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暮同归
这段不堪岁月长达半年,期间纪暮不喜欢与人沟通,狂躁的时候会将自己锁在屋里。中药西药各种偏方,苦的涩的吃了吐,吐了吃。
又狼狈又难堪,没完没了。
纪暮最崩溃的时候也曾关起门哭泣,声音低哑如困兽,咬着手臂一压再压。纪暮小时候常被人嘲笑,难过时只会悄悄流泪,从不敢大哭,因为他的眼泪从不被理解,只会迎来更多的嘲笑。
司逐行却好像早已察觉,往往这种时候,他就站在门外,等他睡着了再进来整理他的房间。
司逐行不知道,每次他一推门,睡眠轻的纪暮立马能醒来,他听着司逐行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和轻叹声。司逐行可能很少照顾人,大多数时候他自以为的小心翼翼,总会制造出大动作。
上辈子司家出事后,纪暮虽然抱着几分恻隐之心与司逐行合作,但项目进程中并未让利于司逐行,或者说观益从中获利更多,毕竟是商人,在商言商是最大准则。
他不知道为什么司逐行会拖一个烂人回家。
他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司逐行的心软和善意,只是后来经历了许多事,司逐行不喜欢纪暮总觉得自己亏欠他,每当纪暮提起,司逐行总会挑着桃花眼狡黠一笑:“那你对我好点呗!”
具体怎么好他又没提。
后来就成了永久的亏欠。
司逐行出事前三天,宁城乌云积聚,骤雨片刻未歇,纪暮的腿伤一经阴雨天或遇空气寒冷,总会一阵阵泛疼,这种时候司逐行就会强令纪暮在家办公,纪暮只能依着他。
纪暮走出来后,除了独自在房间之时,哪怕当着司逐行的面也不愿意站立行走,对外总是坐着一双轮椅,不知情的人以为纪暮双腿皆残,实际上右腿完好无损。
司逐行出事那天,天边的雨势变小,早晨甚至出现了阳光。纪暮见状准备去谈早先约好的单子,司逐行知道这个单子的重要性,观察了半天阳光后同意。
好巧不巧,医院那边突然打电话过来,说院方已经邀请到国际有名的医生,可以帮纪暮看腿。纪暮正疑惑,司逐行已经应下,纪暮有点无奈,经历过那段时间,他已经接受腿残的事实。只有司逐行不肯放弃。
这时候再拒绝,难免有些伤人,纪暮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就像司逐行说的,万一呢。
司逐行将纪暮送到医院,然后由他代为谈单。
后来午夜梦回,当天的决定成为了纪暮一生的遗憾。
纪暮正从扫描室出来,司逐行向来坚强的女助理强忍哭音打来电话,“纪总,司总途径北柳湾路段遇山体滑坡,司机躲避不及连人带车掉入湖里,现在警方已封闭路段全力打捞,但机会渺茫,我们无法无法联系司家其他人,只能先联系你”。
纪暮听闻脑子一阵眩晕,第一次拖着腿冲入人群。
走几步摔一跤,捏着拳头一次次起身,恨极了自己的无力。
第6章 遗嘱 劳烦帮我查个人
纪暮赶到现场时,天边乌云滚滚,早晨稍晴的天气在傍晚变得阴云密布。
北柳湾拉了很长一段禁止标线,严令禁止行人通行。
纪暮靠近后一名穿制服的黑衣男子走过来,他看着纪暮狼狈模样,疑惑道:“你是司先生的什么人?”
纪暮声音急切:“朋友。”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很好的朋友。”
警察闻言皱眉:“他没有其他直系亲属吗?”
“有······”
警官叹了声气,拍了拍纪暮肩膀:“普通人落水两到三分钟会缺氧陷入昏迷,四到六分钟大概率会脑部缺氧过久直接死亡,就算水性上佳,基于宁城接连几天暴雨,现在水流湍急、暗流难测,司先生生还概率极低,你早做好心理准备。”
纪暮听完脑子一片空白,转身望向一片黑沉无边的湖面,只见水浪剧烈冲击着湖岸,隔几秒传来巨大拍岸声,溅起的浪花似要将人拽入深渊的水鬼。
危险,又诡异的吸引着岸上的人。
纪暮脚步微动,身体下意识往前,但刚迈出两步就被人拦住。
那场救援从下午三点到夜间七点,天空仿佛破了巨大的口子,雨水不断往下俯冲,为了救援人员的安全,搜救协调员已建议收队。
在纪暮的再三请求中,队长下令留下几人再捞一个小时。
他们很清楚,就目前宁湖的水量,今夜找不到人,隔天基本无望。
半个小时后,救援队终于找到车辆。
黑色车身已挤压变形,司机不见身影,司逐行被困于车内。
救援队队长安慰纪暮,好歹人还在。
人还在?
纪暮紧握着司逐行的手,苍白、浮肿。
这人最喜欢温暖夕阳,平日爱笑爱闹,临了却困溺于四四方方的车里,在阴暗冰冷的海里待了几个小时。
火化、吊唁、入土,纪暮冷着一张脸全程未出半分差错,将司逐行的身后事办得十分体面。
有人说纪暮没有心,冷静得让人可怕。
司母听了将饶舌的人赶了出去。
司逐行和父兄意外身亡后,司家只剩司逐行的母亲、嫂子和一个读高三的侄儿司文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司逐行的缘故,亦或司家人本就天性良善,他们对纪暮一直很友好。
但一想到司逐行的意外与自己有关,纪暮的心像被密网深深罩住,每想到一次就滋生十分愧疚。
他宁愿司家人恨他,但他们没有。
司逐行下葬后的第三天,华酌集团人心浮动,大家都在为谁接替司逐行的位置议论纷纷。
说白了,大家都想分一杯羹。
纪暮入华酌时各股东多有意见,是司逐行力排众议将纪暮推上去。后来随着纪暮给公司带来实际利益,各股东开始接受他的存在。
但这也只是表面。
司家现存的两位女士一个学美术一个学音乐,都不懂商业,仅存的男丁又高中未毕业,大家对于华酌接下来的管理权心思各异、暗怀鬼胎。
但谁都没料到年纪轻轻的司逐行竟早早留下遗嘱。
他将手中40%的股份分成两份,百分之二十留给三个亲属,剩下百分之二十留给纪暮,并交代侄子二十二岁之前司家的股份由纪暮代为管理。
众人听了一片哗然。
纪暮本身就有百分之二的股份,随着律师公布完遗嘱,直接一跃成为华酌最大的股东。
遗嘱合法合规,这时候有些人歇了心思,有些人却方寸大乱。
四下无人之时,律师给纪暮递了一份证据,里面罗列着许多证据。
原来司逐行早就怀疑父兄的死亡不是意外并暗中调查,刚好,司逐行怀疑的对象也是反对纪暮掌权最激烈的人。
之后,纪暮经过调查,将伤害司家人的凶手送入监狱,华酌在纪暮的手下空前发展。
司文桉二十岁入公司学习,二十二岁时,纪暮将自己连着司家所有的股份交到他手上。
有人称羡纪暮与司逐行的友谊,也有人传言两人关系不一般,只是纪暮不愿理会。
“叮~~”
手机铃响,吴玉打来电话,“纪总,您托我打听的房子有眉目了,但那家人不愿意出售。”
纪暮了然,沉声道:“钱再给他加一倍。”
吴玉听了咂舌,纪暮想买的房子位于寸土寸金的宁馨路,小区叫山水云天,地段上佳,价格高昂,是宁城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
里面的住户非富即贵,小区隐私重,吴玉费了很大的劲才联系到户主。但被不缺钱的户主当成诈骗人员拉入黑名单,最后索性将事情委托给了中介公司。
山水云天的房子地段样样好,房东买得起这房子,说明并不差钱。
这小区本来就贵得离谱,再加一倍就是两倍,价值上千万,其它地方可以买十几套。
吴玉肉疼,劝道:“纪总,刚好您想购买的那个小区有间一模一样的户型,因房主生意失败想出售,您要看一下吗?”
末了还补充道:“楼层也差不多,房主还没住过。”
纪暮:“不用,就买我说的那间,让中介那边再费点心,如果房主愿意,你说的那间我买来送他,另外照付两倍房价。”
吴玉:.......
劝解失败就算了,怎么出的钱更多了。
吴玉隐隐觉得这两天的纪暮反常,具体又说不上来,忍不住抓了一把头发,只得选择服从,尊重有钱人的世界。
山水云天的房子每层四间房,东西各两套。
纪暮想买的房子位于西面,与司逐行为邻。
司逐行的房子是十八岁时司父所赠,意义重大。上辈子他带纪暮回去时住的就是这间房。当时纪暮不喜见人,偶尔又闹出大动静,隔壁投诉了几次,司逐行嫌麻烦将隔壁高价买下,还找人打通了两间房子。
后来纪暮恢复,那堵墙还是没补上,纪暮想搬家,司逐行没同意,让纪暮搬到了隔壁房屋。
纪暮知道司逐行担心他的身体,他自己住惯了也不想挪动,于是提议从司逐行手里购买隔壁的房子。司逐行听了笑笑,扔给他一个红本,隔壁房屋的产权证,户主赫然写着纪暮。
换句话说,这间房司逐行一开始买下来就是打算送给纪暮的。
纪暮搬不走,房价付了没人收,之后每天都能看到某人拿着保温杯在三百平的房屋里一圈圈转悠。
当时纪暮还想着,以后再买一套,照猫画虎,直接送给他。可惜司逐行英年早逝,纪暮将房子送给了司母。
那里算是纪暮两辈子唯一的家,再重来,他更希望能回那里生活。
上辈子,第一次合作时由司逐行主动;第二次见面,纪暮落魄不堪,是司逐行主动带他离开。
两人相处时,几乎都是司逐行主动。
这一世司逐行与他不熟,只能自己去想办法接近。
.......
司家,司逐行拦住正要出门的男子,面上笑容灿烂,眼中藏着一丝急切。
司定渊从小看着弟弟长大,一看就知道这人有事相求,好奇问道:“什么事?”
“哥,能不能劳烦您帮我查个人。”
“什么人?”
“大好人。”
司定渊眼神怪异,“什么大好人?昨晚陪你打架那个?”
司逐行说到这个一脸心虚,但面上还是一片笑意,显然不想让亲哥知道打架的原因,连忙道:“哥,小事,我保证下次不动手,那个人帮了我,还受了伤,我找到人才好报答。浮星酒吧你不是入股了吗?想办法帮我查一下?”
昨晚纪暮突然告辞,他又被萧帆打断,忘了问联系方式,不知道那人的伤好点没。
司定渊听闻,面色一紧:“那个人不是拉着你离开现场吗?怎么会受伤,你自己有没有伤到?”
司逐行叹气,果然从小到大他所有出格的事都瞒不过亲哥。但伤口却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