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酥油饼
凌博今愣了下。竹竿的话配合当时的眼神,十分意味深长,可是他吃不准他的意味深长是针对自己还是王瑞。如果针对王瑞,就说明竹竿发现王瑞对大头的感情,别冷落朋友是让他多开解开解他的意思。如果针对自己,那就是发现他和师父……
大概是做贼心虚的关系,凌博今之后怎么想怎么觉得竹竿的神色可疑。
常镇远原本看到竹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算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但屁股还没碰上椅子,就发现座位旁边坐的赫然是竹竿老婆。竹竿老婆和竹竿一样,不多话。两人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常镇远又匆匆站起身,正好竹竿从自己座位上离开,他立刻绕路过去。
两人两条路,中间隔着几张桌子,没碰面。
虽然常镇远觉得竹竿这个人不是做大事的料,不够魄力,不能独当一面,但是竹竿善于细心观察,对一个有秘密的人来说,这种人比干大事的人更加可怕。因为他总是能够发现一般人没发现的细节,也总是能够精确地分析出细节背后的原因。
他拉开椅子坐下,正要夹菜,就听凌博今小声地说:“刚刚竹竿说……”
“阿镖和尚牛鼻子,你们几个不要看戏啊,快快,快过来顶酒!我快扛不住了。”大头的喊叫声立刻引起哄堂大笑。
常镇远和凌博今成为瞩目的焦点,自然没办法把悄悄话继续下去,只好端着杯子走过去。
凌博今看王瑞表情不对,原本想挡在他前面的,可王瑞的动作实在太快,不等他行动,两只脚踩在橡皮筋上似的,一下子弹到前面去了。
“我来!”王瑞冲过去,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般地挡在大头前面。
大头喝得面红耳赤,顺手搂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捞进自己怀里,大笑道:“好!不愧是我的徒弟!有你师父我的风范!”
王瑞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心情变得格外复杂,大脑一刹那罢工,原本就剩得不多的理智集体不翼而飞。他半靠着大头的胸膛,眼睛看着那一杯杯递过来的酒杯,用力地将自己的酒杯碰了上去。
视线里除了酒杯之外,其他的景色都以模糊。
一张张笑脸,一声声欢笑都像远在天边,只有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像枷锁一样禁锢了他所有的知觉,让他的身心沉溺于当下,长醉不醒。
等凌博今好不容易扒开人群挤到中央,王瑞已经喝了一杯啤酒,三杯白酒,一张脸都是红的,眼睛有些充血,看人时目光涣散,笑容机械地挂在脸上,傻憨憨的。
凌博今一边将他从大头怀里拖出来,一边抢他的酒杯。
王瑞不耐烦地推开他,“你干什么?”
“你喝多了。”凌博今低声道。
“和尚,和尚来了!”大头突然大声道,“这个是我兄弟的徒弟,我师侄,海量!你们只管放马过来,有他在,放心,你们三桌的人倒了,他还站着!”
凌博今看着因为大头的话而纷纷起哄着涌过里的人,笑容发苦。他的酒量他自己知道,小酌可以,这样喝根本顶不了几杯。但警局的人都喜欢以酒会友,杯子都送到面前了,根本没有退的机会。
他拿着酒杯正要往里灌,就被拉住了,“喝黄的算什么,喝白的!”
凌博今无语地看着常镇远将自己手中的啤酒抢过去,塞进一只装满透明液体的杯子。
其他人大笑。
“就是,就是这样!”向凌博今敬酒的人怕他反悔,一口就全灌下去了。
凌博今无奈地闻了闻杯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机皱着眉头将液体慢慢地喝了下去,喝完还打了个嗝,拼命地摆手说:“不行了不行了。”
常镇远对他的演技向来深具信心,别说给他一杯白开水,就算给他一个面包凌博今也能想办法“喝”出酒的姿态来。
凌博今想退出圈子,还不忘拉王瑞一起。
但王瑞完全不领情。大头看不过去了,拍开凌博今的手道:“干嘛呢,干嘛呢!徒弟帮师父师母顶酒,天经地义的!你别管,你是师侄,对了,师侄再来顶一杯!”
有人起哄道:“让师侄和徒弟干一杯吧!”
“他们是自己人,要干跟你们干。你们是不是怕了?怕了说一声,我让徒弟放你们一马!”
“谁怕了!”又是一场车轮战。
凌博今被逼无奈喝了一杯白酒,酒精上头,他看东西有点花,但理智还是清醒的。他知道再这么下去别说解救王瑞了,自己也搭在那儿,当机立断地退了出来。
钻出人群,发现常镇远正边玩手机边吃菜。
“师父。”凌博今哀怨地叫了一声。亏他刚才还眼巴巴地期待着出现第二杯假酒道具。
常镇远眼睛没离开游戏屏幕,淡淡道:“作弊这种事只能偶尔做,做多了会被发现的。”
凌博今捂着头坐下来,“王瑞他还在里面。”
“他开心着呢,你干嘛去打扰他。”常镇远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
凌博今侧头看着他,“他心里很苦。”
“比他苦得多着呢。不比别的,就比失恋……他也不是最倒霉的。”
凌博今觉得他话里有话,“那师父觉得谁是最倒霉的?”
常镇远关掉游戏,将手机揣兜里,慢悠悠道:“是啊,谁呢。”
“……”
这种语气……是说他,还是说他自己?
凌博今觉得今晚的脑袋很不够用,每个人都说着云里雾里的话。他想起被打断没说完的话,顺便将刚才竹竿的态度说了。
说实话,对于竹竿会发现什么,常镇远并没有多少讶异。从竹竿一开始对他防范的态度,他就知道这个人擅长观人于微,又或者,直觉惊人。总之,他曾想过,如果警局有人能发现他是冒牌的常镇远,那么那个人一定是竹竿。
“师父?”凌博今不满他的沉默,伸手推了推他。
视线模糊的误差让他的手一下子抬得太高,以至于没有碰到肩膀,直接送到了脸上。
常镇远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抚摸”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另一边让了让。
“师父。”凌博今顺手搭住他的肩膀,低声问道,“如果,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们有什么好被发现的?
难道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
除了那次冲动的意外。
常镇远问道:“被发现什么?”
凌博今没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常镇远看着他越来越红的眼睛和脸,知道酒精慢慢上头了,不过还没流眼泪,可能只是进入了浅醉状态。
“师父。”凌博今抓住他肩膀,借力将自己的身体送了过去,靠在他的胳膊上,小声道,“其实,你真的挺好看的。”
常镇远肯定他进入了浅醉状态,顺手夹了块排骨给他,“吃点东西。”
凌博今张大嘴巴。
常镇远道:“筷子在桌上。”
凌博今遗憾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地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吃着排骨。
“好!”
大头那边突然传来排山倒海的喝彩声,间隙夹了句珍珍焦急的呼喊,“别喝那么多。”
“好!”
又是一阵喝彩,然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常镇远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刘兆和竹竿两个人把王瑞架出来。
王瑞烂泥似的挂在两个人的胳膊上,嘴里还不时发出呕呕的声音。
凌博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常镇远怕他倒下来压到自己,只好用收撑着他的腰。
“我去看看。”王瑞的秘密都已经藏到现在了,凌博今实在不希望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推开椅子要走,却被常镇远一把抓住,拉回椅子上。
“我去。”常镇远又夹了几块排骨给他,“你把排骨吃干净。”
第101章 “含情”脉脉(十)
洗手间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味,有香有臭,有烟有酒。
常镇远在外头点了根烟,叼着进去。
刘兆和竹竿一个站在洗手台边上洗手,一个扶着王瑞趴在马桶上呕吐。
“阿镖,你没喝多吧?”刘兆抽纸擦了擦手。
常镇远道:“我喝果汁。”
刘兆笑道:“那不行,一会儿来我们桌报到。”
“师父……”王瑞突然伏在马桶上呻吟。
刘兆道:“哟。还没被大头灌够呢。”
竹竿看了常镇远一眼。
就这么一眼,常镇远知道他多半察觉了什么。他道:“嫂子们还等着呢,这里交给我吧。”
刘兆道:“你行不行?要不我叫和尚过来帮你?”
“放心。”常镇远摆摆手。
“那行,交给你了。”刘兆想着他反正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就拉着竹竿往外走。
常镇远就站在门口慢吞吞地抽着烟。
过了会儿,王瑞没动静了,也不呻吟,似乎就这么睡过去了。
常镇远看看手表,估摸着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散场,就又抽了两根烟。期间不时有人进来,未免王瑞吵到旁人,他干脆把门关了,顺道站在门边上,防止别人误入。
大概抽了将近半个钟头,他站得有些累,出门找了块擦手的手巾,然后踢醒王瑞。
王瑞迷迷瞪瞪地看着他。
常镇远蹲下给他擦脸,道:“醒了吗?”
王瑞不说话。
常镇远道:“折腾也折腾过了,发泄也发泄过了,最后的拥抱也抱过了,行了吧?”
王瑞看了他一会儿,头往洗手间间隔板上一靠,“这算什么?”他说话有点大舌头,但努力地将每个字表达清楚。
“失恋。”
“我好难过。”
“很少有人会因为失恋而感到幸福。”
“我……我说了,会不会有机会?”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