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啧, 好一出薄情郎君移情爱,忍饥挨饿糟糠鹅的戏码。
舒遥暗戳戳想着出于礼尚往来, 等回仙道后,是不是要打听清楚先生身份,麻烦顾迟笔帮忙安排一下。
鹅鹅鹅的绕来绕去,绕得先生为之怅然,便也说了实话:
“实不相瞒小娘,深渊在紫薇秘境之下万丈,而此地,犹在深渊下。”
舒遥:“???”
他不可思议,话里满是鄙夷:“我知道紫微星不靠谱,但它竟然不靠谱到连凡人也要下手,将他们打入深渊的地步吗?”
紫微星:“……”
它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保持住平和的微笑,守住自己帝王星的尊严光亮如初。
同时咬牙切齿地想:要是下面的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它还应该是一颗弱柳扶风需要好好怜惜,一被扣锅就吐血晕过去的娇弱紫微星。
先生:“……”
他也难得现出两分难色:“其实…倒也不是这样。这实在不是紫微星的过错。”
“不过此事复杂,说来话长,且等日后再说。”
先生摆了摆手:“不是我不想念我的鹅和我的弟子,不想上去。”
他唏嘘一声:“虽说我知道我的弟子均是一等一的人品正直,心性良善之人,无论是性子严肃的、冷清的还是娇俏活泼的,均是能挑大梁之人,我也会放不下的啊。”
舒遥:“……”
可以。
就这吹嘘弟子的程度,也真是看不出来仙道中人只夸三分好的内敛谦虚。
先生夸完一通,终于转回正事:“我欲与一人之力破开壁障,那村中人定会受空间之力挤压,尸骨无存,若是多一个人在我破开壁障之时,替我稳定住空间重压,那便可平安无事。”
可惜能不能多一个人,全看紫微星靠不靠谱。
紫微星靠谱了大几十年,偶尔抽的一次疯,才把舒遥送来了先生跟前。
舒遥这一次倒是没在内心暗暗吐槽。
他后退两步,敛去面上所有轻浮的颜色,郑重向先生施了一礼:
“先生高义,等我恢复之后,从旁协助,想来重归仙道无事。”
天下有多少人当得起身份高崇如魔尊的一礼?
然而舒遥并不想去刨根究底,探寻先生身份地位,修为几何。
因为无论炼气大乘,外门弟子六宗掌门,愿意不为误伤无辜百姓,而安安心心地在村子里待了几十年教书看病编话本的——
已经足够舒遥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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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道寺避世不出,哪怕如六宗的掌门人,也未必得知其所在之处,能得门而入。
只是总归有例外。
譬如与皆空方丈百年交好,时常谈论佛法的无尘方丈。
依旧是半旧不新的厢房里,神态如生的佛像面前点的一炉檀香有廉价的呛鼻味,白烟徐徐散逸环绕佛像,逼得菩萨眉目颇有些悲苦之意。
皆空方丈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抬首望向无尘方丈身后处笑道:“老友,你身后的随侍少年,我倒是从未见过。”
非但是容貌见所未见,身上魔气之深厚浓郁亦如是。
不过后面一句,皆空方丈识趣地没有说出来。
他与无尘方丈同出一宗,相交百年,自然是信得过自己这位老友佛法造诣,人品慈悲的。
信无尘方丈行事必有分寸。
无尘方丈恍然笑道:“难怪老友有所不知,切莫将他错认成我身边随侍弟子,那可真是折煞我。这位是深渊魔王。”
“哦?”
皆空方丈面上不动,心里转过的多少想法不为人知。
魔王久居深渊,煞气所生,对人心恶念敏感之至,在皆空方丈目光下非但不避不让,甚至更进一分。
这和尚一看满身肥肉,不是什么好啃的肉食。
寺院吃素,更不会有好吃的。
魔王在玄山的这几日,对食物的审美有着突飞猛进的长进。
现在要他重回深渊里那是茅庐饮血的日子,魔王是不干的。
皆空方丈赞道:“老友佛法果然深厚,居然连深渊魔王也能降服,令其为之洗心革面。”
无尘方丈说:“不是,降服深渊魔王的人是魔尊。”
皆空方丈:“……”
魔尊和深渊魔王混在一起,就让他的内心有点担忧。
无尘方丈:“而且魔王亦不住在我六道寺,玄山代魔尊照看的魔王。”
皆空方丈:“……”
难道魔道很缺屋子,很缺钱,很缺人吗?
为什么一定要让玄山为之照顾?
这其中的联系,让皆空方丈更加担忧。
皆空方丈终于暗含担忧地问起自己心头隐患:
“不知魔王既是被魔尊降服,又是被玄山代为照顾,为何会分到老友这边来?”
皆空方丈疯狂暗示无尘方丈,多说点深渊之行的内情。
越多越好,瓜不嫌撑。
无尘方丈没听懂他的暗示,就事论事,十分耿直:“玄山掌门从深渊一行回来后,心疾略有些发作,闭关疗养,而玄和峰主……”
无尘方丈重重一叹,连素来有着看破红尘的大智慧面容上,也不禁多了几分黯淡失意。
皆空方丈心头咯噔一跳,知道说到要紧处。
无尘方丈:“玄和峰主去和江宗主、书院院长三人打牌,其余峰主照顾他两人不放心,便将此重担,交给了老衲。”
皆空方丈:“???”
打牌???
玄和峰主?江宗主?书院院长?
打牌???
是老衲太久不出世,跟不上这世风日下的速度了吗?
不对,这样日下的世风,还是不要跟上得比较为好。
皆空方丈不信邪,艰难问道:“江宗主…书院院长…是老衲所想那两个吗?”
“是六宗宗主。”
然而世风没有日下,只有更下。
无尘方丈苦闷道:“唉,他们怪老衲在秘境时瞒了他们一个八卦秘闻,便将老衲排出了牌桌,由玄和的弟子补上。”
害得他只能过来和皆空方丈下下棋解解闷。
一点都没有打牌好玩。
无尘方丈内心也很苦:“老衲还得照料着魔王,要知道,魔王一天饭量不知能吃多少头猪,无妄寺都要被来不及打扫干净的猪血淌了满地。”
明明是不得开荤的佛前清净之地。
害得无尘方丈只能来六道寺寻一寻清净。
“老友!你怎么了老友!”
无尘方丈大惊:“你是不是也似玄山掌门,心疾发作?要不要我去替你向江宗主讨两粒天王保心丹?”
皆空方丈平生头一回孤煞难受感同身受。
入孤煞不是没有原因的。
比如皆空方丈现在,就很心动。
或许自己可以考虑去问一下两任魔尊还需不需要人。
这个污浊的仙道,就让他和丑恶的魔道一起毁灭吧。
费尽心事拯救。
人间不值得。
皆空方丈并不知道有人满心惦念着要找他的麻烦。
七域主顶着被揍出满头包的鼻青脸肿一张脸,十分委屈。
他打又打不过破军,只能不甘心发问:
“为什么要揍我?明明尊上交代我的每件事情,我都有好好去做。”
破军阴沉沉一声冷笑。
他把一本同样蓝皮,同样黑字的魔尊秘史摔到七域主的跟前,饱含怒火质问:
“贪狼他要你去看着六道寺,你没看好。”
“他要你去稳住魔道,你弄得魔声鼎沸。”
“倒是这本魔尊秘史,传得满天飞。”
七域主一时语塞。
破军痛心疾首:“贪狼是那种能忍受别人瞎传他风月中事的人吗?你知道上一次这样做的人是怎么死的吗?哦不对,你不会知道的。”
因为上一次这样做的人是破军本人。
破军痛苦道:“你信不信他一旦回来问责,疯起来连我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