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鼎鼎
立地的守将罗城,在炫耀的同时,秀了一把自己才学会的词汇,自然引得身边的随将、亲兵附和,这个说大将军威武,那个说大将军神算,罗城在心满意足的同时,又小小的谦虚了一下:“不过,这也是咱们先有了准备,否则,也是要吃点小亏的。”
“就算会吃亏,以大将军的手段,自然也是无碍的。”
“阿木尔当初是运气好,第一个用了回回炮,他又跑的快,赶到了前面,否则豆满怎么是他能打下来的?更何况,上京是被咱们大将军攻破的,论功绩、威望,那阿木尔都是无法和大将军相比的。”
……
这一通马屁下来,罗城是心满意足,作为科达麻手下的得力干将,他也不是没有才干的,但就和科达麻和古力其斗了一辈子一样,他也一直在和阿木尔明争暗斗,而在过去,阿木尔还一直排在他前面,就算是古力其被圈,阿木尔被下放,别人说到他们,还是有所偏向,就算有为了奉承他的对他大加赞扬,他听了也是觉得不踏实,不管他怎么表示对阿木尔的不屑,其实在他心中,也是觉得自己比不上阿木尔的。
而现在,阿木尔做不到的事,他做到了,阿木尔连两万兵马都拦不住,而他拦下了二十万的珠军!这种功绩,这种能力,以后,谁还能说他不如阿木尔?
而就在他在这里洋洋得意的时候,他不知道,珠军,已经有一队人马正在赶向豆满。
快!再快!
郑定辉带着自己的军队疾驰,周琳以及第五、第四军都被他甩到了身后,他的队伍里,辎重也拉了下来,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停留,只是让自己的士兵每人带上三天的口粮,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往豆满赶去。
现在每快一分,收拾豆满的时候就轻松一分,而每慢一分,覃子豪就能多出一分的时间去收拾局面,这场拉锯,不仅仅是一点一滴的问题,损失一点,那就是成倍的增加,所以明知这样孤军冒进存在着极大的风险,他还是一路不停的向豆满而来,同时席卷了路途所遇到的一切百姓,好在戎族是全民皆兵,真正的百姓不多,分散在大珠各地的更少,因此少了很多麻烦,但即使如此,当他们赶到豆满三十里外的时候,整支军队,也是疲惫不堪。
“全军扎营,休整。”
下达了这个命令后,郑定辉派人去打探消息,那人去了,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位本地负责接收发送情报的一个探子。
“城中什么情形?那位的情况如何?”
“城中已经完全戒严,不过人心惶惶,至于那位……我们已经有三天收不到宫内的消息了,城内进出都难,属下这次想办法出来了,也是进不去的了。”
郑定辉皱了下眉:“那刘大人安排的事,可已准备妥当?”
“大人放心,此事早已准备了妥切的人,只待大人这边事起,那人就会发起!”
第153章
郑钧下此时在龙床上被老参吊着命,覃子豪却已顾不上守着他了,三军气势虽有些大动,但他总有一些死忠,如果说那些将士是他安身的根本的话,那这些死忠则是核心了。
这一日他正和自己的亲信商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他一愣,不等派人去问,就听到了那些声音:“是大珠的军队!”
“是南方的!”
“打的是郑字的旗号!”
覃子豪脸色一变,霍地站了起来,而在这时,外面就传来一声大喊:“豆满众将听令,大珠天兵已到,尔等快快开门迎接,莫要真成逆臣!”
这几句很短,被反复的叫着,城中的人顿时慌乱了起来,当下就有不少兵士想要投降,他们是最底层的小兵,没有什么实权,总是受人欺压,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人找他们的麻烦,要叛乱要立帝的都是那些大人物,他们这些小人物,现在只要降了,总能保住性命的。
“快快开门迎接!”
“快快开门迎接!”
……
那声音喊了几遍之后,就只剩下这一句,一开始还只是那些喊手在喊,到最后则是整支军队都喊了起来,郑定辉带来的兵马并不多,但几千人一起呐喊,那也是声势震天,一时间就只听到开门迎接、开门迎接这四个字。
“他娘的,咱们本来就是大珠的兵啊!”突然,一个大汉喊了一声,“老子的娘还在南边呢,老子不能做逆贼,让老娘受难!”
他说着,就向城下奔去,不过没奔两步,就见一支白羽箭从他身后射来,搜的一下正中他的后颈,他应声而道。
“动摇军心者,犹如此人!”一个守城的小将收了弓,冷冰冰的吐出这几个字,“奸贼李思安把持朝政,意图谋反,太子已被害死,我豆满才是大珠正统,尔等莫要受骗了!”
众人被他这一箭慑住了,又听他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安心守城,莫要被贼人动摇了军心!”他说着转过身,往下射了一箭,提高音量道,“李思安的走狗,莫要以为打着郑字的旗号就是珠军了,太子迟迟不登基,天下人早已心知肚明,城下将领若真忠于大珠,就该束手就擒,向我威盛帝效忠!”
“郑钧下在三军面前吐血后悔,谁忠谁奸早已一目了然,既然尔等顽固不化,那就莫要后悔!”
那小将一说完,郑定辉的军中就有一人高声道,然后他手一摆,一杆红旗就被竖了起来,此时覃子豪等人已经走上了城头,正要夸赞自己手下应对的好,一见这阵势,立刻心下一咯噔,果然,这旗一竖起来,城内就传来一声震天响,再之后就听人高呼:“大珠天兵已到,早点投降早点保命啊!”
“咱们是大珠人,万万不能和天兵作对呀!”
“威盛帝已遭天罚,我等若执迷不悔,也是要被老天爷收拾的啊。”
“天兵有神雷有神雷!”
……
开始明显还是有心人的挑拨,但后来那混杂的巨大的声浪,显然是城中人已经被说动了,而城头的士兵也都犹豫了起来,下面的军队已经进到了射程内,却没几人挽弓,覃子豪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事不可为,一股郁闷浑浊直逼的他几欲吐血,此时只恨上天不给他时间。
“两天!哪怕是再给我两天也好啊,我不是不愿意降的。”
是的,覃子豪并没有想过死扛到底,郑钧下一昏迷,他就知道,若衡州那边没有什么变故发生,豆满不可久守,他只是不想这么轻易的降了,在他的计划中,是他整理了人手,从后面包抄北征军,当然,只是做个样子,等到令北征军感到威胁后,再派人去协商,然后加入北征军,一路跟着打到上京,最好的,还是他能一路打到吉安关,他依然做自己的督率。
到时候他既有功勋,又有地利,就算朝廷对他有不满,一时也奈何不了他,只是还没等他真的开始行动,珠军就到了,却逼的他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覃大人,你看这……”
一位和他差不多相同境地的将领道,覃子豪看了他一眼,笑道:“张大人先在这里守着,我立刻就去面圣,请圣上旨意!”
他说着,也不等那位张大人答应,对刚才的那个小将使了个眼色,就带着他一起转身就下了城楼,那张大人一愣,回头再一看,郑定辉的第七军已经到了城门下,再见守城的兵士都有些面色不善,立刻高呼:“天兵已到,尔等快快随我开门迎接!”
他知道自己也算是逆臣了,但是,他手中势力小,这段日子在豆满也不受重视,反而是众人怀疑的对象,现在第一个降了,虽然免不了还是要吃些苦头,但若是有开门之功,怎么也能留下一命的。
只是虽然有很多兵士立刻跟随了,却还有那顽固不化的,因此也免不了一番刀枪相交,当然这种人毕竟不多,再加上第七军又在下面放了两个地雷,轰天震响下,这城门也就开了。
城门一开,愿意抵抗的,更不多了,城中的士兵虽不能说望风而降,可也差不多算是望风而逃了,一团乱糟糟之下,第七军如猛虎入林,势不可挡。
“大将军威武,罪臣张汝霖拜见大将军!”
那张汝霖一见郑定辉的大旗,立刻跪了下来,郑定辉已经知道,城门能开的这么快和他很有关系,对此他倒也不意外,豆满从来都不是大问题,真正麻烦的一是朝廷不愿意笼络覃子豪等人,否则真许诺出什么,然后公布天下,就算覃子豪不在乎,其他人,也未免没有心动的;二是这里的位置和戎族那边成犄角,打哪边都怕另一边插手,现在戎族既然已被缠住,那这豆满若还不能一战之下,就是他无能了,他看了张汝霖一眼,点了下头:“原来是张将军,张将军辛苦了,此间事情,我定会向李相禀告的。”
张汝霖等的就是这一句,当下也不敢对他连马都不下有什么不满,立刻感激涕零的谢了又谢,郑定辉此时忙着收拾局面,也没心听他在这里拍马屁,一挥手就道:“不知将军可知那逆贼覃子豪去了何处?”
“虽没有十全把握,但想来那逆贼还是去了行……先帝行宫。”
郑定辉一抬眼:“多谢将军了!”
他说着一挥手,叫来四名手下,带兵分守四门,自己则一挥手向行宫而去,此时正是白天,但城中却是一片狼藉,哭声喊声,火光浓烟,虽然太阳高照,但在这一刻,这个城市,仿佛变成了黑夜。郑定辉坐在马上,眼睛微眯着,看起来表情严肃,心中则有些恍惚。
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吧,他和刘文护着安平帝仓惶迷茫的向这边逃来,而今天,他却骑着马,带着兵杀了进来!一进一出,却判若两人!
“杀!”
他想到这里,一挥手,高声喊道,他下面的士兵也跟着发出一声喊,本来就迷茫失措的更没了主张,有的当地就跪了下来,而不管外面人在做什么,第七军都没有停留,一路直杀而去。
而此时,覃子豪也到了行宫,此处,可以说是整个豆满防卫最严的地方,他非常清楚,豆满不知道被南边渗透了多少人,那些和他一样的逆臣也都各有打算,因此从一开始就对这里防护的紧,郑钧下晕倒后,他更把自己的嫡系调到了这里,所以他一见城门守不住,就向这边跑,一是收拢人手,另外也是要把郑钧下给带走,这倒不是他对郑钧下真有什么忠心,而是若没了此人,他就成了真正的逆臣,连他的亲信,恐怕也会惶恐不安。
郑钧下就是一块遮羞布,虽然已薄如纸,但有和没有,还是不一样的。
“督率……”
“督率!”
一见到他,行宫中的人纷纷叫了起来,他一摆手:“奸贼李思安势大,我等先护陛下南狩,将来再收拾山河。”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派心腹收拾,都是老行伍的,而且人人都知道此时形式危及,也就没有那么多罗嗦的,因此不过片刻,就都收拾妥当了,连郑钧下都被放到了马车中。
“督率!”郑钧下一出来,孙念也跟着出来了,“还请督率允许职下在身边护卫!”
覃子豪看了他一眼,郑钧下的事出来后,他也怀疑过孙念,但郑钧下的身体是真的不好,精神也早就有问题,那张神医又是别人找来的,他开的药也由跟随他多年的军中郎中看过,多么神奇也许分辨不出来,却是能看出总不会有坏效果的,所以虽然心中还觉得疑虑,却没有真认为孙念有问题,而且在他想来,若此事真是孙念所为,又怎么可能还留下?
此时见他自告奋勇的跳出来,心中也是一暖,想着他几年前就敢单刀冲击戎族,就觉得他也许身手不行,悍勇却正是此刻当用的,因此一扬大刀:“儿郎们,随我上阵杀敌!”
他统领吉安关二十年,又是武将出身,早年也是真在战场上历练过,着实有过一些功绩的,此时这么一声巨吼,倒也爆发出一股浑厚的气势,他的亲兵跟着大叫了一声,一行人就向西而去,走的,正是郑定辉等人当初的老路。
第154章
此时城中已乱成了一团,也没有人管他们。
覃子豪带上郑钧下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此时自然不会去想他是不是受得了这种颠簸,只是一味的要加快速度。他们这行人在城中一向势大,就算在此时乱成一团糟的时候,也没人敢招惹,有那想拿着他们做投名状的,看看他们的人马,也自动退避了,还有的迷迷糊糊的,一见这行人凑在一起,就也跟着往上贴的,因此到西城门的时候,竟也凑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
不过这个城门已经被第七军掌握了,他们也没费多少功夫,此处守城的,是李东波的队伍,此人是南方的一个叛将,只是他虽然官职在南方,却是上京人,安平帝跑了出来,他那些家人却都馅到了那里,他会同意立郑钧下为帝,一是想早早的立一个皇帝好到上京厮杀,另一个也是对李思安内阁的不满,但后来的覃子豪更令他失望,特别是当他发现覃子豪还和戎族人有勾连的时候。
有李思安在一日,他就不想回归朝廷,但也没兴趣投靠戎族,郑钧下好的时候,他还幻想着,扶持郑钧下掌握实权,荣耀大珠,成为闪耀千古的中兴之臣,后来见郑钧下一天天不行,也就熄了这方面的心思了,只是覃子豪看的紧,他找不到机会,否则早带着手下人破城而出了,一听前面说东门破了,他立刻就招呼了自己的人,连军营也不回,就打开了城门,向西而去。
因此,负责这个区域的赵荣,可以说没费吹灰之力,就收了这块地盘,他这边刚安置好,那边就见一队人马急速而来,怎么看,也不像是第七军的战友,当下一声大喝,就立起了阵队。
“吉安关钱松在此,逆贼让路!”
随着一声大喝,就见一个小将一马当先的跑了出来,随着话音,就见一支白羽箭射出,刷的一下,就把赵荣等人刚挂起来的大旗给射了下来,他身后的人立刻大呼了起来:“逆贼让路!逆贼让路!”
上千人这么喊,一时也是很有威势,孙念慢慢抽出了手中的刀,小心的向覃子豪靠去,虽然跟着覃子豪一起冲出城,他也能有作用,可若在此时就将覃子豪拿下,那他的功绩,毫无疑问会更大。
可令他惊奇的是,前面的阵队并没有因此而慌乱,甚至没有人去看那个倒下来的大旗,他们只是挺着枪,冷冷的看着他们。
“天兵已到,尔等还不速速投降,想要自寻死路吗?”赵荣抽出大刀,指着钱松,“兀那小将,莫要被覃子豪迷住了眼!”
他见钱松箭法了得,英勇可嘉,心中就有些爱惜,但钱松却没有半点感觉,立刻大喝一声:“督率的名字岂是你等奸贼可叫?弟兄们,随我杀!”
他说着,就夹紧了马,孙念也举起了刀,就在他要挥刀下砍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喝:“掷!”
这声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巨响,他们胯下的马就抬起了上半身,孙念连忙勒进缰绳,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覃大人,李相还在衡州等着您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念才觉得神魂回到了身体里,然后就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他寻过去,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包围了,说这话的,就是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那人的下巴很尖,眼睛黑亮,孙念一见之下,竟有一种被刺到的感觉,他连忙收回目光,有突然觉得,刚才那人……好像很熟悉!
郑定辉!
那人竟是郑定辉!
太过惊讶,孙念又看了过去,那人是戴着头盔的,但是那轮廓,的确就和他当初刻在心底的映像一样,但是这气质、这感觉……
在很久以前,这个人被他带着人胖揍,在很久以前,这个人傻乎乎的跟在刘文身后,在很久以前,这个人和刘文一起设计他……
恨之入骨!
这是他对这个人的感觉,就算后来淡薄了,也总是心有芥蒂,但现在一见,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自己过去的想法,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看到了郑定辉,郑定辉也看到了他,和他一样,郑定辉早先也有对他恨之入骨的感觉,后来则是彻底的把他遗忘了,就算见到刘茶花,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孙二狗,此时一见到他,不免有些惊奇,他是早就知道他的历程的,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就算现在孙二狗算是这一步棋中的重要一员,但他们的地位,也已相差太大。
这就像现代的特警和将军,不管那个特警在执行什么重要任务,也只是一时的,而且,在一个大型任务中,也只是其中的一个计划,那将军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就不错了,哪里会把目光一直投注在这个人身上,他此时会注意到孙二狗,也还是因为他就站在覃子豪的身后。
看他那个架势,郑定辉心中暗笑,不过面上一直是冷冰冰的:“覃大人,您觉得自己逃得了吗?”
逃不了了,这一点覃子豪非常清楚,可越是清楚,他越不能在这个时候露怯,当下抬起头,冷笑道:“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和老夫说话?老夫统领二十万军马,李思安若不想……”
“动手!”
不等他说完,郑定辉就打了个手势,覃子豪立刻举起了刀,想要防御,心中则暗暗叫苦,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怎么丝毫不知对阵喊话的道理?他这么想着,就要再说几句有气势的话,可突然就觉得脖子一凉,再之后,他就看到一个没有头的人,高高的举着刀,那刀,异常的眼熟。
“那是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