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她剑气引得玄山弟子身上佩剑齐声长鸣:“若不是要留你一条性命让你去告诉站正挨打,你以为本座会忍你到今日?”
玄和峰主年轻时脾气上来是敢追着掌门砍的人物,卫珩劝都不顶用,她一怒之下,玄山弟子噤若寒蝉,恨不得把自己嘴巴封得再紧一点。
只有舒遥悍不畏死。
他上前一步拉了拉玄和峰主的衣袖,动作很轻,声音也很轻:“无碍,不如师叔让我和这位阁下分说一番,好让他做个明白鬼。”
玄和峰主面上怒容果然消退三分,恨恨看一眼魔修,甩袖道:“阿遥你说。”
卫珩:“……”
他非但不觉得自己养了玄和峰主个白眼狼,百年半师情谊,竟然抵不过和舒遥短短几日间的相处,反而有欣慰之意。
玄和性子虽说略有急躁,但本性纯善率真,和贪狼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怪他们两人相见投缘,能走到一起去。
而贪狼朋友本少,多一两个真心关怀他的人亦是好的。
“魔修中孤煞行事肆无忌惮,容纳入体的除却天刑魔修容纳的各种气机外,杀人时的血煞之气亦可助其修行。所以孤煞的修行途中,无辜者尸骨累累。”
在场众人皆知这一点。
这是他们修行时上的第一堂课,自修行一刻起,孤煞魔修和仙修的仇恨天然而然如长城建起,不可逾越。
魔修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舒遥继续往下说:“孤煞不受天道的约束,也不在天道眷顾之内,是天之弃者。因此医修虽说可医各类修行者,唯独不能医孤煞一脉的魔修。”
他悠悠然冲魔修一笑:“阁下假若当真想证明自己天刑魔修的身份的话,不如受我医治一番?”
舒遥说的话很在理。
所以包括玄和峰主在内,在场所有人的凌厉眼刀都射向魔修,想要拎这个先公然打他们玄山脸,再质疑他们道尊首徒身份的小人出来验一下清白——
再决定能不能宰。
魔修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终于明白舒遥打的是什么主意。
用魔息医人,那被医的人还能活吗?
而自己就算魔息炸体而亡,旁人肯定也说是“切,一个孤煞魔修硬是要装成天刑的,结果果然被医修验出真身了吧?”
没有人会想到致死的真正原因是披着医修外皮的贪狼使体内魔息。
真是好毒的心肠。
好狠的算计。
“不必。”
魔修险些要落泪,感激望向卫珩。
道尊不愧是个道心清正的好人。
先前领了魔尊的命令一定要跟他杠到底的自己真是太不识时务了。
卫珩说:“你重伤未愈,再动用体内真气,不值得。”
舒遥“嗯”了一声:“那你把城头的人放了。”
他似笑非笑,看着苍白虚弱的外表下藏着颐指气使:“本来这群人是用来给我玄山一个下马威的,如今阁下自己被吓趴,下马威…也不必了吧?”
他一说,魔修恍恍惚惚回忆起自己来的目的。
对啊,自己来是为了给玄山一个下马威啊。
为什么被下马威的硬是换成了自己?
早知道贪狼使这尊煞神在队里,为什么自己还脑子抽风,从魔尊手里接过其他同僚避之不及的任务?
他亲眼看着道尊抬手,想要拍拍贪狼使的头,却又犹疑着放下,安慰贪狼使道:“天刑…不会有事的,让他给让雪天带个话即可。”
舒遥实则不算非常动容。
魔道不像仙道,有重重的家族宗门罩着,出外时在豺狼虎豹面前保你安好无忧。
魔道一切生死由命,生看自己,死也怨不得旁人。
天刑一脉的脉主,亦没有要罩着整个天刑的责任。
但他懂卫珩的意思。
正是愈加懂,愈加无法领受。
他只继续淡淡地“嗯”一声,不作其他回应。
卫珩以为他仍是无法释怀,但在大庭广众下,无法再说更多。
魔修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道尊的一片痴情感动了。
贪狼使仍能冷淡以对,只能说不愧为薄情寡性的桃花星主。
波折落下帷幕。
玄和峰主问道:“师兄,那我们先放他一条性命让他传话给让雪天?”
魔修身子一抖。
他听见卫珩道:“等留着和让雪天算。”
那必然是很强大的底气,将呼风唤雨的大乘视作不值一提的瓦砾木块,随手可翻覆。
大乘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等遁回魔宫中,他仍然惊魂未定,不敢置信地向让雪天三言两语称述完事情经过后,万般纳闷道:
“尊上您看,那玄山是不是专旺贪狼的风水宝地,能让他在里面如鱼得水?”
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大乘想来想去,只能丢弃科学,奔向迷信的怀抱来解释这一魔幻现象。
让雪天轻笑一声,缓缓开口。
七杀眉头一跳。
他现在不太关心“惊!昔日故友决裂后竟投向仙道怀抱,改头换面成为医修,究竟是仙道的眼瘸还是道尊的偏爱。”
他只是咬紧了牙关,心想让雪天要是再重复紫薇秘境,自己可能当真要拔剑。
好在让雪天没说。
他只是道:“贪狼和卫珩,确实天然相吸,命中注定。”
比起前些时候的复读机来,神神叨叨像个魔尊样子。
七杀气顺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魔修刚溜得不见人影,弟子未来得及回船舱,飞船未来得及起飞。后头又有两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造访飞船。
是引长烟和假扮成倒悬剑山弟子的破军。
玄和峰主是熟悉引长烟的。
她和倒悬剑山掌门有交情,将引长烟视作半个弟子对待,奇道:“你怎会恰好赶来第二十八域?”
此事确实是凑巧。
引长烟在第十六域出手了一回,引来后头无穷无尽的追杀,破军索性带他御风一口气跨了十二座魔域,一直来到第二十八域城门口。
然后撞见飞船旗帜风中招摇,玄山两字在上面再醒目不过。
引长烟简略道:“我本想探听怀师妹消息,后来出了点岔子,来第二十八域避一避时,看见玄山的飞船。”
玄山来人,怀霜涧便不会有事。
引长烟放下心,欲和破军从此别过时,破军却道:“师兄莫非是想一个人去与玄山回合,把我孤零零丢在魔域?”
他表情凄然,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有那么一个被抛下的倒霉师弟。
引长烟眼角一抽。
心道你不留在魔道还能干嘛?去飞船上和玄山几位峰主打起来吗?
破军看穿他的心思,笑道:“师兄莫非忘记是谁带着你从第十六域中脱身?”
他暗示引长烟欠他的一个人情。
引长烟不为所动:“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当不惜性命去还。但涉及到玄山众位,却是抱歉。”
破军哪里是会被引长烟三言两语劝退的人?
他死缠烂打,终于在引长烟不堪忍受差点拔剑之际,正色说明自己是有正事须得找到道尊,立下心血誓为凭。
引长烟收回按剑的手,良久道:“若你有异动,我必然告诉玄山诸位峰主。”
破军一口应下。
因此引长烟在介绍破军时,尴尬又勉强:“是…是随我出门历练的一位师弟。”
破军低眉顺眼,貌若纯良:“见过峰主。”
他抬头时视线和舒遥对上。
同为大乘巅峰,纵有高下之差,破军的精心易容,卫珩也很难辨认。
舒遥借着杀破狼三星,不难有所感应。
他们眼神交流一瞬:
兄弟,你怎么跟着引长烟来了这里,那么刺激的吗?
说来话长,一会和你慢慢说。
飞船直飞向第一域而去。
破军推开了舒遥的房门。
他看起来和见玄和峰主时判若两人,纵然顶着一张平凡面容,也决计叫人忽视不了去。
他一进门就道:“怎样,我装倒悬剑山弟子装得像不像?”
舒遥面无表情:“幸好有引长烟为你遮掩,否则就我看到的两个倒悬剑山弟子来看,你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怕是要被开出剑修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