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归途
一说‘还钱’,邹氏便急了,跪倒在堂前哭穷,“康儿得了钱,又要买书又要宴请同窗啥的,吃喝嚼头穿衣都花去了,没钱了。”说着说着又呜呜哭诉咒骂起来。
众人仔细一听,原来是胡康中举之后,大通坊的商贾有人给胡家包了银子,送给胡家的。胡家来者不拒全都收了,胡举人天天在家里宴请客人喝酒。
“……那些狼心狗肺的商贾,我儿在时称兄道弟,奉承我是官家老太太,我儿一去,他们就变着法子逼我还钱……”邹氏起初自然是不愿意,送给她胡家银钱哪能向外吐出去道理,但是有几家特别难缠,欺负她儿死了,找人变着法折磨她家。
“先前送银子口口声声说送,后来要银子变成了‘借给我家’的。”
“他们人多势众,逼得我拿出了银子,不然夜夜上门闹。”
邹氏把这几家难缠的还清了,家里也就没剩几两银子,不然她之前也不会去汤家讹银子来用。
至于汤家给她儿花的四百多两,早都花没了。
邹氏一个不识字的老太太,也不知道哪里花这般多,康儿说今个要跟同窗吃酒、明个要拜访什么名师,这些都要钱的,反正不是问她拿钱,是汤家给的,邹氏也没过问。
只是没想到花了四百多两银子。
堂外众人听清后,是骂胡康一家贪,还没做官呢先摆起官威收贿赂了,又骂收了银子没想到这次碰到了硬茬,你还以为都和汤家那般了?该!
胡康老母句句实话,在堂前哭嚎,说杀了她也没四百两银子。
“这老妇就是不想给汤家还钱。”、“她说的该是实话,拿不出来吧。”、“那还不简单了?卖房屋还债。”、“她家那屋也不值多少钱,向外租赁了一大半,祖孙三人只住了两间。”
这是大通坊的来瞧热闹,心里唏嘘。
黎大人敲了惊堂木,堂前观案的百姓静了静,黎大人再度开口:“没钱?不还也有不还的办法。”
邹氏一喜,眼里含泪看向高堂上的大人。
“本官现在宣判,胡康入赘汤家属实,人证物证具在,按本朝律例,商贾籍不得考取功名,胡康举人功名作废,乃是一介白身。”
“胡康既是赘婿,汤显灵你再给胡康补一封休书。”
汤显灵愣了下,很快拱手说:“大人,小人不识字,我夫君识字,替我写下休书,休了胡康,我与胡家再无瓜葛。”
堂下上一刻面上还惊喜不用还银子的邹氏,闻言顿时晴天霹雳急了,她儿子考了这么多年功名,好不容易考上了举人,现在作罢了?还要一个低贱不识字的商贾哥儿休她举人儿子?
“不行,我不同意,他、他一个哥儿,怎么能爬到我儿子头上来!!!”
“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你睁开眼看看……”
惊堂木敲三下,左右衙役持棍上前,邹氏吓得瑟瑟不敢言语。
堂上黎大人面容严肃,说:“此案已定,不容质疑,退堂。”
第41章
胡家老太太邹氏生了三女一子,自生下胡康后,她在胡家腰板子都直了起来,婆母对她也没之前那般苛刻,尤其当胡康十三岁考中童生后,大通坊人人都说她生了个小神童。
她啊,生了个小神童。
胡康就是她的指望、脸面。
邹氏活了大半辈子,最能拿出手、能说道的就是这个儿子,哪怕儿子后来屡考屡败,哪怕儿子花销甚大,让她累的腰杆子都直不起来,哪怕现如今还要艰辛养着俩孙儿,但儿子对邹氏来说,那就是骄傲。
现如今她一辈子的骄傲,她的举人儿子,被官老爷判成了汤家赘婿,她最看不起的哥儿,成了康儿的‘主子’,还没了功名在身——
哪怕儿子死了,可也得是举人身份。
拿走儿子功名,让儿子成了汤家赘婿,这比挖了邹氏的心、抽了邹氏的骨头、要了邹氏的命还难受。
“不行,不行,谁都不能动我儿的功名!”邹氏不害怕了,在堂上发疯,眼神狠狠地恶毒的看向汤显灵,“你个扫把精,一个哥儿,凭什么让我康儿给你做赘婿,凭什么凭什么!”
“我康儿是举人老爷,走哪里都有人夸赞,那些商贾都捧着银子来我家跟我康儿说话奉承。”
“我以后是要做诰命老太太的。”
“我不许你们动康儿功名,谁都不行。”
去年九月,胡康高中举人,因为就是在奉元城考,成绩出来的快,喜官前脚报完喜,一些商贾捧着银子去胡家交好奉承,那一日是邹氏最为风光的一日,都夸她养了个好儿子,以后要做官老夫人,底下几个小丫鬟侍奉云云。
邹氏高兴了好几日,家里天天有人上门送礼。
胡康也不闭门谢客继续读书备考,而是到处去吃席走动,然后喝多了撅了过去再也没醒来。
短短数日,对邹氏来说,这就是美梦,此生最大的美梦,而现在她儿子功名没了,她儿子考了这么些年,还搭上了一条命,结果功名都没保住?还是一介白身?
她不允许。
“都怪你,是你害死了康儿——”邹氏扑上去殴打姓汤的。
汤显灵知道皇甫铁牛会挡住拦下,拉了拉铁牛胳膊,一瞬间铁牛明白,皱眉退了半步,只是胳膊随时准备护着汤显灵。汤显灵这次没惯着胡康老母,一把挡着邹氏胳膊,津津攥着——
“你以为我怕你?”汤显灵手下使劲儿,狠狠甩了邹氏胳膊。
邹氏站不稳踉跄摔倒在地,哭天喊地叫冤。
“胡康咎由自取,冤?汤五哥的冤今日才洗刷干净。”汤显灵冷冷道。
皇甫铁牛听闻,若有所思垂着目光看显灵。
“公堂之上,岂容你们放肆。”黎大人敲着惊堂木,面色铁青,“邹氏你再在堂上动手,就别念本官牵连到你两个孙儿头上,本宫念你年事已高,已经网开一面了,你若是不服,赔汤家四百七十两银子,回去卖屋,不够了让你俩孙儿卖身为奴还债——”
这还是不够,差的远呢。
“不过胡康入赘立书在,遵循律例,功名作废,不得更改。本官要是就此放过,对天下考生不公。”
意思除掉胡康功名肯定的,邹氏再闹也不可能作罢。
邹氏一听要拿了她两个宝贝孙儿去做奴隶,一双眼又是泪又是恨却不敢再犯,这是康儿留下的命根子,胡家唯二的男丁了……
“此案,可由不服?”黎大人问苦主。
汤显灵早猜到钱十有八九拿不回来,此次告官,为的就是替五哥儿澄清冤屈,扳回名声。他有手有脚,以后做买卖,不怕没钱花,要是为了要钱,隔几个月追在胡康老母、儿子屁股后头要债,那真是倒心情,消耗自己情绪。
而且现在看胡康老母生不如死模样,也痛快。
汤显灵拱手说:“草民服,谢大人替草民做主。”
黎大人点了点头,此子还算机灵,要从胡家讨回银子,哪怕是理对了,以后纠缠不清,胡家老妇同两个孙儿缠上去,总会有不分是非之人指点汤五哥的。
“退堂!”
堂前观案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黎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断的好、胡家活该等等。也有人说:黎大人已经很仁慈了,胡家花汤家四百多两银子,黎大人都没让赔,只是除去了胡康的举人功名而且,可胡康人都死了,有啥用啊。
汤老板还是吃了大亏。
汤显灵同铁牛走出衙门,抬头望着天,大晴朗的天,晒得人暖洋洋的,这口气一出,后头隔着人群还能听到胡康老母咒骂哭嚎声,他只觉得痛快和轻松。
替五哥儿办完事,自此以后就是他汤显灵的人生了。
“谢谢诸位,待我家开店那日,我亲自酬谢各位。”汤显灵拱了拱手道。
崔大宝实在是没忍住:“那啥时候开店?”
“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家里事情没收拾完。”汤显灵露出几分笑意说道。
“汤老板慢慢收拾不急。”、“汤老板还在悲痛中,多歇几日也是使得。”、“不催不催。”
崔大宝:……
孙豆子紧巴巴看着大宝,拽着大宝袖子,意思你可别乱开口啦,汤老板亲父去世才没几日,哪能为了嘴馋逼汤老板开业啊。
崔大宝:唉。
汤显灵和皇甫铁牛乘车没回去,而是到了西市找到了小戏班,他俩一身丧,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看他俩,小戏班班主都惊了,忐忑来询问有何事?
“老板,你家有没有写戏的?我说一个故事,你家写了大概能演出去,往大通坊正街演一日,西市闹市演两日,四两银子行吗?”
五十六两银子,除去丧葬十八两,三位姐姐总共拿了三十六两,正好余下二两,汤显灵又添了二两,就得把此事传开,沸沸扬扬的传的满城都是。
以前在现代时,都说网民不记事,总有热闹看,看完了就忘了,还有颠倒黑白模糊情节的。
汤五哥的冤今日报了,里里外外都得说个清白。
小戏班班主一愣,“成,客人我家是小戏班,您要是讲究大排场我们家排不了戏……”
大场面戏用人多,四两银子肯定不够。
“不用大场面,我跟你说。”汤显灵一张口就让小戏班主眼睛一亮,“汤五哥今日去告官,告的是死去的举人先夫……”
汤显灵说的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桩事本来就曲折,外加上还告了官,更添了神秘——时下百姓,不是大事很少告官的,对官府衙门、大老爷带着天然的畏惧。
他说着说着,手中有杯子递了过来,汤显灵一看是铁牛递给他的,便喝了口水,继续跟班主说,这班主还将故事记下了,又追问了些细节。
最后说完,递了二两银子,“……故事要尽快编出来,等事成我再给你二两。”
“成。”小班主答应完,再看面前这位年轻小夫郎,“客人可是汤五哥?”
汤显灵不答,谢过了小班主,此时天快黑了,赶紧和铁牛回家,回家之后还有的忙,坊间邻里带了东西来他家看他们,白日时,蒋芸和陈巧莲、卢三娘、周香萍将灵堂撤了。
人家来搭把手帮忙的。
此时汤显灵回来了,一一道了谢。
这些日子也多亏了邻里帮衬,像是他们一家子去城外给汤父下葬,家里无人,请了隔壁卢家帮忙看看家,要是有什么宵小呵斥几声吓退就好。
卢大郎和卢父担了这事,白日夜里都会多留心汤家门户。先前铁牛给汤显灵下的聘礼足足有三百两银子,坊间众人都知道,要是有人惦记上,趁着汤家无人来摸摸底儿——
“是有一道黑影子,我还怕看错了,喊了声干甚,那黑影跌到你家后院那堵墙……”卢大郎同铁牛说的,说完不想挑事,就说:“我也没看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家的。”
“你快找找看丢了什么。”
皇甫铁牛谢了对方好心提醒,汤显灵检查了圈,他家两只肥鹅变得瘦了一圈,皮子之类的都还在,至于银钱,他们藏着,那块地砖没见挪动痕迹。
想来有人有贼心胆子不大,不敢真拿——也是被卢家喝退了。
还有家里订的牛乳,这些天全都靠卢三娘帮忙接收,分给崔大宝——崔大爷以前只要一小罐,这几日是要了一大半。
说起来就是早上汤家朝食不开门,他们喝喝牛乳当早饭了,豆子也爱喝这个。
总之零零散散一些小事,邻里能顺手帮衬都帮忙了。
一家人自然记着大家的情。
天色不早,汤显灵皇甫铁牛送走了客人,蒋芸自打早上回来后也没歇着,大家都累,于是早早睡,其他事情明日说。
汤显灵和皇甫铁牛成亲以后八日,过去这些天,两人是睡在一起的。之前汤巧和二娘同蒋芸睡东屋,铺子里打地铺,林虎带着俩儿子睡,于是汤显灵的西屋自然空了,跟着铁牛一块睡。
按道理新婚当晚洞房肯定要拘束羞涩尴尬——结果汤父死猝不及防,汤显灵和铁牛睡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尴尬不好意思,反倒是铁牛轻轻抱着他在怀里哄了哄。
“我不伤心。”汤显灵那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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