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想了那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舒遥一个字也没说。
他换了一副神容。
那是魔道中人很熟悉的,如雪里红梅,冰上烈焰般的贪狼使做派,冷淡矜贵和秾丽生华并存。
舒遥挣脱卫珩的手,上前一步直视让雪天,话语出口如冰碎玉裂,将魔宫地面一砸一个坑:“魔尊自己说的,贪狼使和紫薇秘境择其一?”
他勾起眼睫,眸中冷光如剑身上溅的血,别有种带杀气的动人之态:
“倘若有贪狼使在,便不用道尊立下步入紫薇秘境的心血誓?”
“对。”
让雪天兴味盎然看他,疑惑道,“可这位小友,不是位医修吗?”
他显然是很记仇,故意作弄,笑吟吟问道
“贪狼使与修医道的道尊首徒又有何关系?”
第38章 反转打脸
舒遥说:“因为我是——”
他语罢, 满堂瞩目之下,右手猝不及防拔剑!
如摘了夜空里一抹星辉在手, 寒声寂影幽然明亮, 暴起如雷霆震震!
雷霆震怒, 假使中了这一剑,必将在现场动弹不得几息时间。
感谢云裳心经也可以使出雷霆震怒一式。
舒遥站出来前将前因后果想得很清楚。
他倘若直言身份,有一百个机会被卫珩打断,该立的心血誓卫珩一样会立, 他只是做了一番无用功。
说不得还要麻烦卫珩平息玄山这边的乱子。
不如在卫珩不备的时候, 先以雷霆震怒定住他,紧接着趁机立下承认自己身份的心血誓。
寒声寂影剑尖上雷霆缠绕, 剑身映出舒遥后面玄山弟子茫然一片呆滞的脸。
和舒遥的眸光锐利。
隔着魔宫不知重重几座宫殿楼宇, 石中隐玉冰冷坚硬的剑锋上,悠悠转过一抹似玉的莹润光辉。
那抹光辉积久不散,反越凝越深, 越凝越亮,从不起眼的烛火般零星一点, 至将这屋宇也映亮几分的耀眼。
剑身轻颤, 抖出一声声剑鸣。
那剑鸣声急促清越,似含着说不出的喜悦之意, 也按耐不住想要饮血杀人的渴望。
这一串异动发生得太快。
待魔修觉得不对时,已然被石中隐玉的剑光晃花了眼睛, 厉然喝道:“你想做什么?还想要性命就给我老实点!”
说罢阴森森的黑雾弥漫满整间屋子。
有婴儿号哭, 又似怨妇哀泣, 恶鬼嚎叫。
想到魔修孤煞一脉的身份,也许这些声音在他手下确有其事,且重复过不止一次。
反正千百种声音吵吵闹闹挤在一起,号得人耳朵疼。
血煞之气密布如雨,蓄势待发,仿佛随时会化成铺天盖地的箭雨卷来,万箭穿心。
碍于怀霜涧身份使然,在让雪天和玄山谈出个结果之前,她若是有个万一,没好果子吃的肯定是看守魔修。
因此魔修阵仗摆得大,却犹豫着不敢出手,只得和同伴警惕盯着怀霜涧,一边虚张声势:
“要是想要留得一条性命在,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息了作乱的心思。”
怀霜涧体内最后一道灵力归纳入丹田,如万流汇聚,百川归附。
气海充盈。
她睁了眼睛,张开五指,石中隐玉通她心意,成一道流光破空入掌间:
“杀你。”
她嗓音冷彻透骨,无端有力地穿过一室万鬼齐哭,稳稳落入魔修耳朵里。
“好好好!”
被一个元婴小辈这样一激,孤煞魔修气极反笑,“好得很!我倒是要看看谁杀谁!”
屋内温度骤降。
哭号溅停。
冷霜冻住一室的诡异黑气,随即“咔嚓”一声,齐齐化为晶莹霜花落了一地。
怀霜涧元婴时,石中隐玉尚可越境强杀化神。
而今化神后,自然更不在话下。
寒声寂影剑身上缠绕的雷霆化为虚无,又变成那柄精致美丽,几乎叫人疑心是件可供赏玩摆件的长剑。
舒遥张了张口,发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气流淹没在喉间,根本无法发声。
他被人强行封了说话的能力。
谁封的不言而喻。
是他太低估卫珩,原以为自己修为不在,乘着出其不意之利,凭天雷之意以雷霆震怒,总能定住卫珩几息时间。
不想卫珩不但受了这一记雷霆震怒毫无损伤,还借机封了他口舌。
根本一点机会都没给他留下。
一串电光火石的变故之间,殿上大部分人皆来不及反应,却听卫珩向着让雪天道:
“抱歉,是我弟子一时间激动太过,想假借着贪狼使一事出手偷袭魔尊。”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起伏,却自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听得玄山弟子纷纷“啊哦”两声,堵在脑子里无法理解的事瞬间如得妙手点拨,茅塞顿开:
“我说舒师兄怎么会突然提到贪狼使,原来是麻痹魔尊,好借机出手。”
“不过舒师兄到底有点冲动了,魔尊究竟是魔尊,哪里是能被轻易得手的?”
“我倒觉得舒师兄是性情中人,我们尚且为道尊愤怒惋惜,何况是身为道尊嫡亲弟子的舒师兄?”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言激起万人和。
玄山弟子面红耳赤,附和道:“不错!若是我处在舒师兄的位置,说不得也是和舒师兄一样的做法。”
玄和峰主欣慰揩一把湿润的眼角,轻声感叹道:“不错,我也想劈死让雪天那丫的。”
玄山掌门严厉觑她一眼,伸出一手拦她。
“师兄是想拦我?”玄和峰主道,“师兄放心,我比阿遥年长几百岁,知晓分寸,不会胡来的。”
玄山掌门恨铁不成钢,并不说话。
玄和峰主如有所悟,环视四周,悄悄从袖中掏出一瓶天王保心丹,悄悄递给玄山掌门。
玄山掌门接过,慈爱地拍拍她肩膀道:“等接了霜涧,你想要劈让雪天也是可以的。”
“顺带替我补上我那份。”
破军很呆滞,他呆滞问七杀:“这也可以?”
当他们看不见那道雷霆落的方向,完全是向着卫珩,而不是向着让雪天的吗?
七杀就显得镇定许多:“人家手抖劈歪的,有什么不可以?”
破军简直要怀疑他和让雪天在一起待久了,把脑子也给待坏了。
代入完玄山弟子的思维,七杀恢复原状,冷漠道:“可以不可以,不是你我认为的。”
他冷漠中,又颇有看透世情的沧桑感:“人家玄山觉得可以,就没什么不可以。”
破军:“……”
“等等。”院长回想着方才一道雷霆,疑惑道,“如今医修竟能如此长于剑招吗?”
几百玄山弟子的目光齐齐如剑般扎向他,充满着看土包子的不屑意味。
玄和峰主缓缓道:“众所周知,我玄山是个修道门派。”
后来都变成了满山的剑修,医修修剑有什么不可能?
院长的膝盖中了一箭。
玄和峰主又道:“而且我师侄,以前是个剑修。”
她语气意味很复杂,有与有荣焉的骄傲自豪,更有惋惜感叹。
人间不值得。
卫珩不值得。
院长膝盖中了第二箭。
江云崖强行忍耐住掐死好友的冲动,冷冷一笑:“怎么?瞧不起我们医修?”
“要不要和我们医修打一架?”
院长膝盖中了第三箭。
来自坠青天宗主的死亡威胁,终于成功堵住了他不停发出疑问的嘴巴。
让雪天在先前几波言语交锋中充分摸透了玄山弟子的本性。
他没有自己气自己,自己给自己挖坑跳的天才想法。
左右卫珩的心血誓和贪狼使中任选其一,已经足够。
于是让雪天顺其自然,轻轻放过,点回主旨:“请道尊立心血誓罢。”
日月照璧剑身飞溅起一抹殷红。
兴许是受那一抹鲜血感染,舒遥眼眸亦是随之泛起一份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