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她周身魔息狂涌,飓风大作,似要将一斛珠精美层叠的楼阁掀个底朝天。
下一刻一切安静下来。
天姚体内魔息完全被压住,口鼻溢出鲜血,说话难能。
她惊愕看向对方。
那人竟是个大乘。
红鸾和她一样,被威压压得浑身骨骼咯吱作响。
她不肯低头,咬牙说道:“我本来想劝道友归顺我第二域,现在想想,你这种货色,恐怕也是尊使一剑杀了的玩意儿,自然看不上眼。”
来人袖子一卷,红鸾天姚双双倒飞出去,击断无数根游龙走凤雕花漆金的梁柱,甚至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木屑飞溅间,一斛珠中隐隐传来小声啜泣,像是在担忧自己未知的命运。
“就凭贪狼那种美色上位的货色?”他嗤之以鼻,“他也配?”
“说谁美色上位?”
那道声音如冷泉一注,荡过重重木屑碎尘,无端使人心神安定。
红鸾天姚眸子亮起:“尊使!”
舒遥一步步逼近那位大乘,耐心重复一遍:“说谁美色上位?谁在我这里动我的人,拆我的城?”
他没有怒容满面,厉声喝问。
也不暴跳如雷,骂声贯耳。
但大乘身后的人一旦对上他看不透深浅的眸光,齐齐后退两步,低头不语。
饶是那位大乘,一时间也难硬气不下去。
嘴上说的再难听,再如何羞辱,对贪狼使的敬畏,到底根深蒂固在了魔道骨子里。
舒遥看着也不生气,笑得一笔带过般不当回事:“你是近百年出生的?”
大乘仍然倔着不说话。
他不明白舒遥为何要问这等蠢问题。
有哪个惊才绝艳之辈能在百岁内修成大乘?
卫珩同样不能。
舒遥说:“若不是百岁内出生的,怎会不知道长安城千里之内,皆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
“怎敢来我长安城造次?”
大乘终于动了。
他往后疾掠,想要离开一斛珠,否则将有性命之忧。
到他这个境界,不难瞬息千里,缩地成寸。
太晚。
天上的明月退避,云朵翻滚着变暗。
接着乌云移开,电光闪烁映亮半边天空。
九天惊雷滚滚而下,轰然炸鸣在耳边!
修为稍次些的魔修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舒遥递出一剑,雷霆如洪流滔滔,下落在寒声寂影剑尖,听他指挥。
说不清是雷霆似剑,还是剑似雷霆。
不久前耀武扬威,气焰嚣张的一队人,甚至来不及说一个字,就在舒遥剑下化为飞灰,尸骨无存。
红鸾天姚缓缓起身。
她们受的伤势不轻,好在修行者筋骨强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远非常人可比,缓一口气也就不碍事了。
舒遥收起剑:“抱歉,我最近一段时日不得已寻个安生地界躲起来养伤,不想是连累了你们。”
红鸾摇头笑道:“尊使帮我们把气出过,有什么好抱歉的?”
她眨眨眼:“毕竟我们好端端站在这里,那些人却灰飞烟灭了啊。”
舒遥来长安城,原来是想寻红鸾天姚两个,问她们愿不愿意随他走一趟魔宫。
红鸾天姚和他牵连太深,无论随不随他去魔宫皆躲不过七杀关照,倒也不存在避避风头的说法。
但如今以她们伤势看来,能好好待在长安城养伤,不受外敌侵扰雪上加霜都是好的。
舒遥思忖着是不是要把破军喊来再照顾一回长安城。
红鸾天姚是他城中战力最高,最可放心托付之人,连她两人身受重伤,城中找不出一个能打的。
“我替你照顾长安城,你放心去魔宫。”
万川和出现得很及时。
舒遥一惊:“你怎么在长安城里?不早走保平安是想和七杀一脉硬杠吗?”
“恕我直言,我哪怕不待在长安城里,身为天刑,我也很难不和七杀一脉不硬杠。”
万川和翻个白眼,“替你照看个长安城,再向红鸾天姚两位姑娘讨个酒喝,不是更好?”
“有道理。”舒遥沉思一瞬,不再多说,只吩咐红鸾天姚道,“他喝的酒,记得记账。”
万川和不可思议:“你是魔鬼吗?我好心好意劳心劳力帮你看城,你还要算我的帐?”
回答他的是舒遥飘然远去的背影,和一句“家大业大被人碰瓷,赚钱不易。”
“域主放宽心。“红鸾掩口一笑,温声细语安慰他,“上一次破军使来时,不禁酒记了帐,更倒贴四十万灵石。”
万川和:“……”
所以说舒遥果然是魔鬼吧。
道尊会瞎了眼看上他,自己是不信的。
舒遥抬手——
雷霆剑意撕裂虚空,刹那间穿过整个第二域,至第一域的魔宫大门前,是真正奔雷闪电,势有万钧。
魔宫宏伟大门被洞穿一端,传出舒遥的声音:
“七杀,等着受死。”
他这一句话借剑破虚空,传遍整座魔域。
仙魔两道的大修行者均有耳闻。
七杀脸色铁青,五指弯起如钩,硬生生捏碎宝座上镶宝嵌珠的金雕扶手。
破军烦躁地将扇子折了又收,最终恨恨往地上一摔,起身便走。
舒遥说话的前一刻,他在青山宗里设下屏蔽卫珩神识的阵法刚刚失效。
引长烟拿眼角余光瞥着卫珩神色。
他印象里,道尊一贯是冰雪神容的冷淡模样,鲜少有欢喜,亦很少真正动气。
但此刻,卫珩是真正动了情绪的。
也是,几百年来好不容易收了一个徒弟,结果昨天白天徒弟和自己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晚上就自己溜走不见踪影。
确实很应该生气。
引长烟理解想。
他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冒被日月照璧拍死的风险,提醒卫珩一句倒贴的师徒情是没有结果的。
就舒遥那个连教授自己剑诀师父名讳尚能忘记的翻脸无情模样看,注定是痴心错付,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卫珩凝眸看向他指尖一缕魔气。
有点似曾相识之感,在北斗宗时从来见舒遥的万川和身上见过。
他明白舒遥去哪里了。
剑光浩浩荡荡划破天际,卫珩身影隐没在夜幕之下。
再待在晋国也没意思,引长烟亦拍了拍手,御剑回倒悬剑山。
等第二天醒来的舒宁寻不着三人踪迹,他不知内情,由衷感叹:“果然是上宗仙人,不求回报,来去无踪啊。”
卫珩回了玄山,去见玄山掌门。
“我要去魔道一趟,为杀七杀。”
大晚上的,玄山掌门被他一句话惊飞大半魂魄:“你要和魔道开战?”
卫珩想了想:“不算,只是去杀七杀而已。”
“那和和魔道开战有什么区别?”玄山掌门有点崩溃,喊道:
“魔尊身死,贪狼失踪,破军不理事,七杀几乎抓着整个魔道的权柄,你要是杀七杀,不就是往人魔道脸上扇吗?”
玄山掌门心累。
他原以为他师弟在玄妙峰修身养性上百年,能磨平点脾气,不想还是和从前一个样子。
一样嫉恶如仇,憎恶魔道。
卫珩无动于衷:“七杀他滥用魔种,不杀不可。”
玄山掌门肃然道:“哦?滥用魔种?”
他沉吟:“此事是要从长计议。”
“咦?天上又降雷霆?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以两人境界,不难察觉到魔域那边的天雷滚滚。
也不难听到舒遥的一声“七杀,等着受死。”
玄山掌门神色奇妙起来:“如我所料不错,魔道中只有破军、贪狼有底气说这话。破军和七杀交情不错,说话的人…是贪狼?”
卫珩:“是。”
玄山掌门:“离他杀魔尊时日无几,他受的伤,想来未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