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显然是已经领悟到天地间自然真谛,方得如此造化,自然是好剑。
大哥你倒是出剑啊!愣在那里是等着挨打吗?
少年们崩溃想着。
这时候他们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倒是像极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群太监。
少年的思绪转动,舒遥的两字出口之间,换得怀霜涧的剑锋到面门。
她神情如她的剑一样平,一样静,如她往常无数次打斗一般,既无杂念,也不留余力。
怀霜涧无所谓她的对手是怎样的剑,怎样的人。
她只做到她自己的最好。
这时候舒遥的剑才起。
寒声寂影平平前指递出,舒遥话音落下:“江河借我一剑。”
舒遥确实只剩下炼气期的修为,倘若用经脉中那点枯竭到可怜的灵力去接怀霜涧的剑,只怕要提早下去,在阎王面前和让雪天叙叙旧。
但他的剑还在。
剑意为凭,引动天地之势。
人修到极处,口出成章。
剑修到极出,剑出——
天地借剑。
少年们听到奔流在玄山九峰下的江流发出隆隆声。
似是在响应舒遥轻飘飘的几个字。
他们在舒遥剑尖仿佛见到一整条大江,恢弘到整座论道台都淹没在它无尽大口之下,看不见来源,望不尽尽头——
连他们一瞬间都有置身水底的窒息之感。
下一刻滞涩散去,一整条大江又重新化成了一把剑。
那把剑流光溢彩,精美如可供细细玩赏的装饰物件。
剑气长江。
舒遥收剑下台。
胜负已定。
他下台时因脱力过度足下一软,幸好怀中明珠及时给他输来灵力,舒缓如潺潺溪流,才让舒遥好受了些许。
灵力及时如在三九寒冬里灌下的一碗热姜汤,熨贴热乎得让舒遥的心随明珠滚了一滚。
确认了。
舒遥坐实心中的猜想。
要说这颗珠子上没有卫珩的手笔,不如他的贪狼使之位早早换个人坐,以免有辱自己一世英名。
“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成什么体统?倒是好得很,逃课来私自斗殴围观看热闹?”
先生愤怒的咆哮声音将久久难以回神的少年们拉回现实。
良久有人颤抖着嘴唇问出一句:“舒舒舒舒师兄他的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修炼好歹有数十上百载的年头,不说堪称第一流的眼界天资,单单是元婴修为,拎在外头,也够得上让人恭恭敬敬喊一声前辈老祖。
却连舒遥一剑的来龙去脉也看不清。
但少年们很快释然:“怪不得能破例被道尊看中,想要将其收入门墙。”
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似乎一旦牵扯到卫珩,便通通说得通了。
因为卫珩他本生是个跳脱常理规则外的人物。
“要紧的是——”有少年泼冷水道,“你可想想该怎么向人家赔礼道歉。当初不服怀师姐的,被她的剑撵了多久?”
他们是这天下风头最盛的天才。
谁也不服谁,谁也想要争做第一。
能打你是爸爸,不能打我是爸爸。
既桀骜顽劣,又率直得让人好笑。
怀霜涧入学的时候是这样,舒遥入学的时候也是这样。
先生见他们非但毫无悔过之心,更将自己言语当作耳边风,愈加愤怒。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他们罚去洒扫论道台。
不错,洒扫论道台。
一群元婴洒扫论道台。
这独一无二的壮观景象,固然天下之大,北境三十二域,南地四家六派,也独独只玄山一脉特有。
有少年灵光一现,跑到舒遥身边殷勤讨好道:“舒师兄,你与怀师姐这一场打斗下来,须得好生修养一番,就让我和其他几人代你打扫了这论道台如何?”
这一届很懂得尊敬前辈啊。
舒遥含笑向他递去了一个孺子可教的欣慰眼神。
少年以为他既往不咎,揭过今天早上这一笔,当即大受鼓舞,积极跑去洒扫论道台。
舒遥回去时没搭临云鹤的剑,抬手唤风。
怀中明珠贴心地源源不断向他输来灵力,其中所蕴气息与卫珩如出一辙。
难免让舒遥想起这几日卫珩对他超出常理的关怀,不由喃喃道:“他不会……”
真暗恋自己吧?
被人暗恋或明恋于舒遥来说,并不是一件很稀奇,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曾经让雪天也效仿前人戏言过:“我看贪狼仰慕者之众,魔界风流,可谓独得七斗,高居榜首。”
彼时红衣的贪狼使一副锦绣灿烂的眉眼如衣上金饰,华美生光之间,带着傲慢不屑的冰冷。
他语声冷然:“与我何干?我修之道,深憎情爱。”
舒遥在让雪天,在魔道里说过那么多违心眼的假话,只有这一句是真得不能再真。
破军顿时就很心痛,指责他道:“兄弟,你这就过分了。你想想多少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为你哭湿帕子,你良心不会动容吗?”
舒遥睨他,疏懒一笑。
他分明眼里藏着柔软眼波,眉底却压着凛凛冰雪,扬起的一线锋利弧度将春波也滚成冷光。
“ 自愿的事,怪得了谁?”
让雪天哈哈大笑,不以为然。这才是他晓得的那个冷心冷情的贪狼使。
可是卫珩不一样。
他是个好人。
舒遥迎着风决定这就去找卫珩说个清楚,至少不让他被耽误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卫珩:想做个单纯的好人真难。
舒遥:真香。
舒遥是个好人啦大家放宽心(辣鸡作者递出她的好人卡)。
哦对,少年们其实都基本上百岁了吧…修仙界独有特产之大龄少年,大家都懂的。
第11章 风雨欲起
舒遥到卫珩面前的时候,反而拿捏不定该如何分说。
难道说“我觉得你暗恋我,我们是没有前途的,不如早早忍痛割爱比较好”吗?
他贪狼使不要脸的吗?
就算舒遥放飞自己不要脸,他也怕被人揭底,恼羞成怒的卫珩羞恼之下将他赶下玄山。
任他一个谁都能欺负一手的虚弱小可怜,一个人无依无靠漂泊在外。
想想都凄凉得紧。
于是迎着卫珩的目光,舒遥临时改口,自若道:“我今日在论道台和掌门大弟子打了一架。”
卫珩也不多问他为何会和怀霜涧打起来的前因后果,只道:“他们少年心性,顽劣得很,不必多去理会他们。”
说罢怕舒遥误会自己指责他惹事生非,卫珩生硬加了一句:“我不是说你不应比,只是以你如今状况,自然休养为上。”
“不过一场比剑,能伤着什么?”显然这几日在玄山过得舒心,除却修为不能动用外,舒遥几乎将当时狼狈模样忘得一干二净,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疼: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三百年修得的大乘,又岂是白白摆出来让人看看样子的?”
卫珩觉他说得有理,再想能坐到贪狼使这个位置,想必舒遥心中自有成算,遂不再多说。
两人相对着安静下来。
情爱中事,自然是快刀斩乱麻来得最为痛快利落。
可观卫珩刚刚言辞,事事为他着想。
舒遥无心于情爱,却也领受卫珩这份心意。
纵然情思无法回报一二,其余诸事总要照料到卫珩想法。
舒遥默默在心中下了决定,之后在相处之时,明示暗示卫珩几番自己无心情爱,想来对方自能看开。
左右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挑破来说才是更尴尬。
想到此处他不由舒展开眉头,恰好听得卫珩问一句:“贪狼使来寻我可是有要事?”
当然是想劝你暗恋没有前途,不如早早收手,一心修道啊。
舒遥顿了一下,含糊过去:“莫非和掌门大弟子打了一架不算大事吗?还是道尊在暗示我无事不登三宝殿,嫌我打扰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