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皆空???
先生脱口而出:“六道寺???”
不空老友的那个皆空???
“是。”
舒遥诚挚道:“按理说,皆空身份要紧,我应秘而不宣,但是一思及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心中不忍,无法隐瞒。”
先生像是被震惊到了。
连老母鸡也忘记搂住,任由它倔强地扑腾着翅膀,并着一双被捆住的爪子一蹦一跳向自由的田野,诗一般的远方。
“有一句话我一定要问。”
舒遥打点起精神,连不言不语的卫珩亦肃容以待。
随时准备着去圆先生也许会有的质疑。
舒遥自觉准备十分完善,先生从哪个角度发问,宗门人设修为来历,统统能给他编出一段感人至深的狗血虐恋爱情故事。
先生喃喃道:“和尚是怎么有头发的?”
时隔三百年,莫非佛门戒律已经松散到了这个地步吗?
先生不由自主担心起音讯全无的不空和尚。
也不知道不空老友见到如今佛修怪现状会作何感想?
唉,希望长星在他身边,来得及给他递天王保心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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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底下的村里一片和乐融融,甚至有闲心为和尚是怎样能够拥有头发这个话题掰扯得天昏地暗。
而深渊顶上的仙魔两道,彻彻底底乱了套。
来自六道寺的传讯符轻飘飘如稻草盖在仙魔两道上,压得艰难维持的微妙平衡瞬间崩溃。
传讯符内容出奇一致,无不是说皆空方丈受深渊魔王偷袭,身受重伤。
破军抓住传讯符,不可思议:“别以为我不知道,深渊魔王出来的时候连修为都封了,是怎么偷袭的皆空方丈?”
“是在皆空方丈的梦里偷袭,还是看他满身肥肉油光发亮的可做血食?”
万川和与深渊魔王有点特别的联系,对他动态一直很关注,适时出声道:
“据我所知,魔王他在玄山被养刁了胃口,如今是断断不肯生吃血食的。更不用说以皆空方丈尊容体态,在魔王仍吃血食时,恐怕也很难入眼。”
隐晦地否决了破军提出的第二种可能性。
当人家深渊魔王不挑食的吗?
在这种时候,身为魔道,激情嘲讽皆空方丈,是不会错的。
在皆空方丈那里吃了憋的七域主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找上门去讨要一个说法:
“破军使说得对。皆空这老和尚给出的说法未免太荒谬不可信,即便是看不上深渊魔王,也不能这样来欺负人家。”
他第二句就暴露自己真实所想:
“这一次我一定要去六道寺讨个说法,管他皆空不空几个老和尚?定然要不负尊上所厚望。”
迟了。
该有的魔尊秘史已经风行魔道。
该来的寒声寂影也不会迟来。
破军眼角一抽,合上传讯符,“免了,你给我好好在魔道待着即可。”
他怕七域主闲着待不住,特意嘱咐道:“魔道稳不住。贪狼回来怕是会更生气。”
七域主一想到没法一雪前耻,也没法见到很有趣的仙道中人,便丧失了所有兴致,怏怏应一声是。
不知道倘若他得知孤煞众人正准备搞个大事情,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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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和峰上,由于江长星到来被迫丧失坠青天根据地,避难来玄和峰打牌的三人,也停下了手。
书院院长问:“你们怎么看?”
他说的仅是短短五个字。
五个字下面包含千言万语和许多种复杂的立场。
是信避世不出的皆空方丈还是信被封住修为的魔王?
魔王得魔尊亲口允诺,无论是哪一方的错处,魔道定是要先行从六道寺手中保下魔王的。
三人了解魔道的想法。
得了魔尊允诺的魔王,即便是要杀要剐,也该由他们魔道动手,容不得仙道秃驴进来插一脚。
相较起六道寺与魔道一个要杀,一个要保的立场起来,他们三个人代表的三方宗门,便是夹在中间被左右为难讨不得好。
若是选仙道六宗同气连枝,少不得与魔道撕破脸皮。
想保存和魔道的平衡,仙道六宗必然此后变为仙道五宗。
江云崖说:“好问题。”
就是不说看法。
玄和峰主最爽快,拍拍衣襟起身:
“师兄既给了我日月照璧,便不是让我打牌闲暇用来当镜子整理仪容的。”
“我们剑修看事情能怎么看?拔剑看。”
无非是对魔王拔剑,和对皆空方丈拔剑的区别而已。
“说得对。”
院长出奇地没嫌弃剑修动手不动脑,粗莽蛮撞,反而颔首赞同道:
“魔王上人间,确实风险很大,有所忌惮无可厚非。”
他眉眼慢慢冷凝起来,现出了在一贯刻板形容之后刺穿人心的锐利来:
“但对事不对人。我们论的不过是一个对错,对错未现,哪怕是对着忌惮之人,能做的唯有忌惮而已,不是其他。”
“哦对了。”
玄和峰主想起一事,特意嘱咐临云鹤:“别告诉师兄此事,让他安心调养,我一个人带着日月照璧足矣。”
临云鹤:“……”
我真的是您弟子吗?
师父您这和让我送死有什么区别?
第78章 好戏云集(番外更啦)
一个和尚为什么会有头发, 这委实是个好问题。
毕竟先生印象里,他在仙道时,是个和尚就会把光头擦得锃亮,合掌微笑时配合上悲天悯人的神情,俨然有佛光普渡。
当然是因为舒遥不喜欢光头。
他威胁卫珩:“你要是把自己变成了光头,还变成皆空那个体态,哪怕等你变幻回来,我三年不让你抱, 三年不让你亲。”
于是“皆空”顺理成章地拥有了头发。
面对先生的灵魂拷问,舒遥早想好措辞, 应对自如:
“因为我与皆空在仙魔两道树敌甚多, 为安全起见, 皆空常常变幻易容。他初入此地时,不知吉凶,便是易容而来, 与现在先生你看到的长相,又是不同。”
顺便不动声色地将卫珩以本来面貌出现在村民面前一事给勉强圆了过去。
先生只是点点头,不置可否,转而提及更重要的问题。
他瞧着明明亲切温善,语气也与咄咄逼人一类大相径庭,但说出来的言语, 莫名给人以不可抗拒之感:
“按理说, 你们年轻人的情爱之事,我是不好插手的。”
舒遥气定神闲, 老神在在。
先生这个说法,就是要不按常理出牌的意思。
果不其然。
先生道:“依我看来,若是真正两情相悦,仙魔之差无碍,佛修…倒也不是不能有回转余地,仅仅于此,我自不会出来煞风景。”
说得此处,他容色蓦然一厉,“但他先是不顾出家清净,仙魔之差招惹于你;后是抛下你独身身受重伤面对追杀。仙魔两道所做所为固然偏狭,患难见真情却也不是虚话。”
“……”
一片沉默。
面对先生字字如刀的质问指责,卫珩一言不发。
毕竟任是谁遇见自己近三百年未见的师父,却无法师徒相认,互问安好,而是挨师父突如其来劈头盖脸一顿斥责,心态都会有点崩溃。
卫珩能静默如初,已是三百年天下第一修出来的好涵养心性。
话既说完,先生也长长舒一口气:“我想小娘你是聪明人,该说的我说了,该做的,便是小娘你的事。”
“其实…并非是先生所想。”
舒遥低头一瞬,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再抬头时面上难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不该相瞒的。”
且不说先生听见他这一句是否感动,卫珩倒是先眉头微微一跳。
以他对舒遥的了解,恐怕精彩之处正是在舒遥口中“隐瞒的地方里”。
舒遥:“我先前与先生说过,我有万川和与让雪天两重身份。”
先生点头应了句是:“我记得。”
舒遥:“魔道险恶,我身居高位,难免招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