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可违 第68章

作者:迟归鹤 标签: 竹马 HE 正剧 穿越重生

提起仇人名姓,梁砚秋脸色铁青。

“主子要因此放过他么?”

“放过?呵哈哈…”萧恪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笑了几声,而后声音渐冷下来,“砚秋,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愚蠢。可不许有下次了,知道么?”

“……是属下失言。”

“不。你要明白你刚刚错在怀疑本王,而不单单是失言之过。不过我看重你的才能,也明白你是为了父母血仇而一时冲动,所以许你放肆这一回。不过事不过三,这辈子你还能再本王跟前再放肆一次,可得记好次数了。”

当萧恪以‘本王’自居时,便是动了真格。梁砚秋瞬间惊醒,懊悔于自己刚刚气血冲动,竟生出那般大不敬的心思来,忙低头告罪。

“行了,别紧张。我还不至于为了个杜慷自断一臂。”萧恪收放自如,不过眨眼间又恢复了以往慵懒的模样,再提起杜慷时,倒是难得有耐心同梁砚秋多说了两句,“过年时杜慷的女儿生下了十皇子,陛下高兴,如今她女儿也升了位份成了杜修仪,正是得宠的时候。相比皇后娘娘和那位莼昭仪,杜慷父女俩更好摆布利用些,我这么想,皇帝也是这么想,留着他此刻利大于弊,等他不再有价值了,你想怎么胡来我都不拦你,懂么?”

“是,属下受教。”

“你方才所说那些公卿王府大体都是对的,倒也不辜负我特意把你丢出去历练。那你可知其中理由?”萧恪拍了拍梁砚秋,示意对方坐回去不必再替自己按腿了。

“属下愚钝,只晓得其中一些。”知道这是萧恪要考校自己,梁砚秋正襟危坐,神色凝重起来。在看了无意开口的萧恪一眼之后,他沉下心接着说道,“韩国公是太子妃的娘家,而晋北侯与常远伯,一个是祁太尉的亲家,一个是祁太尉的连襟,自是与咱们府不睦。淮阳侯…属下听闻是去年秋猎时为了他家嫡子与您生了些许龃龉,至于茂国公…”

“不用忌讳,说便是。”

“据属下所知,茂国公出身行伍,老王爷在世时二人关系甚密。主子与宁王府断了联系,早些年便与茂国公府生分了,不过比起与太子关系密切的几家公侯门户,茂国公并不需要过多在意,只要侯爷站在您这边,茂国公总会帮您的,晋王府……想必也是一样,只是属下并不明白康王爷为何对主子格外亲近。”

“九皇叔是什么心思,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没弄明白。”若说上辈子他行事毫无顾忌,平日也是来者不拒浪荡得很,九皇叔那样的名声同他亲近无外乎得世人评一句狼狈为奸,可今生他行事大不相同,又不像上一世男女荤素不忌,无论怎么想康王这辈子都不该和自己如此亲近才是。

“属下明白。康王爷此人最是混不吝,京中风言风语十有八九都是说他强娶了别家寡妇行为不检,这样的人找上主子,属下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如今大嫂和萱儿被交给康王妃看顾着,康王府那边更要格外注意些。虽说我不信他们夫妇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到底也得提防着。”

“属下会留意的。”

说话间,车马已停在了王府门前。

洪喜亲自带人来迎的,不过神色显得些许慌张。

“怎么如此慌张?出了何事?”

“白小公子不知从哪儿听到消息跑回来了,听说侯爷出征去了,正闹着。幸得侯爷把贺柒留下了,这才稍微管得住些,只是还需要主子拿个主意!”

打败仗的事朝中尽力在遮掩,至于出征这事更是瞒着白琮的,只是贺绥在时还好,贺绥今日刚走,白琮就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消息,他那性子向来是不闹够不罢休的,偏偏又只有贺绥管得住,也不怪洪喜神色慌张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恪也是头疼得很。

“带路。”

第一百零三章

“闹什么?!”

本就心烦,一进院子却见白琮横冲直撞,嘴里胡乱嚷嚷着,萧恪心头火蹭蹭往上窜,最终忍无可忍怒喝了一声。

院中人因他这一嗓子都愣了下,白琮最先反应过来,扭开桎梏挥拳就朝着萧恪冲过来,“萧恪!!”

然而他忘了,此刻的萧恪已不是一年前那个瘦弱的少年。有贺绥亲身指点了小半年,今时今日的萧恪无论是手上功夫还是力气都远胜过白琮。

挥出的拳被萧恪轻易接下,一拉一拽间,白琮整个人就被甩到一边去,好在旁边有人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不用你们扶!我自己行!”

见白琮气鼓鼓还犟嘴的模样,萧恪不由冷笑了一声,“你们躲远点。砚秋,你也让开。”

“主子,您的腿……”

萧恪的腿还没有好利索,梁砚秋十分担心,毕竟这些日子在府里讨生活,这位白小少爷是个什么脾性他也算有所了解。本就是无拘无束的性子,又是个半大孩子,心里没半点分寸的,难保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但萧恪毕竟开口了,梁砚秋也只得松手后退几步。

“白琮,我不是你舅舅,对你为何胡闹也没有兴趣听,我只需要你听话。”萧恪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应付一个从来不听话的孩子,“或者……你可以选择跟我打一架,然后被丢去柴房饿几天。”

“你敢!”

“呵!你看我敢不敢?”

白琮攥了攥拳头,刚刚萧恪那一下已经让他认识到面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已经不是他可以随意踹翻的了,视线移到对方不算稳的下盘,他知道萧恪膝盖受了伤,前些日子一连十来日都下不了床,似乎一瞬已决定了进攻的方向,“来!”

男孩揉身而上,目标直奔萧恪的腿,他甚至连掩饰一下都懒得做了。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破绽,萧恪自己又怎会不清楚,白琮在他眼里还是直愣了些,既是早有提防,又哪里会如白琮所愿一击就中。反倒是被萧恪利用,闪身躲开一击,伸手一扯直接反剪了手臂,半截身子落在了人家手里,再想抢回主动权却为时已晚,背心突遭大力,脚下一绊人就直接被撂倒在地上。

脸颊着地,登时面上就火辣辣得刺痛,伸手一抹,确是见了红。

“来人!把白琮带回院子里看管起来,若有半点徇私,看管和伺候的人一律重责!”

众人连忙应下,萧恪发了脾气,府里的人哪里还敢再顾及什么,七手八脚把白琮从地上拖起来带走,甭管这位小爷叫骂什么都不敢再松手。

“主子。”梁砚秋走过来扶了一把,“可要属下去传个大夫过来?”

萧恪长舒一口气摇头拒绝了,“洪喜,霍子溪人呢?回府里了么?”

洪喜这时才上前应道:“早些时候就在书房外候着了,要不奴婢把他传唤到卧……”

“不必,去书房。”

虽说白琮闹事的院子属于郡王府的后院,但府里闹这么大的动静前院也有所耳闻,无非是不知结果罢了。不过在看到脸色阴郁的萧恪出现时,霍子溪就是再傻也知道后院闹得事不小,是而回话时他仍是提着心眼,生怕出什么岔子。

“回主子的话,属下这些时日来往书斋,并未见翟老板有何异样,只是除咱们府之外,似乎另有一拨人在查书斋。”

萧恪手指轻点桌案,思索片刻后先是看向洪喜道:“魏子旭怎么说?”

“说是那翟老板只是派人同他们一道来做些生意,并未多听多问。书斋的人做的是布匹生意,并无什么异样,他们便没有在书信中禀报。”

“布匹生意……为了顺路帮忙特意在北境苦寒之地做布料生意?”衣食住行乃人之所需,做些个布料生意本也是寻常,但燕州终日苦寒,做粮米生意都好过做布匹的买卖,“去查,不要模棱两可,一五一十都查清楚了再来回禀。记得派几个身手好的,必要可杀,若有异样,活捉最佳。”

“是!那魏子旭要如何处置……”

“先把他安置在府里,但不可与旁人接触走漏了消息。他哥哥是个不稳重的,时日久了若有二心也能得知。”

“奴婢明白了。”

萧恪挥挥手让洪喜领命办事去了,转回头又看向霍子溪问道:“你刚才说还有一拨人在查书斋?可有眉目?”

霍子溪垂手应道:“属下无能,还未探得,不知是敌是友。”

萧恪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这一日折腾下来,他都来不及感伤同贺绥分开的事,此刻又是一茬茬的新事,弄得他有些头痛,可却仍得打起精神思索霍子溪所说。

“翟淼从未遮掩过自己的出身,若是寻常商人原没有那个本事让你查不到,他们更没有必要做这些事。细想想,我查他是因为怀疑这次大哥身死有中洲的手笔……如果另有也怀疑中洲与这次齐燕战事有关……”

霍子溪原是听着的,可听到这儿却大着胆子开口道:“属下斗胆。主子运粮之事是隐秘行事,纵然察觉主子与中洲商贾有所关联,也与边境战事无关,若对方真是察觉其中关联,那必然…是敌非友。属下等可还要继续查?”

“你说的话在理。”霍子溪一语中的,萧恪这阵子似乎因为中洲商人的事陷入了一个怪圈,不是太过谨慎便是太过冒进,失了他以往的冷静,“查还是要查,但要比之前更加谨慎,不过也不急,我已让人去查中洲的事了,等消息传回来我再定夺。这段时日,你们照常行事便是,无须有别从前,反倒让人看出端倪。”

霍子溪领命出去,书房内转眼就剩下梁砚秋和两个小厮。

“主子今日操劳,不妨先回房歇息。朝中之事固然重要,但总不至于这一时半刻风云变幻。”萧恪今日看似同往常一样,实则相处下来方觉出些许急躁,至于这急躁的源头,梁砚秋知道多半与今日离开的贺绥有关,“属下知道侯爷今日出征,主子心中记挂担忧,只是正因侯爷不在身边,您才更要保重身子。战场诡谲难测,若是朝中再出什么岔子,侯爷在外岂非是腹背受敌?您便是合合眼也好过强撑着,属下让人去熬一碗杏仁汤来?”

“就显得你机灵?”萧恪手抚着额头,轻轻摸索了两下,摇头嗔怪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半分训斥之意,梁砚秋知道萧恪这是允了,便回身打发一个小厮去传话,他自己则凑近了些,站到了萧恪身边,轻声道:“属下扶主子回房歇歇?”

萧恪没应,他整个人似乎都是靠右臂支着,这会儿卸下劲儿来整个人都显得松散无力。

“我这一闭眼总觉得有事未了,压在心头总是静不下来,疲累得很。”

“主子要顾全大局,自然忧心得多。只是……”梁砚秋想说因为萧琢的死才让萧恪平白多了些自责,几乎是半逼着自己思虑周全,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无异于再往萧恪心头插刀子,更是有些僭越了,想了想便咽了回去。

萧恪抬头‘嗯’了一声,问道:“只是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

“只是属下等人分担不了又实在难劝,只能恳请主子擅自保重。算算时日,侯爷的长姐不日即将抵京,您到时候还有的忙……”梁砚秋转而提起了另一件重要事。只是话虽然圆过去了,可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提起来这事,萧恪心头压着的重担无异于又添了一件。

“也是……不过好在牧姐回来,白琮那边也能消停些。”而作为那场战争的亲历者,贺牧也是最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人,萧恪对大哥的死仍抱有疑问,只是苦于头绪太多无从查起,若有贺牧说明情况,他也好从中理出一条明路来,“这阵子,把白琮看好了,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属下明白。那我扶您回去歇着?”

萧恪长叹了口气,这才点了点头。

只不过大抵萧恪是劳碌命,他人刚躺下还没睡着,麻烦又主动找上了门。

若是寻常人家,洪喜和梁砚秋肯定就挡了回去,而这次来的是三皇子府上的大管家。论身份,亲王府高他们一级,那位三皇子也不是个有分寸的,洪喜拦不住,只得留下来应付,一边让梁砚秋去传话。

算算时辰,萧恪满打满算也就躺下来不到半个时辰,梁砚秋硬着头皮推开卧房门,却站在内室屏风后半天没说话。

萧恪觉浅,外间有个人磨蹭着没动静,他早就醒了。等了半晌没人开口,他才出声问道:“何事?”

“主子,三皇子府上的人来了,属下瞧着怕是……”

“兴师问罪来的。萧定淳也就那点脑子,不必多说了。”萧恪浑身疲累,不过只听一句他就大致猜到对方的目的,“进来扶我一把。”

梁砚秋这才绕过屏风进了内室,见萧恪只是卸了发冠,连外袍都没脱,就这么和衣而眠。

“主子早料到有人找?”

“嗤—怎么可能?”萧恪实在头疼,抬手拢了一把头发,原本松散的发髻被他这么一抓完全散开了,换做往常,他不会这么不修边幅,今日是实在累极了,“替人绾发会么?“”

梁砚秋点点头,伸手扶着萧恪起身坐在桌前,他还真没伺候过别人梳发。就算是归入萧恪麾下,也鲜少做这些活计,是而有些生疏,不过总归是会的。

“你待会去告诉洪喜,晚膳就不必备我那份了。”

“三皇子那儿要耽搁这么久?”

“呵。毕竟萧定淳也不是什么聪明人,难免要费一番口舌,我实在是没那个胃口了。白琮那儿,你让洪喜派人晚一些再去给他送饭食,晾一晾那小子。”

梁砚秋听出了些许不对味,立刻问道:“主子不要属下跟着?”

“你和洪喜都留在府里把事办妥帖了。萧定淳那儿不费什么脑子,我带贺柒去就成,必要时好歹身边也有个身手好的。”

“那主子千万当心。”

三皇子府上的人来者不善,梁砚秋和洪喜免不得担忧,尽管萧恪早有吩咐,他俩也仍是悬着心。等人送走之后,梁砚秋才将萧恪的吩咐说给洪喜听。

洪喜听后感叹:“主子嘴上说得狠,其实心里还是顾及着小公子的,可惜小公子不能领会主子的深意。也罢,你我且将主子的吩咐做好,守好王府便是。”

送饭菜的小厮得了吩咐,特意晚了近一个时辰才去送。时辰虽晚,但饭菜都是刚做好的,端过去时还冒着热气。

“公子,小的奉命给您送饭来了。”

门口侍卫开的门,那小厮端着饭菜进来时还特意通报了一声,只是入了内室却无人答应,他只以为是白琮又闹起了少爷脾气不肯理人,便将饭菜放在了桌上,走到床榻边又唤了一声,但走近了定睛一瞧,才发觉那耸起的被垛有些古怪。

“公子?”小厮大着胆子掀了下外面搭着的被子,没有任何阻拦,一掀就掉了,里面哪里有什么人。他马上四下找了找,连床底下都瞧了也是没人,他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没想嚎了一声冲出门去,“不好啦!小公子不见了!”

第一百零四章

萧恪此时浑然不知白琮出走的消息,他站在三皇子府外,抬头看着那叡亲王府的匾额,嘴角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