温声道:“心肝,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你纳妾吧,我不会有怨言。”沈凤翥闭上眼,咬牙道,说完只觉心如刀割。
“好了好了,不哭了。”梁俨心道凤卿又在患得患失,忧伤郁闷,连忙出言逗他,“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家夫人善妒,你莫说纳妾,便是出门多看别人一眼,我夫人都介意,再说我最喜欢夫人,我怎么舍得让他伤心。”
“我不介意,也不会伤心。”
梁俨一愣,蓦然松开手,正色道:“你别说气话,你真不介意我找别人?”
“我,我不介意,凌虚,我真的…不介意。”
“我介意!”
沈凤翥闻声一怔,凌虚从未用这样冷淡的语气跟他说话。
慌忙睁开眼,只见梁俨一脸阴沉,长眉紧皱,脸腮紧绷。
“我……”凌虚生气了,从流放来,凌虚连一个冷脸都没对他露过,更不要说生气。
“你就这么想我养女人?”梁俨冷笑一声,“这么快你就把我俩的山盟海誓忘了,还是说你从来都把我的誓言当笑话在听?”
沈凤翥慌了,拉住玄色衣袖,声音带着哭腔:“我没忘,你不要生我的气,凌虚,我错了,我说错话了,你别……”
梁俨甩开衣袖上的手,打断道:“你是不是听了冯太医的话,想要给沈家续个香火?等我有了女人,你也好借着这个由头养两个女人生孩子?”
“我没有,我没有。”沈凤翥颤声道,慢慢摸上胸口。
他的心好痛,痛得要喘不上气了。
“那你把我的……你怎么了,心口疼?”话还没说完,梁俨见他弯腰捂心,心道不好。
“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
梁俨见他慢慢缩成一团,捂着胸口颤抖,沉声道,“你心疾犯了,别说话。”说着,大跨步去柜前取了养荣丸,塞两颗到他嘴里,又喂了一口茶进去。
梁俨将沈凤翥放到腿上,一手搂背,一手抚胸顺气。
“海月,去叫冯太医来——”
冯蕴一脸懒散地进门,见到梁俨吓了一跳,再看到他怀里晕倒的人,又吓了一跳。
“冯太医,他心疾犯了。”
冯蕴闻言,额头冒汗,难道他下午的那番话引得小公子犯了病?他慌忙上去摸脉,抓了四五把胡子。
“怎么样?”
“无碍无碍,静养几日就好。就是……”
“怎么?”
冯蕴咽了口唾沫,道:“就是小公子天生心思重,除了精细养着,最主要还是要舒心愉悦,这样才不会犯病。老夫开个宁神静气的方子,先喝一月吧。”
怪他今日嘴多,让小公子伤心焦急犯了病,开个壮阳补肾的温补汤药,算是赔罪罢。
梁俨闻言皱眉,他刚才对凤卿确实太凶了,以至于把他吓得犯了心疾,现在他已冷静下来,看着没有丝毫血色的小脸,咬了咬口腔内壁。
少顷,张翰海急匆匆进来,把梁俨叫了出来。
原来是几个被没收了货物的商户去了官府陈情,吵闹着要见镇将,张翰海无奈,只好来府里寻人。
梁俨打马回了官署,坐在上座,端起茶盏,是他喜欢的青雾茶,冒着袅袅热气,“给我换杯凉水来。”
“将军,我家的货物都是大米,又重又难搬,还请您行个方便。”商户甲握扇陪笑。
“本将昨日已经派人给你打过招呼了,怎么,他们通知漏了?”
商户甲:“没有没有,草民接到信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话都是戏言,以为不搬也没事?”梁俨喝下新奉的凉水,沁凉井水没有压下心里的火,“你便自作聪明,以为拖一两日就能赖在那里?”
“这…这…”商户甲额头冒汗。
梁俨重重放下茶碗,冷道:“本将言出必行,你的货物已经充公,没有商量的余地,滚!”
剩下几个商户见梁俨态度强硬,连口都没开,灰溜溜出了官署。
梁俨应付完这几人,正在看没收商品的单子,没想到军营又出了事,还是卫小虫亲自来官署找他。
“怎么打起来了?”
卫小虫道:“还不是老兵里那几个刺头,说这两日练得狠了,伤了肩背,嚷着要回家养伤,崔队头不同意,就打起来了。”
梁俨咬牙切齿道:“反了天了!”
等到了军营,梁俨问过医士,那五人根本没受伤,纯粹是在无理取闹。
梁俨站在校场,看着鼻青脸肿的五人和一身脏污的崔璟,冷道:“崔璟,你先下去让医士瞧瞧有没有受伤。”
崔璟见梁俨今日脸色格外阴冷,不似平常,心中暗喜,几个杀才等着吃瓜落吧。
梁俨慢悠悠绕着五人转了一圈,淡淡道:“肩背受伤了?”
兵士甲回道:“是。”
“受伤了还能和崔队头打架,你们挺厉害啊。”梁俨嘴角勾笑,搭上兵士甲的肩膀,慢慢使劲,“既然你们说肩背伤了,要回家养伤,本将成全你们。”
肩上之疼钻心蚀骨,兵士甲忍不住呼疼。
“啊——”兵士甲长嚎一声,抱臂倒地。
“喊医士来给他瞧瞧。”梁俨睥睨脚下之人,接着让洪文将这几人的籍档拿给他过目,又喊了童自大来问话。
不出所料,这五人都有些背景,一个是慕容迟的奶哥哥,一个是慕容迟母族的远亲,剩下三个则是高焘的亲故。
“既然他们没病装病,还想休假,那就给他们放个长假。”
梁俨让洪文将五人打断一臂,除名赶出了军营。
他的队伍不能有扰乱军纪的害群之马。
梁俨又仔细敲打了一番原来的戍兵,若再有犯上乱纪的,那五人就是例子。
熊熊火光下,年轻俊美的面容让人心生惧意,众人也是第一次见梁俨发威斗狠,皆屏息凝神,静静听训。
训完话已近二更,洪文说晚上露水重,请他留在营里歇息一晚。
梁俨摇头,说沈凤翥心疾犯了,他得回去看看。
“又犯病了?”钟旺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叹息一声,“哎,慧极必伤,看来太聪明也不是好事。不过好端端的怎么犯…喂,我还没问完——”
钟旺看着月下飞驰的骏马和翻飞的衣摆,无奈撇撇嘴,跑这么快做甚,就不能让他把话说完呐!
第67章 梧桐 小凤凰,你愿意吗?
梁俨回到小院, 见寝间漆黑一片,茶房倒还亮着。
海月和螺儿正围着炉边烤火,见梁俨进来, 连忙起身准备茶水。
他让两个小姑娘坐下接着烤火,问沈凤翥醒过没, 听他醒了,又问吃饭吃药的情况。
螺儿眼中含泪,小声道:“公子胸闷吃不下饭,三小姐亲自下厨煮了粥送来, 好不容易喝了半碗, 但又吐干净了,冯太医也没法子,只说等明日吃了饭再熬汤药。”
海月抹了下眼皮, 道:“公子一直缩在床上,我端水给公子喝,公子也不喝, 呜呜呜,吃不下粥饭便罢了,现下连水都喝不下了, 呜呜呜——”
公子待她和螺儿顶好, 什么好吃的好喝的, 公子都会给她们留些。她们原先在家都是做粗活, 手脚粗笨, 到府里来服侍公子,不时犯错惹笑话,公子却没对她俩说过一句重话,从来都笑吟吟的, 还编草蚂蚱给她们玩。
这么好的公子却要被病痛折磨。
“连水都喝不下去?”梁俨听了心下一坠。海月细心,平时沉默寡言,今夜却说了这么多话,病情严重可见一斑。
海月又哭道:“冯太医说不喝就是不渴,呜呜呜,可是我瞧了,公子的嘴唇都干了,怎么会不渴,呜呜呜,中午公子还吃得下汤饭,这才过半日,却连水都喝不下了,将军,公子的心疾到底是什么病,这般凶急。”
梁俨叹了口气,安慰了两句,让她们别担心。
肠胃是情绪器官。
今天下午他恶语相向,让凤卿伤心了。
“将军,公子说他睡下了……”螺儿见梁俨拿着灯盏往门外走,慌忙跟上去。
“你俩呆在房里烤火,等会儿我叫你们再出来。”
微黄灯光点亮漆黑,轻纱床帐垂落无声,梁俨掀开一角,见被褥缩成一团,伸进去一摸,冷浸浸的。
“海月,我不冷,你去歇着吧。”
“是我。”
沈凤翥忽然闻声,强展星眸,翻身见是梁俨,又惊又喜,又悲又怕,一把死攥住玄色衣袖。
“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要丢下我……”
声音带着哽咽,灯火微晃,梁俨胸中酸胀,转身去放灯盏。
“你不要走,我——”
梁俨只听得一声重响,转身一看,沈凤翥摔在了脚踏上,慌忙将灯盏放在桌上,跑过去将人抱回床上。
“我错了,是我不对,你若生气,打我骂我都好,我只求你别走……”
腰被两条纤瘦臂膀环住,梁俨拉了两次,却扯不开,“我不走,你先放开我,让我点两盏灯,乖。”说着,抬起泪淋淋的小脸,抹掉泪痕。
灯烛煌煌,梁俨坐到床上,还没坐稳就又被环住了腰,胸口多了一颗颤抖的脑袋。他安抚地拍了会儿背,瞥见绣枕上多了一片洇湿。
怀中人抽泣道歉,乞求挽留,梁俨听了几句,被哭声浸泡后的酸胀在他胸膛里东驰西撞,横行无忌,撞得他的心都疼了。
“好了,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