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郎家的小酒楼 第64章

作者:路归途 标签: 生子 美食 市井生活 日常 穿越重生

自此后,这窟窿眼越来越大。

胡康被夸神童,才学不提,骨子很傲,吃穿用度跟私塾中家里最有钱的比,胡家也开始走下坡路。年三十胡康才考上秀才,那会胡家已经卖了一座宅院,只剩下一个院子。

胡康发妻说:家中度日艰难,不如让夫君收几个学生一边教书收一些束脩一边筹备科举。

胡康不愿,嫌妻子目光短浅,只知道钱。胡母护短,信儿子以后定能当官老爷,因此将家中银钱全都收拾塞给儿子,让儿子去官学念书。

自此之后胡康到了官学读书,每月要从家中拿三四两银子,之后越来越多,胡家也吃紧,一家子老弱孩子五人,全都靠胡康发妻替人浆洗衣物、缝缝补补、做些苦力活讨生活过日子。

几年下去,胡康发妻积劳成疾去世了,留下了一女两子。

这下由胡母一个人带着三个孙子讨生活,她干儿媳先前干的活,儿子月月回来拿钱,还嫌钱少,胡母一边心疼儿子一边又干不动,唉声连连,后来将大孙女嫁出去换了些银钱度日,给胡康盘缠科举费用。

结果还是落榜。

那一年胡康三十五了。

胡家住人的院子也向外租赁了一大半,将正堂屋都租出去,胡母同俩孙儿住在阳光不好的西屋,向外租出去的银钱太少,只够日常嚼头,撑死给儿子添一些笔墨。

儿子还嫌纸差墨坏,衣袍不是细布做的,不肯将就。

至于让儿子不要科举?

胡母第一个就不同意,她儿子可是神童,是胡家的指望,以后她就是诰命夫人老太太了,怎么能不科举?

可胡家实在是穷困潦倒,所以当胡康将算盘打到汤家上,胡母是知道的,胡康跟母亲说:只是用用汤家银子,汤家人蠢笨好哄,等我高中做了官,他们要是听话,我就不为难他们,了不起最后给把银子还了就是……

因此这一家子用汤家的银钱用的是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胡母前些天从八兴坊跑了回来,神色有些不对劲,坊间一些邻里对胡家略有些同情,关心问了几句,被胡母给骂了回去。

“少来看我家笑话。”

“干你什么事。”

“快滚。”

气得几个好心肠邻里脸都青了,自家儿夫郎/媳妇见了,心里痛快,面上跟婆母说:“娘,您别往胡家老太太跟前去了,她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是了,当初人儿子中举,在咱们跟前耀武扬威耍官家老太太威风,还说让你孙女给她家孙子捶背捏脚都不配。”说起这个,当阿爹的就不痛快。

婆母还巴巴的往胡家老太太身上凑。

嘴上诶呦说胡家老太太可怜,那这家人耀武扬威话里作践你孙女时,你怎么不提了?呸!

“我就是看她年纪这么大还要拉扯俩孙儿不容易,倒成了我的不是,以后我是不去可怜她了。”被伤了心的老太太说道。

有人补了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胡家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他家先前多张扬多狂。”

“她儿子都死了,你嘴上也别太刻薄了,叫人听去,说我管教不好儿媳妇。”有的婆母借此拿捏教育儿媳妇。

儿媳妇心里不爱,嘴上应了。

过了几日,妇人旧事重提,说:“这可不是我刻薄,比起我嘴上说两句胡家,他家做的事那才是真造孽,她儿子死了那是遭了报应。”

如此这样那样将八兴坊汤家的事说了。

大通坊挨着胡家住的一条巷子,没半日全都传开了。

“难怪前些日子,老太太跑回来神色吓人,她把人家汤家人给气死了?”

“嘴上说是赘婿,花了汤家四百多两银子呢。”

“多少?!”

“四百多,汤家是小商贾做买卖的,估摸是家底都掏干了。”

“胡康那死人真是好死。”

这话让胡家老太太听见了,两家又吵了起来,不过说话掐架的也不是吃素的,现前受了不知多少的气,现在看胡家有报应大快人心。

“你养的歹毒儿子死得好,我就当你面说了如何?先前我婆母看你可怜,家里做什么好吃的也给你俩孙儿捎带一口,结果你倒好,贪了我家的碗,还说‘谁叫你家送了?你家爱送’,这就罢了,借我家的盐油从不见还,我婆母心善,见你一个老太太可怜不容易,说算了算了。”

“结果呢。”

“大家都是一条巷子住的,她倒好,吃了拿了,还说我们是眼馋他儿子以后当大官,提前奉承巴结她家,不必给我家好脸。”

这位夫郎说起来,心里都能呕出一口血来。

可他婆母还一味老好人,说起来都是当了大半辈子邻里,胡家也不容易云云。他公爹也在旁帮衬胡家说话,说跟胡康爷爷认识,两家好关系,一点点吃喝嚼头别太计较了。

那是他计较吃喝?他计较的是人家根本不把他家当回事不说,要羞辱公爹婆母他才懒得动口舌,胡家还骂了他闺女,那他忍不了!

像这位夫郎说的,巷子里几家妇人都挨过胡家老太太的嫌弃,胡家俩孙子跟巷子里小女郎一起玩,胡康老母拘了俩孙子不让一起玩,阴阳怪气挤兑说了些难听话。

说以后她家孙子要娶千金女郎,跟这些狗尾巴草似得女郎玩什么。

有的性子泼辣当场跟骂了回去,还要作势干架,胡家老太太不敢明面上撕扯,背地里嘀咕的可难听了,嘴里话里糟践旁人家小女郎。

有的则是受着气,就跟这位夫郎一般,先忍着让着,因为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小事磨的人心口也不痛快。

到了如今,可算是有气出气了。

“你家儿子歹毒,老天都看不下去,我只是说说,老天爷长眼睛的,能辩个是非。”

胡康老母气得捂着胸口嚎叫,这次没什么人出来打圆场了,不过到底是劝了劝骂人的夫郎,意思算了,将胡家老太太气了个好歹,到时候讹上你家就不好了。

正说着,巷子口有衙役来,高声问:“胡康母亲邹氏在没在?”

“呀,看你吵嘴,衙役都来了。”先前那位夫郎婆母趁机教训儿夫郎。

夫郎也胆小吓了一跳,只是口舌骂仗,衙门坊吏要拘他不成?又一想,不对啊,巡逻的是坊吏,这两位瞧着像是衙役。

“两位老爷可是有什么事?”有妇人壮着胆子问了句。

衙役说:“有人告上衙门,说胡家坑害汤家欺骗汤家做赘婿结果翻脸不认人,现如今苦主还在堂前等候,老爷派我们来拿胡家人。”

大通坊刚还吵架息事宁人的众人:!!!

胡康老母听闻,双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了。

衙役见状,还是‘请’了人去,留下众人在原地,待衙役走远了,才说:“汤家告官了?”

“我就跟你说了,前些日子胡家老太太从外头回来神色难看的厉害,今个我才知道把人家哥儿父亲气死了,那夫郎把话说开,现如今八兴坊都知道胡康骗人某图汤家银钱。”

“这般严重?”

“之前她家跑去汤家要钱,就是去年冬日的事,回来胡家老太太就买肉炖肉置办新衣给俩孙子,听说就是汤家给的钱,我还想这个夫郎蛮孝顺的……”

其实是她婆母面上敲打她,意思胡家那位儿夫郎都回家了,也不忘给婆母银钱过冬。

有人说:“孝顺什么,我听说胡康中举后把人休了,给了汤家休书。”

“啊?!”

“真有这事?那汤家怎么还给钱?”

“胡家老太太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嘴上爱骂骂咧咧,到处背后说人,估摸是敲汤家钱,要是不给钱就嚷嚷她儿子休了汤家哥儿,让汤家哥儿名声不好听以后嫁不了人。”

“那可真是可恶。”

“咱们巷子里,跟着胡家都是口舌,如今看胡家对着汤家真真是造孽,这才是大事。”

原先那位夫郎腰板子也直了,他早就说过了,胡家就不是个好的!看以后婆母公爹还有什么话说,他这次能堵个七八回。

“不知道衙门老爷怎么断案?”

“不如去瞧瞧?”有人家里闲,孩子不用她看,留给婆母照看,她上街去衙门听听乐子。

“那一起去。”

辅政坊衙门内。

汤显灵站在堂下一侧,皇甫铁牛作陪。上方黎大人身着官袍,端坐之上看着状纸一遍又一遍,再看堂下那对新夫夫,年轻夫郎寡瘦,站都站不稳似得,面容憔悴神色哀伤悲痛。

这事……

黎大人看的也真切,汤家能由着胡康说话做主,纵容胡康立什么入赘书据,其实也是想借胡康科举成名后,有利可图。

此事用民间话来说,人家设了圈套你愿意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汤父先心思不纯,遇到了个歹毒的,没斗过胡康。

唯一苦主,怕只有堂下那位汤家哥儿了。

即便如此,现在还要为父告官。

黎大人闭目沉思,不管是真的为父告官孝心使然,还是借此事替自己鸣不平诉一诉冤屈,这也怪不得对方,若是后者是个聪明伶俐的,若是前者,一个孝子罢了。

半个时辰后,衙役来报,胡康母亲邹氏带到。

“大人,衙门前有许多坊间百姓候着,还有八兴坊的百姓说可做人证。”

黎大人:这证据一目了然,诉状也有,要什么人证?

不过都来了。

“放大家进堂前观此案。”

衙役拱手称是,放人进来,警告众人禁言,“大人没问,尔等不许高声说话,随我来,就在堂前这道门候着观案。”

随着众人前来的,还有被衙役搀扶晕了一次又醒来的胡康老母邹氏了。

黎大人见胡康母亲年迈,哆哆嗦嗦到了堂前,衙役一撒手,直接腿软如泥一般跌落坐在地上,他便知道,此事审理结果,重不得,起码胡康老母还不了四百七十两银子,真要让还了,汤胡两家日后拖拖拉拉又起纠缠几十年,现在的占理,时日久了,百姓不知前因,只觉得汤家逼人太甚,让一个老太太幼孙卖屋流落街头,说他这个官老爷逼死人。

能做的是替汤家、汤显灵审一个公道。

再者……

“堂下可是胡康母亲邹氏,现如今汤家汤显灵状告胡康欺骗汤家银钱四百七十六两银子,言而无信……”黎大人说完,质问:“邹氏,你可知情?”

邹氏对着坊间邻里撒泼胡搅蛮缠可以,但在威严的堂前,左右都是手持棍棒的衙役,早都吓得心神俱裂,跪在堂前,结结巴巴将这事说了一遍。

“……我、我是知道,但我儿说了,只是用一用汤家的钱,我儿要是做了大官,就还给了汤家就成,还怕没银子吗?”

“汤家也是想我儿考上功名扶持他家,不然他家能好心给我儿花钱?”

“那老头子自己不中用死了,不关我的事,我就说了几句。”

汤显灵没说话,眼里含泪。

堂外邻里听得愤慨不已,听听,这还是人话吗?寻常百姓,谁敢这么大的胆子说句:用你家四百多两银子。

白花了人家银子,还骂汤家,意思都是汤家的问题。

天理何在?!

“你既是认了,那便还钱。”黎大人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