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归鹤
“何时送来的?”
“您出京后约莫十日内。”
那便是一月内送来的,萧恪笑了一声道:“倒是乖觉,让我都找不到理由发落他们了。”
秋猎这一趟来回数月之久,薛家倒没有因为自己不在京中而拖延,倒还算有些脑子在的。
想了想,萧恪又问道:“除了约定的那些,可有什么稀罕之物?”
“有。说是一对南海明珠打造的玉佩,是那薛家小公子亲自捧了来的,奴婢给您收在书房的多宝阁上了。”
“嗯,拿来瞧瞧。”萧恪闭目颔首,随口吩咐了句。
洪喜来回不过片刻就捧了个黑檀木的匣子回来,外表瞧着并不显眼却价值非凡。匣子被打开了放在萧恪的桌案之上,只见匣中用的红绸内衬,红绸之上是两枚精雕玉琢的青玉环佩,玉身都雕成了龙形。两只玉佩龙口左右相对,且各衔了一颗打磨过的宝珠,宝珠的一面刻有贺绥和萧恪名讳中的各一个字。
萧恪拎了那两块价值连城的宝玉瞧了瞧,倒也没吝啬夸赞了句薛家的用心,说完便将玉佩放了回去,嘱咐洪喜收好,待合适的时候再拿出来。
洪喜捧着那匣子,适时开口说道:“这玉佩瞧着倒是不错,拿来当贺少爷的生辰贺礼倒也算说得过去。算算日子,也便还有一两月的功夫,王爷可还需要准备些旁的,奴婢去先安排。”
“先按以往的惯例安排着,过些时日等事情定了,我再把详细章程给你。另外,近来封侯的旨意会下,你叮嘱府中上下该改口了。阿绥的生辰赶上年节,到时得好好热闹一番,也可借机为他在朝中揽些人脉。旁的都无所谓,只这生辰宴一事,你务必不假他人之手细细办妥。”
“是,奴婢必定为侯爷办得妥帖热闹。”贺绥在萧恪心中什么地位,没人比洪喜更清楚,他自是恭恭敬敬应下,末了才小心问了句,“主子可要即刻入宫?”
“我不能随意入宫,先叫人去套车,然后递折子到宫里。”洪喜刚应了句是,那边萧恪又吩咐道:“车夫就喊冯叔,先前那个侍卫你寻个由头让他老实待在府里,如若阿绥问起,你得提前想好该怎么说。”
萧恪已知道身边跟着的侍卫是贺绥派到身边的,他既不让跟着,那便是今日之事要瞒着贺绥的。
“是。主子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合合眼,奴婢这便去安排。”
“嗯。”萧恪低低应了一声,这一路他确实没怎么歇息。前一晚正遇上大雨,路上耽搁了些,很晚才到临近的驿馆,等上下安排打点完了他也只来得及闭眼小憩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被喊起来打点事务,这会儿安心坐下来确实是困倦了些。
不过到最后,萧恪并没有去成宫里,折子都没送到齐帝面前就被挡回来的。
“回王爷,折子是裴总管亲自退回来的,说是陛下今日刚刚回宫,身子疲乏得很,白日里就吩咐了今日无论何事,都不宣召接见,任凭你有泼天的大事也得等到第二日。”传消息回来的侍卫立于堂中,慢慢将宫里头的意思转达出来,并小心打量着萧恪的神情。
洪喜挥挥手那侍卫下去,等人出去了才问道:“主子,您看?”
齐帝这一路兴致不错,便是在落脚的驿馆内,也没忘记招幸爱妃。他自己这一天一宿折腾下来,尚且疲惫不堪,更不要提年岁渐老的齐帝了,萧恪见怪不怪,闭着眼随便应了一声,“呵。陛下确实是该劳累了……罢了,正巧我也困了。”
“那主子回房睡会,或是奴婢扶您到耳房的小榻上眯一会儿?”
“阿绥那边备好晚膳了,你便来叫我起来。”萧恪确实是困得不行了,便没拒绝,只是他没回卧房睡,而是躲到书房一侧连接的耳房短暂歇息片刻。
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脸颊有些痒痒的,萧恪嘴里模糊嘟囔了一句便别开了脸,只是眼睛还有些睁不开。
过会儿声音才清楚了些,贺绥坐在榻边,只听得他问洪喜是什么时辰了,便答:“申时了。”
“嗯。”萧恪应了一声,抱着薄毯翻了个身,模糊中觉得那声音和记忆中贴身太监的尖细嗓音似有不同,猛地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榻边的贺绥,“阿绥?!”
贺绥手按在萧恪肩上稍稍用力将人按回去,平静说道:“别起得太猛了,不然一会儿必是要晕眩一阵子的,慢慢起。”
等看到萧恪点了点头,手撑着慢慢坐起身,他还伸手在背后帮忙托了一把。
“饭食已备好,小琮和柴公子已等了许久,我们出去罢。”
白琮也就罢了,柴鸿池竟也叫上了,不过既是贺绥决定的事,萧恪也不会对此多加置喙,左不过就是多两张吃饭的嘴罢了。
“恭贺舅舅当上侯爷!”白琮比谁都高兴,“娘亲要是也知道必然欢喜,只是不知道今年过年爹娘能不能回京和我们一起守岁。”
柴鸿池小小的一个,素日都和奶娘窝在院子里不出来,萧恪这几月都不见得看到他几次,在王府住了小半年,看着身形倒是拔高了不少,因为在王府衣食不缺,小孩看着养得白胖了不少,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贺绥和萧恪各举杯了一次,才道了句恭贺的话语。
“不过是寻常家宴,不必拘着虚礼。”柴鸿池是杨焕致在意的孩子,又是贤臣之后,贺绥对他虽不及自己亲外甥那么亲厚,但素日里也是以长辈的身份照顾着。
看到小孩端着杯子往自己这边瞅了眼,知道还是有些害怕他的,萧恪便端起酒杯别过脸,随口说了句,“阿绥说随意便是随意,不必顾忌我。”
贺绥又拍了拍柴鸿池的肩,才让这个拘谨的孩子放心坐下,又招来他的奶娘帮着小公子夹菜之类的。
“舅舅,我也要人……”白琮‘伺候’两个字没开口就被自家舅舅的眼神逼回去了,同龄的孩子总有种莫名的攀比落差感,他原是想让舅舅给自己夹的,但显然这并不能实现。
萧恪破天荒在旁夹了一块肉,笑嘻嘻地说了一句,“今日是你舅舅大喜的日子,我来喂你啊!”
“不要!我自己会夹。”让萧恪给自己夹菜,白琮怕是会吃不下,连忙抱着自己的碗往旁边挪了挪。
目的达成,萧恪冲贺绥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贺绥回了一个略显无奈却宠溺的笑,随后便提起了件要事。
“如今柴公子和小琮年岁不小了,也该寻个书院读书,总在府里拘着,你我也教不了什么。允宁,国子监那边你可有熟悉的门路?”
“明日下了朝,我便去国子监走动走动。如今从燕郡王府出去的两个孩儿,我倒不信有谁敢不收。”能把两个碍事的小子白日里丢出去,萧恪自然乐得接下这差事,也不管白琮在旁叫嚣着不去,便笑着应下了。
贺绥板起脸叮嘱了句,“不可用强、不得要挟。”
“小王谨遵侯爷吩咐。”
第六十章
齐帝刚自秋猎返京,整个人疲乏得很。不仅昨日不见朝臣,今日一大早便命宫人通报百官罢朝三日。
萧恪听到消息便换了身郡王常服,在府中悠哉陪着贺绥用过了早膳才出门。
驾车的依旧是老冯,只是这次萧恪出门竟难得把洪喜带上了,以往都是将得力的大太监留在府中的。不过跟在自家王爷身边,自是不用在费神去想该如何同贺绥解释了。
虽说心里头少了件事,可洪喜却没有落下一件要事,一上马车便向萧恪一一禀报清楚。待说到那薛家送来的金银珍玩时,不由小心着多问了一句,“那些金银珠宝,主子当真要收下么?奴婢只怕侯爷知道……”
萧恪闭目养神,懒懒地回了一句:“薛家二上门那日阿绥就在,不然你以为他为何会与我置气?不过如今是暂且揭过了,你在阿绥跟前也别随意提起。”
“奴婢记下了。”
“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薛家那十万两,扣下两万两充入公中*,以备王府上下开支,余下的钱…你在府里找几个家世清白的得力之人,去各处兑了米粮备着,等京中情势稍稳,便着人分散着送去边关给大哥他们,但不要以我或是阿绥的名义去送,免得日后被追查落人口实。”
“奴婢明白,自是边境商贾感念将士们戍守卫国,特意奉上的。”
萧恪颔首,“这事交给你我放心,若是府中人不齐,便去寻摸些良家子来,年纪小些也无妨。左右阿绥即将封侯,按照规制,他身边添些人也是常理。你只记得稳重些行事便可。”
“是,奴婢都记下了。”
待到马车停下了,洪喜先行一步掀了帘子瞧,确定地方没来错后返回车内禀报道:“主子,咱们到国子监了。”
“主子,这是依您的吩咐,从府库里捡出来的。”洪喜自旁边箱笼里抱出个精致匣子来,双手捧着递到自家主子面前。
萧恪这才懒懒地睁开眼,伸手挑开那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成对的珍玩古物,其中多以白玉为主,另放有黄金数枚。
“这么一瞧,那些个皇商家中可比我那破落王府富庶奢华多了。”洪喜没有接话,萧恪自顾自说完那一句便合上了匣子,“让冯叔去通报一声。”
这么说着,人确实完全没有下马车的意思,就单手支着头,靠坐在马车里。
“臣等恭迎燕郡王莅临。”
听到了马车外的人声,萧恪才带着洪喜下了车。
出现在人前时的萧恪,丝毫没有在马车上那会儿恹恹的模样。面上洋溢着笑容,倒让国子监祭酒并两位司业摸不着头脑。
萧恪在京中的名声说不上好,尤其是在清流一派和那些忠正之士口中,是恨不得要与历朝历代的奸佞之徒争高低的那起子小人。
但国子监又是实打实无权无势的清水衙门,其中供职官员虽有些清高,却也不敢方面和权贵叫板,尤其是萧恪这种年纪不大却恶名在外的皇亲贵胄,光是瞧他笑便觉不祥。
“祭酒大人客气了,本王今日是有求才上门叨扰的,祭酒和两位司业这般客气倒让我不好开口了。”
“王爷言重了。下官等怎当得起,既是有事,还请入内一叙。”那国子监祭酒也是个家风清白的文人,想来不参与党争,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能让萧恪现在国子监大门口直接说了,便只得恭恭敬敬将人请进来,心里只求着萧恪快些说完,也好赶紧将人送走。
“不知王爷到访,所为何事?”
“祭酒大人怎么站着说话?坐啊,两位司业大人也请。”
“下官等不敢与王爷同席。”
“是嘛…那便站着吧。”萧恪手捧茶杯笑盈盈说了一句,直接给三人都听懵了。
照常理讲,大家都会谦让一番,其中一名司业屁股都要挨上椅面了,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登时脸一白,尴尬得又站起来往旁边挪了两步,心里偷偷骂燕郡王乳臭未干、不懂礼仪。
“说不敢的是你们祭酒大人,曾司业这副神情可是怪本王没有多谦让一句让你们坐下?”
萧恪突然来这么一句,给那人听得心里咯噔一下。他断然没想过自己的心思会被一个刚束发的少年猜得清清楚楚,登时心慌了一下抬头盯着萧恪瞧。
洪喜在旁掐着嗓子气势十足地斥道:“大胆!”
其实洪喜也没指名道姓说谁,那曾姓的司业就自己咕咚跪地上去了。
国子监祭酒陈真见状赶忙躬身求情道:“王爷恕罪!”
萧恪抬手示意洪喜向后退了两步,而后依旧端着那副笑颜,语气平和地说道:“祭酒大人别紧张。本王今日来无非是为府中两个适龄孩童寻个读书习字的地方罢了。想着陈祭酒出身儒门世家,必是认识不少名家和书院的门路。我家侯爷出门前才叮嘱要和善些,三位这副神情倒让本王看不懂了。”
陈真没忍住抬袖擦了把汗。国子监的官员无需上朝,是而对萧恪素日行事作风仅仅是从旁人口中听过,今日方才见识到这变脸的功夫。
“是下官等误会了,请王爷海涵。”
“本王很欣赏陈祭酒的聪慧明智,若是把两个孩子交到你手中,本王和抚宁侯也能放心。”
瞅着陈真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萧恪笑着赞了一句,转头向那还靠着同僚搀扶才站起身的司业说道:“曾大人方才是否内心好奇本王为何猜中你的心思?”
那姓曾的司业一听,膝盖一软差点又跪下去,口中连连道:“不敢、不敢。”
“本王敬告曾司业一句,下次腹诽他人之时,脸上得藏着点。譬如本王此刻对你这跪来跪去的模样颇为不悦,但面上你我也算同在朝为官,这又是在国子监,本王面上还是要礼让几分。曾大人,这…才叫体面。”
萧恪说话时始终是笑着的,并未疾言厉色斥责,可那话却是明晃晃的指责,这般温温柔柔的语气说出来,再搭上少年那副俊秀的笑颜,竟着实有些瘆人。
陈真不敢再多周旋,开门见山问道:“不知王爷方才若说的两个孩童是?”
“一个是抚宁侯的外甥,其父母都在北境为国征战。另一个…陈祭酒应当知道,原户部尚书杨焕致曾有一名学生。”
陈真不由抢白道:“莫不是…柴晋?!”
“正是,那另一名孩童乃是柴晋柴大人的遗腹子,如今在本王府上养着。只不过本王与抚宁侯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两个孩儿的课业,为此,本王今日才专门跑这一趟。洪喜。”
萧恪换了一身,贴身太监洪喜捧着一个匣子走到陈真面前打开,那里面的东西立刻晃了对方的眼。
“王爷,这……”
“陈祭酒出身名门,任国子监祭酒一职已有二十余年,比本王年岁都长。抚宁侯和本王的意思是想将两个孩儿交予陈祭酒教导,这是束脩,祭酒大人看看可愿收这两名弟子?”
那束脩匣子里堆满了成色极佳的白玉。陈真与其夫人结缘于白玉,虽说不上贪财,但对稀罕的白玉珍玩却是爱不释手的。
“祭酒大人,如何?”
萧恪提的两个孩子,都是家世清白之人,其中更有柴晋这样的贤臣之后,陈真断没有拒绝的理由。
“王爷放心,下官定然尽心教导。不知两个孩子何时能来?”
“祭酒大人安排妥当了,命人到本王府上通报一声便是。本王白日里国事繁忙,之后一概事都由洪喜安排,正巧他今日也在,你们也算见过了。”
洪喜往前一步,双手捧着那匣子往前一送,“陈大人,请。”
陈真忙双手接过,回了一句,“公公有礼了。”
事办妥了,萧恪也懒得逗留,便起身道:“陛下命本王执掌通政司,今日过来耽搁了些时辰,便不多逗留了。本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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