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茶泡泡机
其实,卫长昀都不明白他需要向新天子表什么衷心,难道他忠于朝廷的态度还不明显?
不过也正常,新天子要的是忠于君的人,而非忠于天下社稷的纯臣。
这么关着,对他而言并不算折磨。
毕竟从前在私塾、家里,他也不是多言的人,常常能沉浸在书里好几日不跟人交流。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软肋,是姜宁,是幼安,更是家里的其他人。
卫长昀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姜宁一定会知道怎么做,不会贸然行动,如果、如果他有什么事,那姜宁也会好好活着。
姜宁、姜宁、姜宁……
卫长昀绕回椅子旁坐下,正欲闭上眼,却听到门外有了脚步声。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和之前都不一样。
卫长昀睁开眼,却不着急起身,只是平静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然后看着它打开。
门缓缓打开,逆光的三道身影立在门口。
卫长昀抬起眼,盯着正中间的人,并不说话,也不行礼,只是心里已有了定论。
“天底下和你一样大胆的人不多。”赵歧走进殿内,沉声道:“卫长昀,你可知朕已是天子,是天下的主人。”
卫长昀不语,目光从他身上移向他身后。
允王和李首辅站着,都在看他。
“天下的主人?”卫长昀笑了声,“我以为百姓才是天下的主人,而天子不过是——”
瞥见允王朝自己递来的眼神,他顿了下,“历朝历代,几经天子轮换,真正能稳坐天下的,只有百姓。”
换了个天子、换了个国姓,对百姓而言,并无什么特别。
哪怕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最终都要回归到百姓身上。
如果天底下只有天子和大臣,没有百姓,那国将不国、家也不成家。
“大逆不道!”李首辅斥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对天子不敬、口出狂言,该当何罪!”
赵显霖立即道:“长昀,你与其他二人又无牵扯、私交,今日局势已定,又何必——”
“大理寺依旧是你的去处。”
闻言卫长昀终于起身,看着眼前三人,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的去处?那温安臣呢,在陛下眼里,他的去处是哪里?刑部大牢或者地府黄泉。”
李首辅上前一步,“卫长昀,不要仗着你是进士出身,又得陛下网开一面,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温安臣心有不正,更是斡旋与多方之间,他——”
“李首辅当真认为他论罪当诛?”卫长昀眼神一凛,扫向李首辅,“那当年老师教授你多年,可否也与其同罪?”
一旁的赵显霖闭了闭眼,不忍再看。
犟脾气,真是半点不留余地。
“你、你——!”李首辅气急,向赵歧拱手道:“陛下,卫长昀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更不把陛下和朝廷放在眼里,还请陛下治罪,以儆效尤。”
卫长昀神色丝毫未变,看向赵歧。
年轻的新帝,不过短短几日已与从前大有不同,眉间不怒自威,盯着卫长昀似在忍耐。
再有才华与谋略的人,只要不听话,对于帝王而言都不是一把好刀。
“你——”
“陛下!宫门外有急信,说是揽月楼的姜宁求见。”
急匆匆跑来的太监跪倒在地,伏首道:“他、他说要是不急传陛下,便将事情公之于众。”
卫长昀脸上的镇定,在听到姜宁的名字时,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第261章
巍峨大殿、厚重宫门,踏进皇城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手握再多的权力和财富,也不足以与天地抗衡。
站在大殿内的姜宁打量了一圈,反而没那么紧张,哪怕他是第一次进宫。
他静静地站着,只是在想赵岐什么时候会来,身边会有谁,见到他会说什么,又能不能把卫长昀直接带来。
但想也知道,赵岐不可能在条件谈妥前,就让他见到卫长昀。
念及此,姜宁叹了口气,肩膀也耷拉下来。
走一步看一步,总之他能进宫,就代表着赵岐还未赶尽杀绝,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卫长昀暂时平安。
姜宁站了好一会儿,脑子里的画面已经从跟赵岐据理力争,变成了皇宫真的好大,这么久了赵岐还不来。
住在这地方,要不是特地召见,一年都见不到一面吧。
正想着,外面传来声响。
姜宁诧异转过身,便看到走来的赵岐,还有一位在学士府见过的人——李首辅。
表情怪凶的,看起来刚跟人吵了一架。
姜宁压下心里的想法,弯腰向赵岐行礼,“草民姜宁,拜见陛下。”
赵岐拂袖从他旁边走过,坐到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姜宁,“好大的胆子,敢只身闯宫门?”
“你可知道,如果不是朕早有交代,你会被乱箭射死。”
闻言姜宁一愣,才直起身,又微微弯腰道:“谢陛下皇恩,草民的确胆大妄为,只是事出有因,不得已为之。”
“不得已为之?”赵岐冷声道:“如果天底下的人都和你一般,人人都事出有因,擅闯宫门,那可还有王法?”
姜宁蹙眉,自然是知道赵岐的意思,思索后才道:“天下律例皆该服务于百姓,倘若百姓都变成事出有因,那自是该为百姓敞开大门申诉冤情。”
“如若连律例都不能站在百姓一方,那天底下又有谁还能为百姓伸张正义。”
姜宁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看着赵岐,“只有律条如铁,一视同仁,百姓才能安心。”
李首辅道:“巧言善辩。”
姜宁并不恼怒,只是看向赵岐。
其余人的看法对他而言不重要,眼下能决定他争取结果的人是赵岐。
“你与卫长昀倒真是一般性子。”赵岐知道他的来意,不绕弯子,“只不过你更懂得如何回旋,而他更直接。”
“并非他不懂得周旋的道理,只是他相信皇上是一位明主,才不得不这般做。”
姜宁顿了顿,不自在地吞咽后,“一位明主,是不会杀全心为百姓的人。”
他这句话一说完,赵岐和李首辅的神情就变了。
普天之下,也只有姜宁敢这么做,想要凭一句话就将帝王的杀心劝阻。
可哪有这般容易。
“你说的是卫长昀?还是刑部大牢里的温安臣、傅易安。”赵岐好整以暇地往后靠着,神色逐渐松弛,“如果是卫长昀,那你确实应该这么笃定,朕不会要他的命。”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姜宁知道自己不管再如何能言善辩,最后都躲不过去的。
卫长昀的命对赵岐而言,不是非杀不可,所以即使他不来,过不了多久也能放回去。
他们是一样的,只是在为他人求一条活路。
“皇上。”姜宁抿唇,看向赵岐后跪下,“草民不知朝堂里的重重关系与复杂,对于那些权力之争也不过片面了解,但——”
“长昀在这件事上绝无半分私心,只是想为他二人争取一条活路,因他们所做之事,罪不至死。”
继位之争,最后不过成王败寇。
傅易安因为当年胞妹受困宫中,又因后宫之争亡故,故而站在了赵岐的对立面。
然而不管如何相争,傅易安从未以此加害他人。
更别说温安臣在此间为赵岐做事,个中凶险绝非几句话说得明白,几乎是在虎口拔牙。
姜宁垂了垂眼,再抬头看向赵岐时,眼里露出几分不忿,“在皇上心里,他们真的罪不可赦吗?”
赵岐并不开口,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姜宁,脸上看不出一丝恻隐之心。
见状,姜宁心里逐渐没了底气。
身为帝王的确要杀伐果断,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是大多帝王的手段,哪怕背负一时骂名,也决不允许隐患存在。
只是姜宁不明白,现在的大燕并无外患,内忧亦在朝廷可以解决的范围内。
为什么不能仁字当先。
“那名投河自尽的书生,掀起轩然大波,先帝必定知道是有人想要借此搅动朝堂。”
姜宁背脊挺直,“可先帝再圣明也无法知晓到底是谁所为,而知晓此事的——”
“我不知先帝病重时与允王殿下说了什么,但在去年六月,他定是有过动摇的心思,而最后依旧选择了皇上作为大燕的君主,我想此事的真相亦影响了他。”
当初舞弊案如同惊天一响,朝野上下人人自危,百姓纷纷上书朝廷,考生更是接连一月在礼部门口抗议。
那时所有人都把怀疑放在了赵珏和赵岐身上,才有了赵洵逐渐露出的野心为人察觉。
“你是在要挟朕?”
“姜宁不敢,只是想说服皇上,如今朝堂局势已定,又有内阁、六部众多人才为皇上所用,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姜宁毅然道:“草民出身乡野,喜爱钻研吃食,在上山之时发现了不少作物,繁殖能力极强,若是能由工部与户部的各位大人悉心栽培,也许能解决国库常年需要收缴大量粮食,灾荒时又无粮救济的困境。”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亮了这个底牌,往后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李首辅皱起眉,打量起姜宁,“空口无凭,你说的这些,要我们怎么相信你?”
姜宁蹙眉,终于扭头正眼看他。
小老头,还挺话多的。
看起来是个肱股之臣的模样,怎么说话做事都不过脑子,还是他看上去太好欺负,不屑于和他玩心眼?
“大人自然可以不信,但揽月楼名声在外,我一介乡野百姓,能从村镇一路将生意做到金陵,与太白楼、樊乐楼齐名,难道真是只凭运气而已?”
姜宁收回视线,“所有植物我都已经画在这本册子上,包括人工种植的办法,以及相近科目可以使用嫁接技术,在提升质量的同时,还能把产量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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