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从音
岁晏将自己缩在房里一夜又半天都没有出来,海棠都唯恐他晕倒在里面。
直到小年下午的时候,君景行冒着风雪走进偏院,正将伞收起来,海棠便眼泪汪汪地迎了上来。
“君神医,您总算是回来了!”
君景行还不知道自己何时这么重要了,诧异道:“怎么了?侯爷又出什么事了吗?”
海棠将昨天岁晏的情况同君景行说了一遍,担忧道:“少爷把门反锁着不让任何人进,二少爷来了也不开,而且还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君景行越听越觉得奇怪,他皱着眉快步走到门前敲了敲门:“侯爷?”
里面没有声音,残留的酒香似乎还未散。
君景行缩回手,沉声道:“把门撞开。”
海棠:“啊?”
君景行道:“撞开,出事算我的。”
海棠自来没什么主见,瞧见君景行这般笃定决绝,忙找人来撞门。
岁晏的住所处处都是精致,就连门都是让宫中的艺人给精雕细琢的,不过那雕花虽然精美,但是却不怎么结实,海棠率着人撞了两三下,门就哐的一声破了个大洞。
君景行抱臂站在一旁看着,见状道:“好了,都下去吧。”
他现在窝着一肚子的气,但是也知道岁晏的身份,不想当着下人的面骂他。
将人打发走了之后,君景行才冷着脸从那破口处探进去手,将门闩一拨,门应声而开。
房中没开窗户,也没放炭盆,清冷中夹杂着丝丝酒香。
君景行压着怒气,道:“岁晏。”
他朝着内室走了两步,便踩到了一片破碎的瓷片,君景行低头看了一眼,似乎是酒坛的碎片。
此时,内室中恍惚传来细微的声响。
君景行被惊住,忙快步撩开珠帘闯了进去。
“岁晏!”
只是当他看清楚房中的场景时,立刻面有菜色。
——岁晏正卷着被子缩在床榻最里边睡觉,大概是比较冷,他整个身子都缩在被中,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头,此时正睡眼惺忪地蹭枕头。
而在床头的小案上,正摆着一个形状怪异的灯,满屋子的酒味都是从灯油凹槽里传来的。
君景行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先看了看岁晏,发现他正睡得正香没什么大碍时,才转去看那不伦不类的灯。
那灯许是岁晏自己将房中那盏银灯改造的,底端还是原来的形状,上半部分却被强行凹成了蜿蜒曲折的模样,他将酒倒在盛灯油的地方,棉芯浸入酒中,正燃着幽蓝色的烛火。
君景行头疼得按住了眉心。
岁晏又睡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幽幽转醒,他打着哈欠刚刚睁开眼睛,便瞧见坐在自己床边如同幽魂一样的君景行。
岁晏:“啊——”
岁晏直接惨叫了一声,被吓得几乎要升天,拥着被子往角落里躲,满脸骇然。
君景行坐了半天终于等到他醒,面无表情地质问道:“你昨天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了,拿了酒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一整天都不开门,你多大了,还学小孩子这一套?”
岁晏的胸口还在砰砰乱跳,他按着心口终于缓过神来,怒道:“你才受了什么刺激,一大清早就像是鬼一样坐在人家床边,要是换个胆小的,早就被你吓死了,你还恶人先告状质问起我来了!”
君景行依然黑着脸,道:“说你错了。”
岁晏险些被吓死,现在又差点被气死,怒气冲冲道:“你疯了?我错哪里了?我在自己房间待着,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君景行冷冷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还敢这么肆意败坏?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岁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正要咆哮,却突然倒霉地被口水呛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像是得了肺痨,饶是君景行再生气,也不好再朝他发火。
岁晏:“咳咳咳……你……你滚!”
君景行皱着眉给他拍后背,道:“少说话,专心咳。”
岁晏:“……”
岁晏几乎把自己脑浆给咳浑了,半天后才气若游丝地靠在枕头上,眼睛却还十分不服气带着凶光瞪着君景行。
君景行让人给他重新弄来几个炭盆,很快整个房间便暖了起来。
他不顾岁晏的挣扎,把岁晏纤瘦的手腕给抓住,冷着脸探起脉来。
岁晏咳得嗓子里都是血腥味,他不想再说话,恹恹闭上眼,不想去管君景行了。
君景行探脉后,招来海棠让他去煎药。
海棠刚好从前院跑回来,气喘吁吁道:“但是二少爷说要去宫里参加宫宴了,正在催少爷呢。”
君景行道:“去和岁将军说,侯爷有恙,今日就不去了。”
岁晏听了个正着,张开眼睛正要说话,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话咽了回去,继续躺在了床上。
海棠还在犹豫,但是看到岁晏没有拒绝,便飞快跑走了。
君景行亲力亲为地煎好了药端过来,看着岁晏小口小口地喝下,才面无表情地塞了一颗糖到他嘴里。
岁晏含着糖,怒气消了一大半,他哼唧一声:“算你识相,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君景行道:“太子又同你说什么了吗?”
岁晏又差点被呛住,他含着糖,一边的脸鼓起一小块来,看着像是吃食的金丝熊,可爱极了。
君景行冷漠无情地看着他,手却违背意愿地伸出去,轻轻戳了戳岁晏的脸。
岁晏被他戳得差点把糖吐出来,怒目而视:“放尊重点!你怎么知道太子又同我说什么了?”
君景行从善如流将手收回,心情稍好了些,他淡淡道:“你一犯病,事情铁定和太子有关,这还要我猜吗?”
岁晏:“……”
岁晏幽幽地看着他,哼了一声没否认,算是承认了。
君景行道:“他拒绝你了?”
岁晏道:“什么啊,我都没有同他说。”
君景行:“那你昨天犯什么病?”
岁晏欲言又止。
君景行道:“快点说,别吞吞吐吐的,就因为你总是这样万事都要别人猜,太子才一直没察觉到你的心意。”
岁晏揉了揉眉心,半天才将昨日同端明崇说的话和君景行说了,末了闷闷不乐道:“所以我想着是不是我对他不够好,便想着也投桃报李地送他个长命灯得了,但是相国寺太远了我不想去,只好自己做。”
君景行不可置信地看着小案上那四不像的灯:“这是……长命灯?”
岁晏别扭地哼他:“嗯呢。”
君景行抱拳,甘拜下风:“这灯看着不像长命灯,倒像是催命的鬼灯,烛火颜色都很像鬼火。看来你是爱极生恨了,竟然要诅咒当朝太子。”
岁晏:“……”
太和殿外,端明崇站在石阶上一直在往宫门口瞧,似乎在等什么人。
片刻后,侯府的车轿终于到了,他脸上顿时浮现笑容,快走几步从台阶上走下,也不打伞,站在寒风落雪中等着车来。
很快,车驾停下,岁珣撩开帘子从车上下来,朝着端明崇行礼:“见过殿下。”
端明崇让他起身,视线有些不自觉地朝马车上看去,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厉昭竟然直接将车轿牵走了。
端明崇顿时懵了,他试探着问岁珣:“岁将军,阿晏今日没来吗?”
岁珣道:“忘归今日身体有恙,怕是不能过来了。”
端明崇忙追问道:“他生病了?”
岁珣看着端明崇有些紧张的神色,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些古怪,但是一时半会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好蹙眉道:“没什么大碍,小风寒罢了,很快就好。”
端明崇这才松了一口气,而脸上的欢喜也缓缓落了下去,他有些失落地点头:“那明日孤去瞧瞧他。”
岁珣眉头越皱越紧,听到端明崇这样说本能地想要拒绝:“不必了。”
端明崇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岁珣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他干咳一声,道:“忘归可能会将病气过给殿下,殿下千金之躯,还是不要去探望了,等忘归好些了,我自会让他来东宫同殿下说一声。”
端明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了嘴,闷闷点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进去了太和殿,此时殿中已有了不少王亲国戚,岁珣面冷心更冷,其他大臣往往不怎么待见他,瞧见他来忙凑到角落里窃窃私语去了。
岁珣也没在意其他人,他面无表情落了座,正好一旁坐着的便是端明崇和江恩和。
江恩和还是有些害怕岁珣,但是相比较之前倒是好了不少,他讷讷行礼:“岁将军。”
岁珣立刻瞪了他一眼。
江恩和立刻改口:“二哥。”
岁珣这才满意了。
江恩和有些害怕地往旁边撤,还没挪两下,岁珣却一掌按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冷厉的眼神漠然看着他。
江恩和开始抖了:“二、二哥,怎么了?”
岁珣蹙着眉似乎在想什么,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想要给忘归说门亲事,但是我久不在京中,对京中的什么王侯大臣都不太清楚,你回去找阿宁,问问她京中闺秀哪个能同侯府门当户对,我看看能不能在年前把事情给定下来。”
江恩和:“啊?”
而在一旁拿着酒盏的端明崇脸色苍白,细长的手指一抖,半杯酒都洒在了衣摆上。
作者有话要说: 岁珣:成亲,就是要快。
第77章 同意
因为岁晏不在, 整个宫宴上端明崇都心不在焉的,岁珣看在眼中, 心一直在往下沉。
自己那个弟弟是个什么性子他是很清楚的,说好听点叫活泼跳脱,难听点就是仗着宠爱胡作非为,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而恰恰好就是这样的人,最能让性子沉寂的端明崇为其吸引, 更何况……
岁珣面有菜色,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是他还是不得不说自家弟弟那张四处招摇的脸,更能哄得各式各样的人为他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