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舒遥有句话梗在喉间,卡得他特别难受,不吐不快。
他想说卫珩,你若是愿意骗我一次,对我说一句假话就好了。
我会信你的。
但这般示弱的话语怎可能出于舒遥之口?
他最终挑眉一笑,眸光泠泠,“道尊想让我高兴的高兴前,加一个不字,就要好办得多。”
语罢,他当即转过破军身边去。
他们全程以传音交流,旁人并听不出他们说的内容。
奈何舒遥脸上越来越冷的神色骗不了人。
破军觑着他,就很担心,忧心忡忡问他:“道尊该不会是真喜欢上你如今这副样子,向你挑明了说吧?”
破军琢磨了一下,觉得很悬。
他和舒遥百年兄弟,能不知道舒遥锦绣皮囊下的败絮德行,和那颗时时刻刻恨不得拎出寒声寂影来抽人的暴躁内心?
早在舒遥和卫珩在一起前,破军就想不通,道尊这是图什么呢?
现在想想,是看上了舒遥的脸也未可知。
谁又规定过道尊不能肤浅看脸呢?
若是真看上了舒遥的脸,同理可得,卫珩说不定也会看上天姚的脸。
这就非常令人忧心了。
破军只怕,他们还没行倒深渊跟前,魔王座下,就因内讧见不到深渊外头的太阳。
舒遥简直要被他的神奇逻辑气笑。
他凉凉道:“是啊,倘若当真如此的话,你打算如此看?”
不详的预感成真。
破军心跳如擂鼓,勉强镇定下来安慰舒遥:“冷静一点,兄弟。”
舒遥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被绿的不是你,你还叫我冷静?”
破军心直口快:“你和道尊不是已经一刀两断了么?怎么称得上被绿呢?”
说完,破军只觉得有一缕细微冷风如剑气,擦过他的脖颈。
再说下去,恐怕卫珩好好的啥事没有,他就要先被祭剑给寒声寂影开锋。
破军悬崖勒马,打住话题:“换一个角度想,能借此看清卫珩本质,也是好的,免得越栽越深,深陷泥潭,难以自拔。”
他脖颈一侧的剑气越来越冷。
破军心跳得也越来越快:“不是兄弟,我说你可千万别搞个杀尽天下负心人,血屠仙道一般的大事情,大多数人是无辜的。”
正当破军想要一一列举仙道诸人优点,为他们辩解一二时——
他沉默了。
他发现腐朽的风气,已经从上到下浸透了仙道。
导致破军并想不出什么优点可以求情。
破军哑然半晌,方道:“不是,哪怕他们长辈不务正业打牌聊天说八卦,小辈碰瓷写书造八卦,但他们终究比让雪天那种知了成精讨喜吧?”
舒遥:“……”
一句话得罪两边人,兄弟你也是有本事。
破军像是找到依据,振振有词:“所以说兄弟你看,连让雪天都没死,你凭什么杀他们呢?就算要去死,也要分个先后缓急吧?”
说完破军就被自己的心胸感动了。
他可真是个心怀天下,宽宏大量的天刑。
舒遥:“……”
兄弟,你这么说,我真是不知道仙道中人该谢你还是该打你。
被破军那么插科打浑一下,舒遥到底有所缓和,收敛怒意,说出了声音:“我只是替尊上,觉得有些不值得。”
密切关注他们这一方动静的大乘们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番话。
他们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齐齐转头,一致向舒遥投去赞许的目光!
说得好姑娘,我们也替你尊上觉得不值得。
千万要挺住,别信了道尊的嘴。
呵,我信了他们剑修没有情缘的邪。
搞得江长星一头雾水,连连问江云崖道:“云崖,天姚姑娘所说的为魔尊不值得,是为魔道和魔族名称相近而觉得不值得吗?”
江云崖:“……”
这个问题,道尊当前,师父你让我怎么回答你?
江长星赞许道:“看来魔尊确实是个值得认识结交之人,否则绝难先得到卫师侄这般盛赞,再被天姚姑娘如此敬仰相待。”
江云崖:“……”
考虑到昔时的故交情谊,他在江长星面前,为卫珩保留了最后一分颜面,撑着一口气道:“是这样的,师父。”
语罢江云崖得到大乘纷纷的谴责目光。
居然帮道尊说话,和他同流合污。
啧,真渣。
江云崖:“???”
换你,你直面一下日月照璧试试看啊?
渣归渣。
天下第一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
不敢说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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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意外流落深渊的引长烟,并没有像诸位大乘所想的那样,凄凄苦苦,稍不留神就要作为魔族的血食,等待着师门长辈马不停蹄赶来营救。
相反,他过得相当快活,和顾迟笔、怀霜涧与江素问三人谈笑不羁,神采飞扬。
这都要从他们进深渊的最开始说起。
起初,引长烟看着乍然变幻,天翻地覆的环境,还以为是倒悬山主考校他的手笔,不免咂舌道:
“这次师父设的剑阵,那么用心的吗?”
有个清凌凌的女声响起,如在这弥漫着血锈味的环境里飘起飞雪,令其为之一清:“好巧,我也是那么觉得的。”
另一道女声插进来,和着先前怀霜涧的声音,如滴溜溜滚在一起的珍珠,一双玉佩交鸣奏响时,紧随其后的后面一只:
“好巧,我明明不在我师父设置的阵法里,好生生写着本子,却也被卷了进来。”
听见本子两字,引长烟和怀霜涧这两个剑出不悔,天不怕地不怕的剑修莫名抖了一抖。
最后一道声音响起,是个清润的男声,似有些不确定地犹疑到:“我见几位面善——”
“是!”引长烟抖了第二下,当机立断:“我是倒悬剑山引长烟!这两位分别是玄山怀霜涧和大争书院顾迟笔。”
他们用了一刻,面面相觑,最终根据之前在紫薇秘境中听到的长辈言语,和头上蒙蒙亮的紫微星光亮,确定自己确实是落在了紫微星封印的深渊下。
顾迟笔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江素问不解道:“据说深渊凶险万分,情况莫测,顾师姐因何放心?”
引长烟和顾迟笔深有同感:“想到是紫微星所为,就觉得很应该,很放心,哪有什么事是它做不出来的?”
紫微星:“???”
我还在上面看着的我跟你们说。
你们说的什么话,暗地里是怎么诋毁我的,我全知道。
能不能对帝王星有一点最基本的尊重?
然后他们看见了在附近徘徊的魔族。
然后他们被魔族抓回去是虚,自己送上门是真的跟着魔族回去了。
等四人看清魔族将他们带去的所在后,均感到一阵的窒息。
引长烟甚至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再揉也没用。
在他眼前的建筑,依然是那样的朴实。
高不过人的土堆屋子,泥土里仍泛着黑红色,配上坑坑洼洼的土壤,一看即知是就地取材。
屋顶上不走心地连个稻草也没有搭。
哪怕是凡间吃不饱穿不暖的农民樵夫,住的屋子也绝对要比这个体面。
引长烟好歹是走过许多地方的,见状不由怀疑起来:“这屋子也太寒酸了吧?”
顾迟笔也质疑道:“我们是不是选错了地方?这屋子一看不像是有权有势的魔族居住之地,我们真能假借他们之手,寻到师门长辈吗?”
怀霜涧:“可眼前魔族的头目,是实打实的化神巅峰。”
四人感到了惶恐。
化神巅峰的魔族,只配居住在这样简陋的屋子里。
难道魔族强盛,已经可怖到了大乘遍地走,化神多如狗的地步吗?
对面的魔族也在窃窃议论着他们。
“他们是人族吗?”
“是,错不了,和前几天来我地界上掠夺我血食的可恶人族,气息如出一致。”
“看起来真是好吃,大人,我们真的不能把他们当作新鲜血食吗?”
为首下令将引长烟一行人抓来的魔将其实也很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