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暮色 第5章

作者:岁暮同归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成长 治愈 救赎 穿越重生

纪舟作为纪见山一开始就选中的继承人,天资聪颖、谦逊又不失强硬手段,确实当得纪家下一任继承人。唯一不好的,就是纪舟体弱。

纪暮早知道爷爷偏心,看着二伯和自己在公司声望愈发高涨,怎么可能让纪舟从头学。老爷子眼光毒辣,他觉得纪舟不用,确实也不用,从小费尽心思培养,能力自然不一般。

纪暮顺着回答:“舟哥聪明,又从小跟在大伯和爷爷身边,去基层历练也是为了熟悉公司业务增加工作经验,这些对舟哥来说都没问题,我会配合二伯安排舟哥入职事宜。”

纪见山听完面色舒展:“老二,你觉得呢?”

二伯态度恭敬:“既然父亲和小暮都这么觉得,我也没意见。”

纪洵低着头装鹌鹑,不敢直视纪见山眼睛。

纪见山起身后,对着纪暮道:“小暮,来,陪我在院子里转转。”

纪暮点头起身。

纪家别墅是几十年前的老宅改建而成,占地面积大,四周都有院子,逛完一圈得有二十多分钟,在自家就可以实现散步。

纪见山半退隐后很喜欢饭后散步,大多时候,有钱人都比穷人怕死。

“小暮,你的伤好点了吗?亲兄弟之间下手也没个轻重。”

没点名,不知道说谁没轻重。

“好多了,爷爷不用担心。”

纪见山点头:“你跟小洵计较什么,他跟个孩子似的。”

纪暮脚步未停,上辈子他感念纪见山的教养之恩,进公司帮公司渡过难关,但自己被二伯陷害时,纪见山却只忙着将纪舟推上高位,对他不管不问。

上辈子纪暮是怨恨的。那场牢狱之灾,纪暮最绝望的不是二伯的陷害,而是爷爷的熟视无睹。

最初,纪暮也想要得到纪见山的肯定和褒奖,所以在观益的那几年兢兢业业。如果纪见山没有过多的猜忌,而是直接和纪暮说,希望他将公司交到纪舟手上,他也不是不能答应,就当是报答十一年的养育之恩。

也许纪暮一开始就高估了纪见山对他的关怀,重来一世方知自己不过是枚棋子。

棋子是死的,应该随着执棋之人一动一退,任由摆布,但纪暮不甘心。

出狱后,曾去探望重病躺在医院的纪见山。

纪见山眼神迷离浑浊,声音嘶哑缓慢:“小暮,你很像你爸爸,要是没那么优秀就好了。”

纪暮不懂纪见山的偏见,都是血亲之人,为什么要分亲疏远近,将身边之人变得多疑敏感。

如果纪见山要的只是纪暮短暂帮公司渡过危机,纪暮现在已经做到。

这辈子,对于纪家人,他自认不相欠,于是也没有了上辈子的拘谨讨好。

“爷爷,纪洵比我大半岁,他不是孩子,而且这个事错不在我。”纪洵是纪暮的堂哥,小时候也不是没叫过哥,但纪洵不喜欢纪暮,不允许他这么称呼,时间久了,彼此之间养成了直呼大名的习惯。

纪见山没想到一向最乖顺的孙子会直接表达情绪,怔愣一瞬:“小洵不是做生意的料,纪家以后还是靠你和小舟。我让小舟回来也是帮你分担压力,公司那些股东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看着,你一个人不好应付。”

纪见山十几岁管理公司,作为纪家的当家人,手上持有纪氏最多的股份,他惯于将公司和家庭捏在自己手里,纪暮冷不丁的将纪洵盗窃的证据以公开方式通过董事会决断,在纪见山看来,纪暮的行为过了。

纪洵毕竟是纪家人。

“爷爷,纪洵的事,并不是简单的盗窃案,如果再深挖,只会对公司更加不利。”纪暮说道。

纪见山深深望着纪暮,他知道纪暮不会胡说:“什么意思?”

“纪洵有个助理,叫方康鸣,这件事八成是他给纪洵挖的坑。方康鸣的妈妈叫方茵,是二伯养了二十多年的情人。方康鸣从小到大的学费都由二伯资助,由二伯引进公司。”

豪门水深,大多数婚姻都是商业联姻,貌合神离也就成了常态。

坏就坏在,纪荃为了能与纪鸿夺权娶了顾敏。

顾敏是顾家老爷子的老来女,疼惜怜爱不已,纪荃为了稳住地位立了二十多年的宠妻人设,顾家看在顾敏的面子上,顾家与纪家多有生意往来,是观益最大的合作对象之一,也是纪荃立足公司重要助力。

顾敏集万千宠爱与一身,性格刚烈,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万一闹起来提出离婚,顾家老爷子生气之下难免会牵连到纪家。

纪暮当然可以假装不知道,但纪家的麻烦事他不想再经手。

方康鸣这人心思阴毒,但如果不能回纪家,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都无法与纪家抗衡。

上辈子,纪荃陷害纪暮入狱后,因着纪见山横插一脚,纪舟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

纪舟上位后,为了扳倒二房肃清观益,私下搜罗了不少二房违法证据。发现纪暮被陷害后,安排律师申请再审,让纪暮得以提前出狱。

离开前帮他解决方康鸣这个麻烦,就算是还了这份恩情。

第5章 坦白 那你对……

纪家后院种有许多名贵花树,专门聘请两个花匠进行管理,枝干长短粗壮修剪得宜,任谁看了都得道一声手艺精湛。

但可能是太过注重美观,园中草木皆少了一丝野性。

纪暮幼时由外婆抚养,生长于山野,见惯了苍天大树葱茏罩天,细瘦野草风雨不衰,纵然喜欢花草,却很少亲近园中这些绿植。

纪见山听闻方康鸣的事情,怔愣一会儿不说话,迈步走向紫藤萝旁边的大理石圆桌上,纪暮见状扶着人往前走,待纪见山坐稳,他站在对面。

纪见山眉头紧锁,问道:“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应该没有。”纪暮态度恭敬。

“方康鸣此人怎么样?”

“听说工作能力不错。”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方康鸣高中和我一个班,在校时鲜少打交道,依稀记得成绩不错,挺受老师同学喜欢。至于他进观益以后的事情,除了这件事,其他情况不了解。”

纪暮在校时忙着学习,喜静,与班里的人不熟,上辈子如果不是二叔将他认回,他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同窗。

“小暮,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纪见山听完,眼神冷凝。

“爷爷,这是二叔的家事,又涉及纪家与顾家的情面和生意往来,我不好拿主意。但这次张籍事件,目前证据全指向纪洵,就算他被陷害,但他在媒体公开宣布称观益获得所有权已是事实,如果传出盗窃流言对观益口碑有碍。”

“我已经和张籍谈过,他愿意看在往日情分上向观益手出售该作品,但出了这样的意外,金钱上出于人道主义我多付了些,张籍承诺不会报警追究。至于纪洵,他被罢免之事只有内部人员知道,去分公司历练个一年半载,说不定能学到更多东西。”

纪暮身形修长,气质儒雅出尘,比起商人更像象牙塔上的音乐家、学者等高雅人士。

此刻天边升起晨曦,一道道碎金色暖阳落在纪暮身上,额头的伤也不能夺半分光华。

纪见山不得不承认,无论从样貌还是学识气度,纪暮都远胜纪洵,甚至自己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纪舟,和他站在一起,也未必有他惊艳。

因着三儿子纪恒英年早逝,纪暮作为纪恒唯一的血脉被留在纪家。也因着纪恒荒唐习性,纪见山一开始对纪暮并未抱有过多期待,只吩咐管家安排司机正常接送上下学,不曾刻意培养。

管家是佣人,将纪见山随意安排理解为嘱托,时常将纪暮的成绩告知于他,除了刚入学第一年,往后每学年直到大学毕业,纪暮成绩次次都是年级第一。纪暮的优秀出乎纪见山的意料,所以偶尔想起来会关心几句,这个孩子每次回答问题很认真,却从不炫耀自己的成绩,眼里的孺慕之情让纪见山满意。

纪见山老了,喜欢家人和睦,却不喜欢家人忤逆他的想法。

这次的事情纪暮处理起来几乎完美,但他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替子孙安排,是人都有欲望。纪家这样的家庭,太过单纯的人反而容易吃亏,除了纪洵,基本每个人都有点心思,这是难免的。

纪见山叹了口气:“小暮,这次小洵确实冲动,回头我让他给你道歉。至于方康鸣,我和你二伯再确认一下。”

“好的,爷爷。”纪暮温沉应道。

“我年纪大了,你这几年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要是可以,我希望小舟小洵你们几个能相互扶持。小洵那性格成不了器,以后也希望你们能帮就帮点。至于小舟,你觉得他适合哪个位置?”

上辈子纪洵出事,家里乱成一团,纪暮和纪见山从没有好好谈过公司的事,这几天他一直在等机会,今天终于等到了。

重生后,纪家人对他而言与无数普通人无异,只要他们以后不找纪暮麻烦,纪暮乐得轻松,所以他并不回应纪见山的嘱托。

“爷爷,舟哥才思敏捷、又毕业于世界顶尖学府,我觉得他最适合担任观益总裁。”

纪见山闻言心里讶然,纪暮是现任观益总裁,怎么会说出纪舟更适合这个位置。但看纪暮一脸认真,不似开玩笑。

“小暮,爷爷不是这个意思?”

他安排纪舟回来接任他的位置,但他并不想让纪暮离开观益,更不想让这两堂兄弟因此产生芥蒂。

纪暮知分寸、懂进退,留在公司将会成为纪舟最大的助力。

纪暮表情未变,心里早已清楚纪见山的想法。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彻底崩盘,怎么可能因为小小的利益再次加固。

“爷爷,我和舟哥从小也算一同长大,但我认为舟哥合适,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大伯一家现在在海外,面上大伯和大伯母是实际掌管海外生意的人,但我知道舟哥前几年就已经完全从他们手里接过观益在海外的一应合作,这个不是您和大伯共同的决定吗?而且舟哥完成的很好,就我所知,舟哥这两年在国外还投资了不少产业,也发展得十分不错。”

纪见山面色尬尴,咳嗽一声解释道:“那些啊,是你大伯和大伯母打算提前退休,让你舟哥练练手。”

“爷爷,我知道这些不是意外,我没有去查大伯一家人,这些消息有人故意发邮箱告知,具体目的你也能知道一二。但我并不在意,爷爷,我想离开观益,不想争纪家的财产。”

终于,纪暮还是开口了。

纪见山听闻猛然起身,情绪激动,声音拔高了几分:“小暮,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纪暮眼神坚定,沉声道:“爷爷,我早就想辞职了。观益六年前的危机已不会发生,现在的观益,只要没遇到大的政策或经济冲突,正常运营就很好,舟哥完全可以接任。这几年,我是因为您才进公司,现在想离开,希望您能同意。”

话说到这,纪见山知道很难改变纪暮的想法,如果纪暮是个轻易被动摇的,他也不会年少成名,顶着一团混乱爬上高位。

且当年观益那场危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身体不适,给纪鸿纪荃两个儿子的权力分配不均,两人起了内斗导致公司发生危机。后来纪鸿带着一家人远走海外,这些年多亏纪暮扶持,观益才能有今天,纪暮的功劳不言而喻。

“辞职以后呢?你有规划吗?”纪见山语气低了几分,不知道是理解还是愧疚。

“有,但尚未成熟,等准备好了会告知爷爷。另外,辞职事宜我会尽快办理,不会给您和舟哥带来困扰,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希望爷爷成全。”

纪见山脸上已爬满皱纹,双眼秽浊但依旧有神,此刻却多了猝不及防的恍惚。

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孙子,他认为纪暮温和谦逊下有着纪家人不肯罢休的贪欲,孰料纪暮毫不眷恋。

“确定吗?”

“确定。”

纪见山再次叹气,转身离开圆桌。纪暮想扶他下楼梯,他却将双手背在身后,拒绝了纪暮的亲近。

“爷爷,我还有一件事,想和您说一下。”纪暮纠结一瞬再次开口,有些话索性一次性说全了,免得再提双方都难堪。

纪见山背着手转身,声音听着已有几分不耐:“说。”

“我想搬出纪家。”虽然上辈子纪见山未施以援手,但这辈子事情尚未发生,心里也不愿意纪见山难过,但长痛不如短痛,纪家他是非走不可。

纪见山瞳孔微缩,脚下一颤,被纪暮扶住。

站稳后推开纪暮,“好,到时候和你曾叔说一声,让他帮你。”随即转身离开。

纪暮看着纪见山的背影,找到曾叔号码,发短信拜托他多留意纪见山的身体。随后向吴玉发微信问找房子的事。

纪暮上辈子出事之前一直住在纪家,出狱后租了个老房子,住了一个多月跟着司逐行离开。

此后一直和司逐行住一起,起初是因为那段时间纪暮的心理和身体存在严重问题,司逐行不放心纪暮一个人呆着。

后来是习惯。习惯了彼此陪伴,共同生活。

纪暮的腿伤经过两年已错过最佳治愈时间,基本无痊愈可能。最严重的还是心理疾病,时而消沉时而暴怒,曾经几次轻生都被司逐行拦住。为了避免纪暮出现意外,那段日子司逐行晚上和纪暮睡一张床,最难熬的时候司逐行甚至拿绳子绑住俩人的手腕,只要纪暮一有动作,司逐行立刻惊醒。

那段时间,只有自己知道司逐行的手腕被勒红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甚至形成了疤痕。

司逐行身上,唯一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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