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老实但万人迷 第89章

作者:我送你一枚月亮 标签: 快穿 轻松 万人迷 追爱火葬场 穿越重生

月下的人影单薄。

蛇鳞覆面的缄默哨兵抬手,小心覆住因为太过清瘦而在低头时凸出的颈骨,挡住风不叫这里受凉,又去护着颈窝和过分下滑的衣领露出的锁骨。

手足无措。

手足无措。

掌心用最轻的力道拢着肩胛过分锋利的单薄弧度,护住微颤的蝴蝶骨,它们在衣料下太过突兀,仿佛有什么曾经自由柔软的翼翅被从这里生生撕扯断裂。

“不要。”他本能地说,“好,不哭,不要,我们……”

后知后觉地,禁锢下颌的蛇鳞层层剥落,他想起了怎么说话,怎么开口。

他立刻急着说“对不起”。

“对不起。”归来的亡灵还很生疏,说话不熟练,但说个不停,“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别的哨兵,一个也不要。”

“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我想刻烙印,我不舍得,我不舍得。”

酆凛其实知道自己多半会死。

他当初接到的任务,是去那个所谓的北方边境“非法实验室”收集证据、伺机捣毁——可这根本就是个元老院内部博弈下完全撕裂的手令。

一部分势力以奥古议长为核心,要捣毁这种藏污纳垢的魔窟,另一部分却干脆就是这个魔窟的投资人和庇护网。

上级的争斗,最终会以推出一个足够分量的牺牲品结束。至于怎么让一个被单独培养的哨兵心甘情愿听话,有太多办法了……最好用的办法就是“让他看”。

让他去看,去知道,去期待和陷入最美好的想象。

他将来会有一个向导。

一个家。

酆凛无法自控地期待着这件事,于是他也会生出侥幸的乐观——如果能顺利完成任务呢?上面承诺,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他就可以不再做这些事。

他就可以做一个相当年轻的退役哨兵,可能会受点伤、落点残疾,那又怎么样?无所谓,哨兵的身体很结实,一条腿一只手臂也能抱起自己的向导。

自己的爱人。

那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啊,他们在白塔学校找点很简单的选修课当导师,比如药剂学或者随便别的什么,一起住在别墅里,没事就一起出去散步。

弄个很暖和的壁炉,烤点面包、煮点咖啡,一起窝在沙发里看一本书。

弄一弄花园,修一修房顶。

天气好的时候就一起晒晒太阳。

年轻的SS级哨兵坠入这个过分美好的陷阱,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他死于一个很愚蠢的失误,他抱起一个像是被贩卖来的嚎啕大哭的幼童,看到稚嫩的小脸上扬起恶毒冰冷的笑——这个魔窟已经彻底扭曲摧毁一切,包括本该最纯净的孩子。

酆凛低头,看胸口的窟窿,是心脏不见了,他犯了最低级、最不可原谅的错误。

他嘱咐他的向导在外面等他,很快就好,等他完成任务,一起回家。

然后。

他先于他的向导死亡。

断裂的精神连接重新修补,潮水一样的精神碎片涌入精神领域,酆凛跪在他的向导面前,仰头看银白的眼睛。

他看到那场完全不受控制的、淹没整个北方边境的菌丝暴雪。

他看到尝试,很多次尝试,徒劳的、飞蛾扑火的。

清瘦的身影倒在腐化圣树下,只是因为传闻中这种树的树根能沟通生与死——在记忆碎片的折射里,他看见那位女性理事长冲破知性外衣的暴怒。

“一年前的事就没给你一点教训?你知不知道腐化圣树能把人结晶化?!你当时差点就变玻璃雕像了!”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哄你活下来?”

“我骗你SS级哨兵的精神体不会彻底湮灭,他还会回来找你,但这种事从来就没发生过。”

……

“少和我说什么资料,我知道你在图书管理住了半个月,但那些书不是真相——就算回来,它也会忘记一切,变成必须清除的‘回响幽灵’。”

“专门有人负责绞杀这些幽灵,它们和生前几乎完全无关,只不过是游荡吃人的怪物。”

“它要是真回来了,缠上你,就是要杀了你,把你一起带进死亡深渊。”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肯定会死在那东西手上。”

……

“你也不用惦记着找什么尸体了。”

“做梦!我不可能批准你去北部边境——我当然知道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了。”

……

“你该做的不是趁你没死,再去冒什么毫无意义的险,是尽快挑个新哨兵。”

“这上面的是今年的S级哨兵,有几个潜力不弱,都对你很感兴趣,都签了保密协议,不会泄露你的身份。”

“名单拿走,三天内给我答复,不然这次期末还算你不及格。”

……

视角后面的人过分安静,安静到仿佛并未忍受某种痛苦、煎熬、漫长的等待。

安静到仿佛不难过。

仅有的柔声辩解,也无非是温润又固执的“我并没真正见到他死亡”、“他或许还活着,只是卡在了某个地方”。

也只是。

“我太急着找到他了,我过去没执行过任务,不小心摔倒磕了一下。”

“磕破了,不小心下了一场雪。”

秉性温柔的SS级向导——或许这个评级只不过是因为最高只有SS——站在理事长办公室里,戴着完全封锁精神力的镣铐,站在元老院的审判台上。

这样为“不小心覆灭了一整座非法实验室”解释和道歉。

「我找不到他。」

「急得下了一场雪。」

……

垂落的睫毛静得像月下白蝶。

酆凛屈膝,跪在他面前,慢慢这样挪近,覆着枪茧的温热掌心抚摸冰凉脚踝下的暗痕。

原来不是靴子磨出来的。

酆凛把这双脚轻轻抱进怀里,蜷起的小腿无意识颤了颤,也被掌心托住。

训练有素的SS级哨兵用一切方法尝试让肌肉不那么硬。

老式台灯的光线下,漆黑身影完全将雪白裹住,酆凛伸手,托着蜷曲的脊背和膝弯把人捧进怀里,轻轻亲睫毛和额发。

酆凛轻声问:“摔哪儿了?我看看。”

即使脱离了巨蛇的视角,他的向导也的是很小的一小点,很软,很不小心就会坏,很单薄,像碰一碰就要碎的雪。

他是怎么说出那种混账话的。

雪色人影安静蜷着不出声,睫毛垂落,身体很凉。酆凛握住左侧的膝盖,用掌心盖着,轻轻地揉:“这里是不是?”

他在记忆碎片里找到答案。

酆凛低头亲那个地方。

整条腿都敏感到无意识蜷起,被握着,一起护在怀里,他什么也不做,不标记,不刻烙印,想做也做不了啊,他是个死了的人。

酆凛苦笑了下。

他低头,颈间的金属铭牌晃了晃,碰到苍白微蜷的手指,他拢着这些手指教它们把它握住。

酆凛拢着这只手,攥着金属铭牌,用力扯了扯。

细细的银链勒紧皮肉。

“对不起。”酆凛自我惩罚,哑声承认,“我不想……你有别的哨兵。”

酆凛说:“我只是怕你死。”

“我太害怕了。”酆凛说,“你不能死,不行。”

只要能让他的向导好好活着,他可以违背哨兵本能,做一切他抗拒到极点的事,就算宋汝瓷选了新哨兵,他大概也只是会做个阴森的背后灵。

清瘦脊背终于有了反应,微弱颤了下。

雪白脸颊轻轻抬起。

宋汝瓷慢慢摇头,或许是不赞同这种虐待似的力道,或许是不赞同他的话。

白蝶似的睫毛扇动了几次,还没彻底抬起,就被轻轻亲着,贴了一会儿。

那种冷过头的银翳渐渐淡去了。

眼瞳里又恢复了一点苔绿,像冰雪消融,春草复生。

宋汝瓷抬手,指腹贴上哨兵勒出紫痕的后颈,溢出微凉的菌丝敷在上面,这个动作让他几乎是拥抱住酆凛,强悍劲韧的胸膛颤了颤,立刻紧紧回抱住他。

“不要别的哨兵。”酆凛哑声说,“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我们没生气,没吵架。”

“好不好。”

酆凛不松手地抱着他:“我想办法活,或者……你来找我,我带你去统治三万六千零九百四十二个回响幽灵。”

最后这句话让温柔过头的向导咳嗽着轻轻笑了下。

有零有整。

酆凛是真的去数过。

宋汝瓷认真想了一会儿,想点头,想答应,想说好,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很容易就可以被哄好,很容易就不生气。

但这次可能是因为……哨兵的个头太大了。

这么把他整个裹在怀里,好像也没比巨蛇差多少,好像把他当要哄的小朋友,被这么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抱着,摇啊摇地柔声哄,胸口怎么就开始疼。

怎么被掌心覆着的眼睛里就向外涌水汽,止不住,攥着衣领不放手,在那片停不住的雪里徒劳寻找的疼痛由左膝炸开。

宋汝瓷仰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