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从音
他吸了吸鼻子,哑声道:“很难受。”
岁珣轻轻摸了摸他的侧脸,有些心疼:“先睡一觉吧,等会郎中就来了。”
岁晏眨了眨眼睛,将眸中酸涩眨去,轻吸了一口气,涩声道:“哥哥,我对太子……”
他还没说完,岁珣就满脸菜色:“你非得现在同我说这个吗?是仗着我不能打你?”
岁晏就是这个打算,他扯着岁珣的袖子,小声道:“我是认真的,从未有这么认真过,若是爹娘和大哥还活着,定然不会阻拦我的。”
岁珣几乎被他气笑了:“怎么,自己说没用,拿爹娘和大哥来压我?”
岁晏:“咳咳咳……我、我要吐血了,快拿盆给我接着!”
岁珣:“……”
岁珣这才不情不愿地收敛怒气,轻轻拍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看到岁晏这么一副孱弱可怜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岁晏虚弱地看着他。
岁珣沉默半天,才不自然道:“随你去吧,日后不要找我哭。”
岁晏顿时一喜,腾地坐起来伸手抱住了岁珣的脖子:“谢谢兄长,那我就不去祠堂找爹娘和大哥告状了。”
岁珣:“……”
岁珣几乎要翻白眼了,他强行将岁晏按在了被子里,斥道:“别乱动,不难受了?”
岁晏烧得满脸通红,眸中全是湿漉漉的水光,但是精气神倒是很好,他眸子弯弯,嘴甜得像是抹了蜜:“有兄长在,我就不难受了。”
岁珣瞪他一眼:“油嘴滑舌。”
岁晏欢喜地笑了起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该难受还是得难受。
不一会岁晏就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胡乱抓着一旁岁珣的手,喃喃道:“你别走。”
这么些年了,岁珣也早就对岁晏喜欢撒娇的性子习惯了,也没排斥他的亲密举动,反而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不走,等你好了我再走。”
岁晏抓得更紧了:“我好了你也不能走,边疆不是个好地方,哥,你别去……”
岁珣见他都烧得胡言乱语,冷声道:“海棠,郎中还没到吗?”
门外传来海棠的声音:“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很快,君景行一身寒气从门外匆匆走来,只是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岁晏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岁珣将岁晏的手拍了拍,这才起身站起来。
君景行来不及和岁珣打招呼,直接坐在了床沿,抓住了岁晏的手腕。
岁珣在一旁道:“他似乎是吹了寒风,还冻了许久,小半个时辰前就有些发烫了。”
君景行点点头,哑声道:“我知道,海棠,去拿些酒和烧些热水来。”
海棠忙跑开了。
君景行对岁晏的病早已驾轻就熟,不需要太仔细地查探就知道病源在哪,他从随身携带的小药箱中取出来一排银针,反手将岁晏的衣服扯开了。
岁珣在那也只能干着急,不想打扰君景行施针,只好出了内室,在外室干等着。
君景行下针飞快,顷刻间便将岁晏扎成了刺猬。
岁晏迷迷瞪瞪间想要挣扎,却被君景行一把按住了双手,轻声哄道:“别动,马上就好了。”
岁晏半睁着眼睛,也不太认人,迷糊地喃喃道:“明崇。”
君景行没理他。
岁晏没听到应答,又叫了一声。
君景行面有菜色:“别叫了,睡觉去。”
岁晏:“明崇明崇明崇明崇……”
君景行:“……”
岁晏都神志不清了,竟然还有能将人气到七窍生烟的本事。
君景行都无奈了,只好道:“嗯,是我,别废话了,快睡吧。”
岁晏说:“放肆,你竟然敢冒充太子……”
君景行:“……”
岁晏委屈道:“你要真是明崇,才、才不会这么敷衍我……”
“他那么喜欢我,才不会对我说重话。”
君景行几乎想把他掐死,死死忍着,咬牙切齿道:“没敷衍你,你睡着了,就能见着太子了。”
岁晏道:“梦里什么都有吗?”
君景行心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对,什么都有,你如果想要的话,和他成亲都行。”
岁晏说话逻辑根本不通,浑浑噩噩听到君景行这么说,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哦”了一声便垂下了眸子,听话地迷瞪着睡去了。
直到他完全睡过去了,君景行才松了一口气,他将岁晏的双手放开,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时,海棠将一盆热水火急火燎地端了进来放在盆架上,又拿了干巾递过来。
君景行道:“烈酒放在炭盆旁,等晚些时候要给侯爷擦身。”
海棠点头称是。
半个多时辰后,君景行收针,用水擦了擦岁晏额角的汗水,轻轻吐出一口气。
岁珣早就在外等得着急了,一瞧见君景行出来,忙道:“怎么样了?”
君景行道:“没什么大碍,安静修养一段时间就好,这几日天气寒冷,最好还是不要让侯爷再出去奔波了。”
岁珣白天便有想要把岁晏锁在家里冷静冷静的打算,听到君景行这么说,自然是点头同意。
君景行虽然说没事,岁珣还是不放心,在岁晏床前守到了半夜,才被厉昭劝着回去休息。
岁晏半梦半醒间,只觉得自己仿佛躺在一堆棉花上,轻飘飘的不着地,仿佛随时都能坠落到下面去。
他一边害怕又一边迷茫,想要醒来脑子里却一片混沌,无论如何都清醒不了。
直到一双手,轻轻解开了自己的衣带——那只手似乎是在冰中浸泡过,还未靠近皮肤便能察觉到一股彻骨的凉意。
岁晏打了个激灵,有些清醒了。
那只手轻手轻脚地将衣带解开,在扯开衣襟时似乎顿了一下,半天才慢吞吞地将中衣拨开。
床边大概是燃着炭盆,岁晏没感觉到怎么冷,迷糊间只嗅到一股酒香弥漫在鼻息间,接着被烈酒浸湿的帕子便轻轻地在他胸口和脖颈间轻轻擦着。
那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对待价值连城的玉器。
岁晏迷迷瞪瞪地想:“是月见吗?噫,他什么时候也会这么轻柔了?难不成良心发作了?”
烈酒擦在他身上,将身上的热气带出去不少,岁晏只感觉帕子所到之处一阵冰冷的凉意过后,又是烈火般的炽热。
耳畔有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岁晏这才反应过来那帕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走了。
岁晏有些迷茫,听到耳畔那人将帕子丢入水中的声音,才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心尖一颤。
方才那声叹息……
是端明崇的声音。
知道端明崇来了,岁晏哪里还能睡得住,就算是奄奄一息也要惊坐起来,更何况只是发个热。
他一边挣扎着同和浆糊一样的脑袋做斗争,一边暗暗祈祷端明崇可别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岁晏才彻底掌控了沉重的身体,羽睫微颤,轻轻地张开了眼睛。
他视线迷糊了一下,才缓慢地看清楚面前的场景。
端明崇一身墨衣坐在床沿间,正在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也不知道坐在这里多久了。
岁晏看着他,半天才喃喃道:“梦里真的什么都有。”
按照道理来说,端明崇不会出现在他房里,那现在便是做梦了?
端明崇看到他醒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红,小声道:“你醒了?还难受吗?对不住,我来晚了。”
岁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觉得应该是梦里没有逻辑,便点点头:“难受死了,你怎么才来啊?”
端明崇听到他说难受,又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就像是被人揪住了心间一块软肉,又酸又疼。
他摸了摸岁晏的额头,柔声道:“不难受,我来了。”
岁晏声音突然有些哽咽,点点头:“嗯。”
端明崇听到他声音有些哑,正要起身去拿汤过来,岁晏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贴着他的脸放着。
“别走,来了就别走了。”
端明崇一愣,眸子更柔了。
“好。”
岁晏耳畔蒙蒙的,只能听到那句温柔至极的“好”。
端明崇看着他朦胧的眸子,心疼极了,他正要再安慰岁晏几句,外室便传来了一个如同催命的声音。
岁珣道:“忘归好点了吗?”
君景行在外室守着,道:“还……还成吧,有我守着不会有大碍的。”
端明崇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岁晏也有些迷茫地去听那仿佛来自天边的声音,手却不停一直抓着端明崇的手在脸上蹭来蹭去。
“殿……”
端明崇一把捂住他的嘴,朝他“嘘”。
岁晏被捂住嘴,疑惑地眨眨眼睛。
外室的岁珣还在说话:“那我去瞧瞧他吧。”
端明崇脸色一白。
君景行道:“将军,侯爷睡着并不易,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惊醒,您还是不要进去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