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可违 第69章

作者:迟归鹤 标签: 竹马 HE 正剧 穿越重生

熟料门还没进就先被拦了下。

“郡王,入府还请卸剑。”

历来卸甲都是面圣的规矩,如果萧定淳不是个傻的,那整这出就纯粹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罢了。

萧恪半转身看了眼贺柒,男人倒是很干脆将腰间佩剑卸下交给三皇子府的人,只是待再入内时,前面的门房仍抬臂拦住去路。

“郡王,您腰间的鞭子也请……”

原本趾高气昂的门房话说一半,抬头正对上萧恪的眼神,后半句话不知怎的就咽了回去。

萧恪勾唇一笑,云淡风轻说道:“三殿下亲自派人来请,本王应邀而来,总不至于拿着鞭子把殿下勒死。”

这话说得格外大胆又委实骇人,那门房抖了一下却还是大着胆子说道:“郡王慎言!”

“呵。”

“恭迎燕郡王。殿下已摆下筵席等您,请跟奴才来。”两方正僵持着,‘恰巧’王府老总管赶到,没再提鞭子的事,而是恭恭敬敬将萧恪迎进府里去。毕竟自家殿下听到消息气归气,但萧恪如今恩宠正盛,是皇帝跟前的红人,适当的下马威杀杀锐气也罢,过了那个度反倒会给他家殿下惹来麻烦。

这一顿饭不过是鸿门宴罢了,萧定淳的那点脑子终归还是没忘记先礼后兵这一说。

萧恪跟着叡王府总管一路来到后院,才见到三皇子这阵仗。架势摆得倒是足,一院子莺莺燕燕多得晃眼,连正怀孕得宠的侧妃都被召了过来。

“微臣参见殿下,参见王妃,恭请殿下和娘娘金安。”

“允宁身上还有伤,不必多礼,快快入座。”萧定淳满面春风,完全没有半分急躁与愤怒,反而乐乐呵呵让萧恪入座。

贺柒被叡王府总管带人拦在院墙外,萧恪一入座便有面容清秀的小厮在旁伺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不知殿下今日传召所谓何事?”

白日里皇帝才领百官送大军出征,两人才打过照面,不过半天的功夫萧定淳就摆酒喊自己上门,萧恪一瞬也不知该说三皇子是蠢还是急。

萧恪开门见山,三皇子原也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他今日的目的本就不纯,闻言便道:“听说太子殿下今日强留允宁说了许多,不知是为何事?”

“原来殿下是好奇这事。”萧恪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抬眼看了下一院子莺莺燕燕,没有立刻说下去。

萧定淳见状挥挥手,毫不在意道:“允宁安心,不过是内宅妇人,余下的身家性命都捏在本王手上,不敢多言。你若还不放心,大不了宴散了这院中侍女小厮本王都赠你,你带回去随便处置。”

“殿下大方,臣却不敢随意处置。殿下既说无妨,那臣自然不敢隐瞒。”萧恪可对三皇子府上的莺莺燕燕没兴趣,更何况他孤身来的,回去却从三皇子府上带了一群人走,灭不灭口暂且不提,这动静委实大了些。虽说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名声,但还想耳根子清静两日。

“本王喜欢允宁的痛快。”

“太子殿下只是问臣,在他和您之间臣到底怎么选,是否真的要为了殿下您和东宫作对。”萧恪活了两辈子,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偏生他说的话已足够骇人,连三皇子自己听了都是面色一紧,自然无人怀疑太子殿下的原话是否真的如此。

储位已定,太子殿下却在大军出征的这个节骨眼上找上萧恪直接问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东宫已经知道了萧定淳的野心,皇位之争虽未撕破脸却也是摆在了台面上。

三皇子此刻笑不出来,阴着脸问了句:“那允宁打算如何选?”

萧定淳身后侍卫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将萧恪当场格杀的架势,叡王妃曹氏和薛侧妃几个女子脸色更是难看,尤其是薛侧妃这样出身商贾的小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萧恪此刻却笑出了声,他笑得很坦然,似乎并没有因为三皇子骤然生出的杀意而畏惧半分,反而十分淡然地反问了句:“臣若是要支持太子殿下,又何必同殿下实话实说?”

“允宁此话当真?”

“太子殿下对我家阿绥多有企图,只可惜阿绥与臣情意相许,为了这事臣与太子殿下已长久不和。三殿下,若您是臣,可会老老实实等着太子殿下继位?”

萧恪这话说得大胆,但凡在座有个心存歹心,萧恪少不得要落个妄议储君的大不敬罪名,不过也是因为他这话说得直白,三皇子脸色变好了些,他拿起桌上酒杯一口饮下,回以微笑,直言:“本王不会。”

“那殿下的回答既是臣的回答。”

“不过允宁近来与七皇弟走得颇近,听闻上次伏忠亲王的丧事也是七皇弟帮着允宁说项,要不然…你这膝盖怕是好不了了。”

“那个位子惹人垂涎,七殿下与殿下一样都是陛下的皇子,莼昭仪在宫中盛宠多年,生出这样的心思…三殿下应当不意外才是。”

九五至尊的宝座何止是惹人垂涎,历朝历代无人可免俗,什么父子兄弟、君臣之别,少不得都得为那个位子争破头,萧恪这话说得实在,三皇子一时竟不知该怎么问下去,“本王就喜欢允宁实在这一点。”

“殿下谬赞。”

“那允宁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可愿和堂哥我说一说。”

萧恪执杯敬向三皇子,对方也稀里糊涂跟着举杯,待酒饮下萧恪才道:“臣出身宁王府,自小便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活得潇洒,今时今日便再加上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与阿绥一道平安喜乐罢了,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也懒得整日操心劳神,自然是盼君主贤明,没那么多隔阂猜忌,君臣和睦罢了。若是一国之君年少不知事,免不了将来那些老古板整日参我居心叵测。”

这便算是将与萧恪有嫌隙的太子和年纪尚小的七皇子排除了,三皇子的脸色转好,大手一挥朗声笑道:“允宁说得极是。”

四周的侍卫得了暗示,此刻才撤了手,三皇子妃一直盯着丈夫和萧恪,心悬在嗓子眼,生怕丈夫一个糊涂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见到四周戒备的侍卫撤手心才略略放下。

许是因为得了满意的答复,萧定淳心情不错,连喝了好几杯,谁也劝不住。

末了放下酒杯看向萧恪,想也没想便道:“说起抚宁侯,如今人出征,允宁府中人丁空虚,本王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担忧。你如今年岁渐长,也该考虑后嗣了。”

“……”萧恪手指轻轻摩挲了下杯口,抬头看向萧定淳,似乎是没料到这位三皇子殿下还能够这么蠢,一时没有接话。齐帝对宁王府上下什么态度,明眼人都知道,自己娶了男人绝了子嗣才得皇帝安心重用,这当儿子的得多蠢才看不出来他爹根本不想让自己留嗣。

萧定淳却自顾自说道:“近来你嫂嫂娘家有一对庶出兄妹如今正在府上,为着之前淮阳侯世子的事家中吃了挂落日子艰难,我瞧着那对双生兄妹长得清秀可人,年纪也不算大,你留在身边也算给曹家省了两份口粮了。”

叡王妃曹氏面色难看,掩在桌下的手不由攥紧了些。她出身护国公府,虽说去年秋猎齐帝大怒下旨不再录用曹氏之人,但护国公府是自先帝时便在的公府门第,护国公父子倒没受太大影响,只是族中子弟及姻亲有些被革职,其中就包括萧定淳所提的这对兄妹的父亲。

曹氏多年只育有一个女儿,并不受贵妃婆婆和丈夫的宠爱,薛氏侧妃进门之后三皇子更是宠妾灭妻,她这个王妃在府中过得憋屈,母亲竟送来了庶妹,美名其曰‘帮她’。不过萧定淳对曹氏姐妹并没有过多兴致,加上薛氏的枕头风,人也就这么不尴不尬得留在她身边当个侍女丫头。直到今日,萧定淳突然生出了些古怪心思,将庶妹的双生兄长也一并招入了府中,又派人摆下筵席请来萧恪,叡王妃才算明白丈夫的心思。

送妾也就罢了,这兄妹俩一起送简直是闻所未闻,若是萧恪收了,那护国公府的颜面真是要被踩在脚底下了。

“殿下说笑了,臣对阿绥一心一意,并无收拢美人之心,更何况是护国公府的庶出公子。臣要是收了,只怕会给殿下树敌,而不是助力了,还请殿下三思。”

护国公府如今是有名无权,早不复三皇子成亲前的权势,也是因为这个萧定淳才没有把曹家那对兄妹放在眼里,如今被萧恪一说,虽仍觉得是对方的推托之词,但心里还是有些打鼓,没有再坚持送人,只用眼神示意服侍萧恪的那小厮一下。

萧恪倒没有拒绝小厮的服侍,只是也没有什么亲近非分之举。他含笑看向三皇子,再敬了一杯时状似无意说道:“听闻殿下府上不日又要添丁,臣在此以水酒先贺过了。”

提起薛氏的身孕三皇子喜上眉梢,他只有三个女儿,一直没有儿子是他的心病。自薛氏有孕便全指望着她的肚子,前些时日诊脉的大夫说这一胎有男胎之像,虽未出生府中已经按着小主子伺候着,萧定淳本人更是高兴,听萧恪提起,也举杯笑道:“那允宁可得提前给你这小侄儿备下厚厚的红封,哈哈哈哈!”

“自然。”萧恪提起薛氏可不是为了单纯给萧定淳贺喜的,他有件事需要弄清楚,“说起薛公子,如今在兵部混得也算是风生水起,不过听兵部尚书说薛大公子前些时日一直追着问能否随军出征。臣原想着薛家曾是皇商,薛公子精于武艺已是难得,没想到竟还有几分戍边报国之心,实在是令人感慨。”

“出征?呵!不过是年轻气盛罢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上刀剑无眼,燕人凶蛮,军功哪里是这么容易赚得的。”

“话是这么说,有这个心总是好的。”

萧定淳却对此并不以为意,冷哼一声。太子和祁太尉掌握着半数武将及军权,他好不容易才把薛家人塞进兵部,对于薛家大郎这种头脑发热,妄想建立军功的想法嗤之以鼻,不过萧恪的话也提醒他了,对于薛家他似乎宠信得太过了,让他们忘记了谁才是靠山。这般想着,瞥向薛侧妃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

薛氏一时不知三皇子为何如此转变,疑惑地看了眼萧恪,对上男人难以言说的眼神又主动低下了头。

“不过薛家大郎确是可造之才,之前阿绥曾与他有过交集,私下里和臣也赞过其为人。殿下也是洪福,京中这么多皇商,竟让您淘到薛家这样的门户。”

萧定淳随口便道:“说起来这还得谢过九皇叔。他之前纳的一个美人出身京中商户,那美人的哥哥恰好同薛家交好,本王也是碰巧撞上,如今倒还不错。”

九皇叔那几个字一出,萧恪眼神一变,不过仅仅一瞬就恢复如常笑意,快到并没有人注意。

“薛家交好的商贾……莫不是姓龚?”

“似乎是这么个姓,叫什么本王不记得了,不过是个寻常商贾,后来再没见过了。”

“是么…这等有缘之人竟无缘一见,还真是可惜了。”

萧恪已得到答案,便没再继续试探。萧定淳这人说好打发也好打发,此刻他人心中没了顾虑,又心心念念着薛氏的男胎自然喝得开心,也不顾上再试探萧恪。

待到酒过三巡,被萧恪提醒要顾及薛氏的身子,便自顾自护着爱妃先离席了,也不管那许多规矩,将自己名义上的正妃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但叡王妃毕竟是内宅妇人,男女有别,只将人送到垂花门处,便吩咐管事将萧恪送出去。

萧恪看着转身落寞离开的女子背影,掩在袍袖中的手指轻捻了几下。

他这一来一回,门房态度天壤之别,来时是步步下马威,走的时候确是叡王府下人笑脸相送。

萧恪回首看了眼关起的王府大门,嘴角勾起一抹笑。

“…蠢货。”

第一百零五章

“你…再说一次?”

萧恪极少发这样大的火。

王府别院伺候的下人乌泱泱跪了一院子,没有一个敢动弹开口的。此时此刻,即便是王府的大管家洪喜也免不得谨言慎行。

“主子放心,奴婢已派了府中得力侍卫在京中搜寻。小公子孤身一人,想必走不了多远……”

“什么时候的事?”

洪喜话说一半被打断,抬头小心打量了萧恪一眼才仔细回道:“送饭菜的小厮进去时人就不见了,不过算下来不超过一个时辰,小公子走不远。”

“我去三皇子那儿这么久还没有消息?”

“奴婢惶恐,眼下还没有找到…小公子踪迹,咱们府里人手不多,京城又大,想来还需要些时辰……”

啪!

萧恪一掌拍在桌上,吓得底下人一激灵,洪喜垂手不再多做辩解。

“白琮就算习过几年武,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半大孩子,你们一院子伺候的人眼睛都拿来出气了不成?!”强忍怒意叹了一口气,萧恪不由抬手用力按了几下额头,“阿绥今日才刚出征,牧姐不日就将抵京,你们现在告诉我白琮人丢了?!”

“主子息怒!”“王爷恕罪!”

此时此刻除了告罪求饶也是实在没有旁的话可说了。

“王爷。”

略显稚嫩的童音传入耳中,萧恪抬头看去,见一清俊男孩怀抱书册站在不远处。与院中下人的诚惶诚恐不同,他神情淡然,尽管面对暴怒的萧恪仍是没有露出半点胆怯。

“柴公子。本王忘了你们住一个院子,没吓着你吧?我让人安排个新院子,你且先歇下好了。”

柴鸿池淡定地摇了摇头,自始至终都直视着萧恪,等萧恪说完他方道:“多谢王爷。关于白公子的去处,王爷或可遣人往城外去寻。”

“柴公子这是…知道些什么?”

“并非如此,只是素日吃住都在一起,难免多听了一些。白公子赤子心肠,待人极少设防,有些话我也是常听他念叨。今日他闹这一场,无非是因为贺侯爷出征,不论是何原因出走,白公子多半会去找他信任之人,若城中找寻不到,多半便是去追侯爷了。”

明明比白琮还小上一岁,说话却颇有一副少年老成的稳重,很难不让人高看他几分。

萧恪颔首,是对柴鸿池所言予以肯定,而后开口唤道:“贺柒。”

站在萧恪身后的高大青年闻声应道:“属下在。”

“本王调几个人给你,你带着他们去城北搜寻,务必把人找回来。”

“属下即刻动身。”

贺柒是贺绥留给萧恪的侍卫,但他并不隶属于燕郡王府。白琮出走不见踪影,他的担忧并不比萧恪少,甚至还要比萧恪多几分真心的担忧,是而得了命令,他二话不说便领命而去。

萧恪余怒未消,端坐在小院亭中。他不发话,那一院子跪着的人也没人敢动。隔了许久,他才压下怒火看向仍站在院中的柴鸿池道,“柴公子晚膳可用了?”

青衣少年端正行了一礼后方道:“多谢王爷挂怀,已用过了。”

“洪喜,去收拾个干净院子让柴公子先安心歇息。”

“…是。那主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