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但是卫珩来了,一切便不那么简单。
舒遥本性高傲慕强,当然不喜欢自己如今患得患失的心性。
作为一个不讲道理的魔修,于是他不讲道理迁怒了卫珩,还把怂恿他女装的破军一块迁怒了。
要不是自己当初脑子进的水,哪来的那么多破事?
破军:“???”
兄弟,你都知道是自己脑子进的水,还要一块迁怒我,能不能讲点道理了?
“原来魔道已然换了魔尊啊。”
江长星知晓若是从前那位孤煞魔尊,必然不会地卫珩赞誉,了然叹道:“想来这位魔尊是修天刑的?那倒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卫珩道。
“他为魔尊,于仙魔两道,于天下皆是一场好事,哪怕他心中未必乐意于此。”
舒遥:“???”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这样高风亮节,还忍辱负重为天下苍生强行登上魔尊之位?
他不禁开始怀疑;
自己曾经和卫珩,是真实两情相悦过的吗?
江长星也听得一脸恍惚。
原来自己几百年没出秘境,人才一代皆一代,魔道那边的魔尊,已经清奇至此吗?
这不妨碍江长星见到舒遥不虞脸色。
他与玄山的老掌门是故交,拿卫珩也是当作子侄辈看待的,江云崖不在,这满腔的慈爱之心,当然就不免落到了卫珩身上来。
他传音过去,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传授经验,谆谆教导:“在心上人的面前,还是别夸他人好为妙。”
不是江长星所想的那样。
卫珩想,舒遥多半是听着旁认夸自己,有些尴尬罢了。
可舒遥的确很好。
他也是希望在江长星眼里,舒遥能很好的。
只是,卫珩略顿了一下。
舒遥是绝不会乐意让江长星得知他和魔尊是同一人的。
于是卫珩顺着他想象中的舒遥所想,认真答江长星道:“天姚是天姚,魔尊是魔尊,纵然一样的好,两人不能化为一谈。”
舒遥面上不虞之色更重一分。
他不想让人看笑话去,即便是怒色,也是极隐忍极克制的冷冷薄薄一层。
美人含怒,如牡丹花上的露水更重一层,将瑰丽颜色染地更深,几有惊心动魄之态。
江长星:“……”
行吧,没救了。
他努力岔开话题,问道:“说起来,杜微如今如何了?”
卫珩说:“师妹甚好。”
“那就好。”江长星欣慰道。
“你师父和我说过,你和你师兄皆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板正严肃,不苟言笑。唯独杜微乖巧活泼,体贴人意,能给他些许养徒弟的慰藉。”
卫珩沉默下来,并不接话。
舒遥:“……”
潜心医道江云崖,乖巧体贴杜玄和。
真是不知道江长星不在仙道的几百年里,仙道暗中经历了什么样的天翻地覆。
只能寄希望于玄山掌门的天王保心丹带得够多,能救江长星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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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老和尚走在仙修汇集的一座大城中。
他体态微胖,慈眉善目,虽说年老,却不给人老态龙钟之感,圆墩墩讨喜好似庙里供奉的弥勒佛。
老和尚袈裟残破,气息普通,衣裳也灰扑扑的,像是哪个小庙立出来见世面的人。
他表现的也确实如此。
老和尚什么都看。
看到精美辉煌如云中楼阁的建筑,他要啧啧赞叹一番。
看到天上御剑长虹,灵光如匹练,种种奇异珍禽瑞兽牵引的宝车交错,他要称绝不停,目光留恋。
哪怕是看到寻常仙修络绎往来如流水,天空中再普通不过的日头高悬,老和尚也像是不嫌那声音喧闹,日光刺眼似的,要含笑称一声善。
不过仙修们顾不得嘲笑老和尚土包子。
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天,城中的书肆,又加印了新的六道寺秘史。
他们上次没有抢到,这次当然不肯放过。
老和尚见往来仙修,均是神态匆匆,步履匆忙,观他们行为,假若不是顾忌着城中不能飞行的禁令,恐怕是直接来飞得都嫌慢。
这些仙修最终都汇到书肆之中,排起长龙。
老和尚含笑看着他们,目光柔和而称许。
原来事隔三百年,如今仙道的向学之风,已经是如此鼎盛吗?
这可是老衲在仙道时远远比不上的。
也不枉老衲和两位老友牺牲至此。
赞叹着赞叹着,六道寺上一任方丈不空和尚,难免就好奇起来,是何等的书籍,能够让仙修们趋之若鹜?
想来定然是极尽精辟阐释大道精义,修行奥妙的秘籍罢?
不空和尚决定自己也要去买一本好生瞻仰瞻仰。
他缓步走去,不急不忙排在队伍最后,顺便和声问了一个年轻仙修道:“敢问小友,是何方神圣所著的书籍,能让诸位推崇至此?”
“啊?”
年轻的仙修一转头,见是个老和尚,神色登时古怪起来。
唉,现在仙道的年轻人也真是懂礼数,一见老衲,居然拘束至此。
不空和尚懂了年轻人的隐忧,含笑安慰他道:“小友不必担心,老衲虽然年迈,但是见识眼界还是不缺的,向学之心仍在,小友尽管说便是。”
没想到那位年轻人不仅不如释重负,还触电似急急后跳一步。
不空和尚:“???”
是现在仙道的年轻人害羞了吗?
自己应当没那么可怕才是啊。
年轻人吞吞吐吐,好像十分不好意思:“那本书叫做六道寺秘史…”
不空和尚:“???”
什么时候六道寺的秘史都被人搞出来了?
皆空如今怎样?
他不免担忧起六道寺安危来,连神态都不似原先悠然。
殊不知年轻人也在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这位老和尚神容慈和,袈裟破旧,必定是位不为外物所驱役的高僧。
对,高僧。
一定不是他所想那样,想要过来拜读六道寺秘史的。
年轻人好心劝道:“大师,这六道寺秘史,你们佛家清净人,不看也罢。”
不空和尚:“???”
怎么,隔了三百年,仙道中对我佛宗弟子的歧视已深厚至此吗?
谁还不能有个求知欲咋地?
不空和尚担忧六道寺境况的同时,也不禁担忧起同气连枝的无妄寺所处境地。
如他所料不错,仙道贬佛,那必定是六道无妄两寺声名大不如前。
怀着这种心思,不空和尚就更坚定了自己要看看六道寺秘史的念头,毅然决然拒绝道:“多谢小友好意,只是老僧老当益壮,尚且强健,想来经得起六道寺秘史的考验。”
年轻仙修看他的眼神变了。
不止是年轻仙修,整个队伍的仙修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眼神奇怪,小声议论。
“啧,我看那老和尚一副无欲无求,世外高人的样子,不想也会来买六道寺秘史。”
“这又什么?你看六道寺秘史中的皆空方丈,不也是六宗宗主,佛门领袖吗?若论佛道造诣,谁能高得过他?”
“说得也是,我倒有点相信,六道寺秘史所言不假了。”
“就是不知笔者是何方高人,能将这仙魔两道高层机密逐一得知?”
“我看也是六宗宗主其中之一。无尘方丈一心向佛,多半是不会为此事的,书院院长醉心学术,倒悬山主为见而生,同理亦然。六道寺皆空方丈和玄山掌门不会自爆家丑——”
那人在此处停了嗓子。
但可疑人选已经呼之欲出。
众多仙修纷纷拍掌,恍然大悟:“道友是说坠青天的江宗主?!”
“确实有理。”
“实不相瞒,我也觉得像是江宗主的手笔。”
队伍长龙一点一点地减短,在日暮西山前,不空和尚终于拿到了六道寺秘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