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机械青蛙
他转过身,在女人眼中,如今名震九界的魔尊身上一片暗色,唯有一根红线鲜艳明媚,如有生命般将他缠绕。
姻兰屈身行礼:“红线断而复续,奴家在这里恭喜了。”
语罢,姻兰不再看,先离开了。
而半柱香后,穆神洲上,余逢春听见敲门声。
打开门,湿漉漉的小狗站在门口,很用力地盯着他看。
余逢春一挑眉,眼神打量后后退一步,让他进门。
等邵逾白走进竹舍,余逢春才开口问:“怎么了?”
面对他的问题,邵逾白僵硬着摇摇头,脸色惨白,眼尾却有一点激动后晕出来的红。
余逢春看出他情绪不对劲,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摸摸头,温声问:“怎么了?”
邵逾白低着头任由他摸,只是在听到余逢春的问题后忽然抬手将人往身上搂,闷不吭声地把头埋进余逢春的怀里。
更像小狗了。
余逢春顺着后脑勺摸到邵逾白的脊背,忽然闻到一股极其浅淡的甜香味。
“去哪里了?”他问,“你身上好香。”
本来还在他怀里沉默不语的邵逾白,闻言当即就僵住了。
心虚又尴尬地抬起头,迎上一束戏谑的目光。
师尊没生气。
意识到这点以后,邵逾白只觉得整颗心都泡在温水里,刚才在姻兰那里听到的话更是让他头晕目眩、不知所以。
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邵逾白不自觉就问出一句:“师尊可占过姻缘吗?”
第84章
余逢春没有回避否认。
“许多年前占过一次, ”他漫不经心地抚弄过邵逾白的鬓角,“一个小姑娘,非要报恩, 我就试试。”
“那结果呢?”邵逾白追问。
悬在他脸侧的手忽然有瞬息的停顿,余逢春嘴唇微抿:“没有结果。”
邵逾白心中微动, 无视余逢春话语中隐隐的躲闪, 继续问:“为何会没有结果?她既然报恩, 就应该做个完全才对。”
“……”
余逢春面上闪过一丝为难。
邵逾白看的很清楚。
几乎不需要思考, 魔尊一眨眼, 眼眶就泛出些许水光, 看着又可怜又伤心。
余逢春的心当即就软了。
“这是做什么?嗯?”他轻声问。
竹舍内烛光摇曳, 投来的光是暗且柔和的,在他们身上扑下浅浅的阴影,仿佛深夜涌动的浪潮。余逢春的面容神情都隐藏在这暖柔的浪潮下, 跟着垂悯起来。
邵逾白把人抱得很紧, 膝盖紧贴大腿, 他的脸颊贴着余逢春的小腹, 像个孩子。
场景无限接近于过往, 接近于穆神洲曾有的无限日月。
邵逾白心中有很多计较, 知道想要师尊说实话, 其实很简单。
师尊爱他, 也怜他。
注视着徒弟这幅模样, 余逢春坚持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叹口气,败下阵来。
“问这个做什么呢?”
他拍拍小狗脑袋:“她后来确实送了信笺来, 但没什么意思,我看过后忘记放哪里了。”
“难道没有占出来吗?”邵逾白问。
他双手在余逢春腰后交握, 勾勒出清瘦有力的轮廓,脸颊贴在余逢春的小腹上,感受着他轻柔的呼吸起伏。
邵逾白喃喃道:“师尊天人之姿,世间无人相配也正常……”
余逢春被他逗笑了,含糊着说:“也不是。”
邵逾白抬起头,目光灼灼:“那就是有?”
“嗯……”
余逢春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穿过邵逾白的头发,没考虑好要不要告诉徒弟透露姻兰算出来的姻缘红线。
邵逾白道:“可是一张艳红色的信笺?”
此话一出,余逢春惊了一下,低头看着仍然依恋地靠在他身上的徒弟。
徒弟面上的困惑缱绻化成了一种极富有心机的示弱,就是看准了余逢春对他狠不下心,才一步一步地逼问至此。
“你都看到了?”
余逢春神色似乎波澜无惊,顺在邵逾白发间的手却忽然用力,拉着他向后仰头。
“看到一些。”
邵逾白轻笑:“师尊当时真的是在逗孩子玩,不然怎么会把自己和徒弟的八字一起送过去?”
“……”
这事说白了,是余逢春没有思虑周全,以为姻兰就是小打小闹,完全没料到她真有本事在身上,而且还算出个天作之合。
多震撼人心。
余逢春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邵逾白却笑得更深,眉眼弯弯,很有当初少年人的模样。
余逢春从他的笑中感觉到了什么,摇头道:“当时就不该让你去整理藏书阁,翻出一堆陈年旧事。”
“这怎么算陈年旧事?”邵逾白反驳,扣在余逢春腰后的时候更用力些,“我与师尊是天作之合!”
余逢春戏谑道:“怎么如今腰板这么硬?以前不还自惭形愧吗?觉得配不上我。”
两人贴得极近,彼此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缠绵的丝线,邵逾白眼中倒映出小小的余逢春。
师尊天人之姿。
这句话里但凡有一个字是假的,就让他被九重天雷劈死。
他小声道:“虽然觉得配不上,但一想到天作之合,还是高兴。”
谁说泥潭里的生灵不敢对云巅的垂柳心生妄想?
其实不但会生妄想,还会胆大包天地越想越多。
如果这时候冒出点证据,证明垂柳的柳叶其实有意拂过他的额头,那再脏污卑微的生灵也会一瞬间心花怒放,狂喜不已。
余逢春都要被他气笑了,松开纠缠发丝的手,想要离开。
而邵逾白不肯,一番拉扯下,挣动躲闪变成了暧昧拉扯,余逢春又被抱住,半心半意地坐在邵逾白腿上。
姿势难得一见,亲密得让人指尖都颤了一颤。
他还以为这个好徒弟一辈子都不敢这样。
凝视着同样的眼含笑意的邵逾白,不知道想到什么,余逢春的脸色忽然沉静下去,当他的手指像往常一样点在邵逾白的眼角时,目光柔和得像一缕将落未落的暮光。
“当时,我收到她的信笺……”
他缓缓开口,将时间拉回到那段邵逾白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开口的岁月。
“上面天作之合四个字,我以为是在哄我开心,谁能相信呢?”余逢春轻而又轻地说,“可心里终究困惑,幸好那时你勤于修炼,不常来烦我,我便亲自研习,亲自给自己占了一次。”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在信笺送出后许久,余逢春才再一次去见姻兰。
邵逾白怔怔地看着,看着师尊嘴角弯出一抹苦笑,不知道是笑他们姻缘可笑,还是笑他们有缘无分。
“……所以后来,我发觉你的情意,时常夜不能寐,想着是不是你年轻时我无意中做错了什么,才把你引到这条路上。”
轻叹声如晴空惊雷般劈在邵逾白耳边,他猛地抬起头,盛住余逢春无意显出的哀伤。
弟子爱恋师尊,尚且自觉忤逆不孝、怨恨自伤,可若师尊更早动了心思,那又该是如何的引咎自责?
恐怕要比他痛上百倍千倍。
“师尊……”
他唤了一声,不知如何劝慰,却看到余逢春低下头,目光至恳地望着他:“明夷,可是为师之前行为失当?”
因为彼此都用情至深,所以才一个担心是自己行为失当、蓄意引诱,一个则自觉卑微、惴惴不安,恨不能以死谢罪。
不。不是。
邵逾白再也不想忍耐,抬手压住余逢春的后颈,吻在他的唇角。
“不是的,”在亲吻的间隙,他哑声说,“我心悦师尊,此心至诚,天地可鉴。”
余逢春笑了。
一滴难以分辨情绪的泪从眼角滑落,滴在邵逾白的脖颈。
他为人师尊,必定事事站在徒儿前面,为他遮风挡雨,将一团炽热难言的心血尽数压回心口,当做无事发生。
这也是他的一点私心。
盼着自己身死道陨之后,从尸身血海里抱出来的小徒弟仍能干干净净地过一辈子,不必知晓师徒之间的龌龊,更不必被前尘往事纠葛——
偏偏邵逾白不肯放手。
于是断线重续,姻缘再结。
……
夜幕覆盖下,穆神洲缓缓下起一场细密的雨。
山顶三间竹舍,只有一间透出隐约的微光,雨声缠绵中,有更细微暧昧的声响,湿润地潜入雨夜。
竹塌本该冰凉硌人,可余逢春躺上去的时候,却只觉得软绵暖和,像是要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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