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其金
怀中人不说话。
“你不给我说,我怎么对症下药?”
“殿下,我冷……”
梁俨抱着他,能感受到他的寒颤:“还有呢?”
“疼。”
梁俨撇撇嘴,心想你倒是说清楚哪里疼啊,他又不是X光!
“哪儿疼?头疼?喉咙疼?还是心疼?”
“都疼。”
梁俨无语。
又问了几个问题,他初步判定沈凤翥是因为温差变化引起的发烧感冒。
“为什么不早点说不舒服?”
早点说的话他可以给他找药,现在乌漆嘛黑的,啥都看不清,胡乱吃药只会死得更快。
怀中人没有回答,梁俨知道这人又在逞强。
梁俨将人放平,拿出药箱,开始摩挲。
他记得药箱里的布洛芬是小圆片,其他的盒装药物要么是胶囊,要么是长粒,只要仔细摸,就能分辨出来。
拆了五六个药盒,终于摸到了小圆片。
梁俨麻利地给沈凤翥喂了药,把人抱在怀中,沉沉睡去。
沈凤翥疼得睡不着,被两条臂膀牢牢禁锢,脸颊贴在起伏的胸口,耳边是心跳声。
他的身体很冷,梁俨的身体很热。
这份温暖太诱人了。
听着稳定的心跳,紧绷的双腿渐渐放松,沈凤翥攀上温热的脖颈,将头埋进梁俨的颈窝,胸膛贴着胸膛,腿叠着腿。
被他攀住的人哼了一声,并没有醒,接着有力的臂膀将他环得更紧。
温暖的身体驱散了他的寒意,渐渐的,沈凤翥觉得头没那么疼了。
耳旁规律的呼吸是最好的安眠曲,沈凤翥安然睡去,一夜无梦。
次日,梁俨醒来,觉得身体沉重,低头一看,沈凤翥完完整整地叠在他身上。
梁俨撑起被压麻的身子,摸了摸怀中人的额头,总算不像昨晚那么烫手了。
把几个小孩摇醒,趁天还没亮,赶紧让他们吃东西,储备体力。
肉松面包、卤蛋、罐装粥,想吃多少吃多少。
饶是昨晚吃过自热米饭,看到松软的面包、咸香的鸡蛋和甜糯的米粥,几个小孩还是大吃一惊。
梁俨三下五除二吃完东西,开始往一个水囊里灌红牛。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差兵的吆喝声。
连续吃了两顿饱饭,几个小孩脸上一扫颓色,加上相信有仙人垂爱庇佑,也不愁眉苦脸了,个个神采飞扬。
梁俨来不及收拾被翻得乱七八糟药箱,慌忙揣了一板氨咖黄敏胶囊在怀里,然后把药箱收回空间。
流犯被赶下楼,赵山数了数人头,发现人数对不上,兵丁说昨晚又死了两个,尸体在楼上。
赵山叫出死者的家属,询问死因,勾掉死者的名字。
天空作美,昨夜风急雨骤,今晨却无风无雨,阳光熹微。
走到最近的溪流,赵山让流犯去灌水,说路上没有饭吃,只有水喝。
梁俨专门留了个空水囊装清水,趁着溪流边流犯拥挤,他假装擦手,从怀中扣了两粒胶囊,摸上沈凤翥的嘴,顺势把胶囊塞进嘴里。
“凤卿,你嘴唇都干裂了,喝点水吧。”
沈凤翥抿了抿嘴里的硬物,没尝出药的苦味,水壶递到了他嘴边,他便就着梁俨的手喝了口水,把嘴里的东西吞了。
又走了两里路,行路速度慢了下来,兵丁早上也没吃饭,脾气暴躁,挥着鞭子抽打流犯。
赵山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嘴上让兵丁不要殴打流犯,但也只能顾及队伍前方,中间和后面,他鞭长莫及。
看守队尾的年轻兵丁有气无力地跟在最后,见沈凤翥越走越慢,挥着鞭子抽了两下地,作为警告。
梁俨听到鞭子凌空之声,回头见沈凤翥摇摇晃晃,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
梁俨叹了口气,跟那兵卒赔笑,求他解了沈凤翥的枷,说只当这病秧子死了,让他行个方便,说着拿出一根青玉簪。
这青玉簪是梁俨束发用的。
兵丁见那玉簪莹润,一看就价值不菲。反正老大说只要不逃跑就随他们,他何必跟钱过不去,麻利地把枷锁解了。
沈凤翥又趴在了梁俨背上,看着梁俨发间的白布条,心里五味杂陈。
“殿下不必为了我……”
“你省点力气吧。”梁俨知道沈凤翥要说什么,本来背人就费力,他不想多费口舌。
他不是没想过让沈凤翥自生自灭,但他高估自己的狠心程度了。
他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仙人的药物,你吃了可能不适应,困倦嗜睡,浑身乏力都是正常的。”梁俨想起有的感冒药有副作用,“你若想睡,就圈紧我的脖子睡,免得往后仰。”
梁俨把人往上掂了掂,低头走路,不再说话。
日光愈炽,赵山不准流犯放慢速度,梁俨背着一个人,汗如雨下。
刚想甩掉头上的汗,一只袖子贴上了他的额头,轻轻抹去密匝匝的汗珠,从额头到脖颈,一寸都没有放过。
梁俨回了声谢,心想这人还挺有眼力见儿,不枉自己费力背他。
走到正午时,赵山寻到一处水源,让队伍停下休息。
兵卒们饿狠了,在河里叉了几条小鱼,连忙架锅烧火。
这饭只有官差的份儿,流犯们在一旁扒拉野草野花。
梁俨几人分着把一水囊的红牛喝了,补充能量。
三姐妹想去方便,梁俨说跟他们一起去。
三姐妹一脸懵,虽然他们是亲兄妹,但也不能一起如厕吧。
“我怕有蛇咬着你们。”梁俨打哈哈,其实他是怕休息时间长了,她们被坏人骚扰,如果不是昨日撞见,他都没想到这个隐患。
“七哥,别担心。”梁玄真拍拍胸脯,“什么蛇虫鼠蚁都不是我的对手。”
梁俨知道梁玄真身手好,胆子也大,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他说得直白,梁玄真一下就明白了。
“算了,我不放心,走,一起去。”
梁俨带着三个妹妹去了远处草丛,他背对着,警惕周围的风吹草动。
两个小的经过梁玄真的解释,明白了梁俨的良苦用心,以后每次方便,都让梁俨守着。
回到树下,梁俨带着沈凤翥去了草丛,让他快点方便,因为都是男生,就在他旁边解开裤子,开始放水。
梁俨低头斜了一眼,心中暗爽。
眼睛不经意扫到旁边,见那凸出的胯骨上一片青紫。
第8章 惊夜 殿下是不会逃的
等差兵吃完饭,队伍重新启程。
梁俨没有多话,径直蹲下,让人上背。
沈凤翥说他好了许多,不必麻烦了。
梁俨摸了摸他的额头,好了就有鬼了,明明还在发烧,等会儿走累了犯病更麻烦,还不如一开始就背着。
梁俨心态好得很,把流放当拉练,步行当有氧,权当心肺训练了。
见沈凤翥还在推诿,梁俨直接搂住他的腿,将人背到背上。
午后阳光正炽,没走多久,梁俨便汗流浃背,额上汗珠随着步伐流下,糊住眼睫,他腾不出手,自然就喊沈凤翥帮他擦汗。
抖了抖肩膀,发现背上的人垂着手臂,睡着了。
不是不要他背吗,现在倒是睡得舒服!梁俨心里吐槽,腰背往前倾了些,以防背上之人仰过去。
梁微音心思细腻,见梁俨腾不开手,时不时就会挪到他身边,给他擦汗喂水。
沈凤翥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惊觉自己在广陵王背上,猛地撑起身子,见那宽阔的后背已经湿透,再看天色,日头西斜。
他竟在睡了一路!
“醒啦,睡得好吗?”梁俨感觉贴背的暖意离去,知道沈凤翥醒了。
沈凤翥脸上一红。
梁俨倒不是打趣他,心想沈凤翥是有多累,道路颠簸,他深一脚浅一脚,这人都没被颠醒。
“殿下辛苦,凤翥无以为报。”沈凤翥见他大汗淋漓,只能帮他擦汗。他手无缚鸡之力,又身无长物,没有什么能回报的。
梁俨笑笑,他可不养闲人,现在无以为报,以后自有你的用处。
“凤卿怎么又唤我殿下,说了喊我名字就好。”梁俨见他给自己擦汗,知道他心里不安,笑道,“凤卿啊,背你,我心甘情愿,莫要再说什么无以为报了。”
梁俨觉得颈上的手臂圈得更紧了些,那团暖意重新贴上后背,心道他这礼贤下士算是做到位了。
走到太阳落山,终于到了驿站。
今日这驿站很是热闹,灯火通明,车马满庭。
赵山一问,原来是有几个进京述职的官员。
驿丞说这几位的家眷仆从多,只剩下几间通铺,让赵山他们将就一晚。
连车马属都说没有空马厩了,流犯们只能安置在驿站空地。
赵山没有为难驿丞,只说今晚给他们准备些酒肉。驿丞心邻神会,备了浊酒羊肉送与赵山,就连流犯都给了稠粥和胡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