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破军见过舒遥以往无数次气焰张狂的模样。
那是真的能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嚣张高傲,在他身上偏偏让人恨不起来,反而让人不由自主觉得像他那样的美人,那样的剑修,自该有自己的脾气。
明月是高远才成了明月。
太阳也是灼手方做的太阳。
破军认命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你也别太委屈自己,该拔剑的拔剑。我们又不缺陪他一座两座峰头的钱,替你收拾烂摊子又不是第一回 。”
十分的任劳任怨,苦口婆心。
舒遥不和他客气,驾轻就熟:“正好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破军:“……”
他想抽过去的自己两下清醒清醒,谨慎又绝望:“我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来不及。”
舒遥根本不给他机会,古怪道:“出口成章,莫非你很缺那两个钱?”
破军:“……”
不是兄弟,我不是缺赔一座两座峰头的钱。
我是怕夹在你们中间左右不讨好,里外不是人,最后被寒声寂影日月照璧,再加任临流的一把剑最后揍成妈不认。
要是拿钱可以解决问题,破军情愿立刻买个十座八座峰头,给任临流当即搬到玄山去把他供起来。
舒遥见他迟迟不应,更为奇怪:“不是兄弟,我不过是问你要两本秘史,你何至于如此吞吞吐吐,百般推脱?”
破军:“……”
他当即松了一口气,如获新生:“原来是两本秘史,好说好说,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拿钱——”
去买任临流的命。
那不如先要自己的命,还能死得痛快点。
舒遥有点受伤,不可思议道:“之前跟我说我们有钱,不缺赔他一座两座峰头钱的是你。”
破军不情不愿承认自己的一时脑抽:“…是。”
舒遥:“以为我要问你拿钱,各种推辞的也是你。”
呵,信了你见鬼的兄弟情。
破军:“……”
他有预感,再说下去自己兴许面临的就是寒声寂影。
破军当机立断,掐断这个危险话题:“说起来兄弟,你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要话本?你要哪两本?”
舒遥避而不谈,只简略道:“只要与我有关的,都要。”
“唔,那可能有点难。”
破军沉吟了一会儿,给他一一道来:“你在深渊下多待了一会儿,可能有所不知,如今除了最开始的两本玄山秘史,有七公主写你身受情伤,黯然失魂的魔尊秘史;有写道尊与其首徒、与魔尊和与天姚的道尊秘史;有写你早年爱慕非人的杀破狼秘史,有……”
舒遥:“……”
他听破军絮絮道来,比听和尚念经还要如听天书,还要绝望。
现在开始搞文字狱还来得及吗?
还能够禁止他这个花边绯闻满天飞的不良现象吗?
毕竟都是要筹备合籍大典,成家立业有道侣的人,风评被害得太惨终归不好。
他只能勉强镇定,向破军点头道:“我知道一定买了在背后暗笑我,统统给我买一本。”
“怎么能叫暗笑你呢?”
破军将厚厚几册书摞到他手上,随口道:“我就是闲来无事买来琢磨一下,该如何替你——”
将谣言传得更沸腾,更夸张。
毕竟七域主都提笔动过手,自己这个舒遥的百年兄弟,怎么能没点心意上的表示呢?
幸好破军警醒,及时地改过口,从寒声寂影下救了自己一命:
“替你好生辟谣。”
舒遥嗤笑了一下,显然是不信的。
各处已经妥善安排。
无尘方丈经由江云崖医治,醒转过来,他挂念着六道寺情况,第一句话便是让六道寺余下门人随着自己一同回无妄寺中修行。
众人很以为然。
皆空方丈筹划得再如何不为人所容,他们一众大乘,也总没有让十来岁没长成的小沙弥住在这一堆废墟中,约等于露宿野外,餐风饮露的道理。
破军一面深深忧虑,一面领着全场焦点,神思恍惚的万川和打算回魔道整顿事务。
破军:“唉兄弟,尽管你骗了我百年,还累得我真情实感为你操心过,我气迄今未消。但性命为重,我还是要好心劝你一句想活命,来魔道为好。”
说完破军深深以为自己心性宽容大度,几乎可以立地成佛,白日飞升。
没办法,有舒遥那么一个朋友,再差的脾气也会在寒声寂影下被磨好的。
万川和:“……”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这几个字万川和已经说到口干舌燥,几乎累到不想重复的地步。
而七域主,他则是受引长烟之邀:“七前辈,晚辈未谢过您救命之恩,不知你可愿与我回倒悬剑山,容晚辈报答一二?”
也总没有看着自己救命恩人在魔尊剑下性命垂危的道理。
引长烟很知恩图报。
也不想想自己一穷二白,兜里听不到两枚灵石的响声,来拿什么报答七域主。
破军出于朋友之义,劝道:“倒悬剑山确实是个值得一去的好地方。”
至少比寒声寂影送去的黄泉值得一去得多。
舒遥刚向他要了几本秘史,谁知道他下一步不是丧心病狂地一个个去找原作剑下机算账?
七域主如愿以偿,也就矜持地顺水推舟,愉悦答应下来:“好,那我就去倒悬剑山一观。”
旁观全场的倒悬山主:“???”
你们从头到尾,有问过我这个倒悬剑山真正做主的人哪怕一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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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山依稀是旧时模样。
九座主峰自千里山脉中峭拔而起,直上青天,底下无数从峰勾连绵延,如长龙摆尾,顶起这世间一等一的灵秀之地。
其上竹海翻翠,松柏涌雾。
于任临流而言,却是三百年未回的家乡。
哪怕他历经再多大风大浪,早早磨砺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性子,此刻也不禁眼眶湿热。
任临流望着山峰高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他佩剑高鸣了一声,剑光如流星猛然划破长空,身影淹没在云气松竹中只留极淡一痕。
等众人再找到任临流时,他怀中抱着一只油光水滑,神气活现,羽毛蓬松的大白鹅。
任临流正以手指替大白鹅梳理着尾羽,和其间的细小绒毛,也不管大白鹅能不能听得懂,兀自和它喃喃低语,神情慈爱无限,柔和似水。
“魔王等一等!”
玄和峰主大惊失色拉住了魔王,月出昆仑险些被她抖出鞘外:
“那只鹅真的不能吃!吃了会完蛋的!”
骇得玄和峰主爆了粗口。
大白鹅本和其他凡鹅不一样,灵识破强,五感敏锐。
来自魔王的食欲恶意将它吓得整只鹅羽毛炸成球,委委屈屈地不住往任临流怀里缩。
夭寿啦,竟然有人想吃几百年快成精的鹅了。
还是当着它三百年未见的主人的面。
“咦。”任临流出了声,拈起一根大白鹅的尾羽细细打量:“大白尾巴这边的毛,怎与它身体上的有些不一样?”
玄和峰主:“???”
明明大白换过一轮毛,师父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后背悄悄地淌出冷汗。
大白鹅扑棱翅膀扑得更起劲,翅尖使劲地冲着玄和峰主扇。
就是她!
乘着那个负心薄情寡幸的新主人和他的美人在屋里歪歪腻腻,甜甜蜜蜜的时候,把自己的尾巴毛拔了,用来打牌!
就是她!
任临流仿佛懂了大白的悲愤控诉。
玄和峰主的神经绷到最紧,害怕得握住了月出昆仑。
惟独玄山掌门,搞不清楚状态。
这一只大白鹅不是浑身上下雪雪白,毛色挺均匀的,怎么师父的眼睛看,和他们的眼睛看,就是不一样呢?
他抚着大白鹅炸到翘起的尾巴毛,柔声安慰它说:
“大白你不必担心,换毛的时候有点意外难免,你秃了也是鹅里最好看的那一个。”
任临流明智地将下一句缄口不说。
毕竟几百年老鹅,对毛量不能够要求太多。
大白鹅:“!!!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