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浅洛洳雪
穆靳收徒看来并不是对郁承渊满意,否则怎么会致使一个外门弟子?!
郁承渊放下帝王的高傲,愿意做一个外门弟子,想必是为了拉拢穆靳,借此将这位宗师留在京师。
大家如今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究竟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
既然郁承渊没有得到穆靳的认同,他们暂时得不到穆靳的许诺也无妨。“是老夫太过着急了,还请穆宗师见谅。您收陛下为徒,必会长留京师。这次就只当我们与穆宗师交个朋友,其他的事日后再谈!”
“这样最好不过。”严威见穆靳的神态恢复如常,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林乐贤面上也恢复了笑容,“说起来我这女婿也姓穆,也是与宗师有缘。俗话不是说的好,同姓之人上数五百年可能便为一家。”
“穆华荣?”穆靳难得配合,看了穆华荣一眼。
“与宗师姓氏相同,是我的荣幸。”穆华荣这一刻有些惋惜‘穆谨’的早逝。若非如此,类似的名字或许还能更一步拉近距离。如今他却是不敢多提,穆靳一位宗师和一个早逝之人重名,若是被有心人解读,那就是诅咒。
“穆大人可舍得一滴血液,也好让我探一探亲疏。”穆靳神色依旧随意的很。
“自是舍得。”穆华荣也不在意自己的血液,直接在手上划了个口子,落在杯盏上的血液可不止一滴。
这个世界鲜少有用血液施展的术法,穆华荣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穆靳随意取了一滴自己的血液,和穆华荣的血液一起落入水中。两人的血液在杯盏之中遥遥相对,并未交融。
滴血认亲的方式本就没有太多依据,在穆靳的刻意之下,更是不的可能相溶。
“我自来这世上便无亲人,听穆大人提起,便随手为之。”穆靳说完挥了挥衣袖,桌上的所有血迹随之消失不见。
在场的三人这才明了了穆靳为何有之前那番举动。林乐贤更是忍不住看了穆华荣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不争气。穆华荣面上有些无奈,他也想和穆靳有血缘关系。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这几代可没有亲属失联,怎会有族人遗落在外?
第35章
见穆靳与严威一前一后走进书房, 等待已久的郁承渊连忙站起身来。
“师尊,您此行可有收获?”郁承渊视线在穆靳的面容上徘徊许久。比起有没有收获, 郁承渊更想知道穆靳有没有因那两个贪心不足的臣子不悦。
穆靳面上的微笑与往日一般柔和, 一身脱俗的气质亦无半分异色。只看表面, 无法判断他心情如何。
“不虚此行。”穆靳手掌微微一张,一团鲜红的血液在空中漂浮, 淡淡的血腥气息在书房中蔓延。
郁承渊有些疑惑, “这是?”
“穆华荣的血液。”严威开口为郁承渊解惑,并且说了穆靳让穆华荣主动献出血液的经过。“血液消失的时候, 我还以为前辈是嫌弃包厢中的血腥气,直接将其摧毁了,没想到前辈把它收了起来。”
郁承渊听到穆靳为寻亲让穆华荣献出血液,神色便略有变化。“弟子可安排下去,为师尊寻找血脉至亲。”
大水褪去后, 郁承渊也曾专程调查过穆靳的身份。穆靳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踏入柳宁县之前的经历一片空白。
这样的调查结果虽然不多见, 但也不是特例。有不少武者都是隐世修行,出现便是名扬天下。
穆靳的气质也实在是像极了那种无牵无挂的隐士高人,郁承渊从未想过他会对血脉至亲如此在意。
只因姓氏相同, 便要了穆华荣的血液来测试。如果穆华荣真的是他的亲人……
郁承渊心下不免的生出几分侥幸, 更坚定了要找到穆靳亲人的想法,绝不能让他们被林乐贤利用。
更重要的是, 他可以借此机会偿还穆靳几分。
“血脉至亲?”穆靳勾了勾唇角, “我的家室血脉, 我最清楚不过。”
“您说的‘滴血认亲’只是个借口?”郁承渊有一瞬间的怔楞。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对于帝王亦或是官员来说,是很正常的事。他们说的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上几遍。若是不小心,便有可能踏入别人的语言陷阱之中。
谎言?当这个词和穆靳联系起来的时候,郁承渊却有几分难以置信。
也许是因为他形象为人都太像谪仙,以至于他当真将对方当做了谪仙类的人物。突然听闻他做出如此世俗之事,反倒有几分惊讶。
“不错。”穆靳波澜不惊的回应,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谎有何不妥。
“您是为了拿到这些血液找的借口?”郁承渊看着空中的血团。“前辈有以血液为引的秘法?”
这个世界鲜少有用血液施展的秘法手段,但并非完全没有。崇国以武力为尊,这种阴私手段向来被人鄙夷,历史上都未曾出现过。郁承渊却知晓巫国皇室便有类似秘法。
“称不上秘法,不过是个小手段。”穆靳对这方法显然不怎么看得上眼。
郁承渊和严威却深知,穆靳口中的小手段,比之他们所谓的秘法可能更为神异。
不等郁承渊开口,严威便忍不住提醒。“前辈,取穆华荣的性命对我们来说不难。但他若是死亡,必然会引起林大人警惕,可能会得不偿失。”
“我何曾说过要直接取了穆华荣的性命。”穆靳说着伸出了手掌。
手指凭空绘制了几道符咒,打入那团血液内。血团缓慢的膨胀起来,化作为猩红的雾气。雾气正中央,一股一陷,像是一个正在跳动的心脏。在心脏的正中央,还隐隐浮现出金色的光芒。
穆靳看了郁承渊一眼。“你应该想知道,穆华荣这些年的经历。”
郁承渊想到马车上凭空出现的一叠叠文件,看向血团的视线多了些郑重。
下一刻,血团中央的光芒便冲破了猩红色的雾气,在中间形成了一块光幕。那其中的场景,正是正午穆靳与严威赴约时的景象。
而且,不仅仅是景象而已,他们似乎能隐约感知到穆华荣的心情和想法。
郁承渊有过一次亲眼看文件凭空出现的经历,此时仍有些无言。
严威却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般场景,着实有些瞠目结舌。“这……”
中午赴约的场景很快便结束,穆靳开口询问。“你想要看他哪一段经历?”
“承武六年,春节前后。”
光影之中的人影不等郁承渊的声音落下便开始飞快的变动,停驻到他想要的年限。场景不像是被声音所控,只需一个念想,便可以让场景前进或者后退,甚至还可以加速、减速。
看着光幕之中的穆华荣,明里暗里的收取贿赂,郁承渊不由的紧了紧手掌。
“陛下,下官先行告退!”严威看到那些场面先是震惊,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开口请辞。
他是郁承渊早年布下的一枚暗棋,也能称得上心腹。面临那么多的秘密,他也有些胆怯。有时候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
“此处是严府书房,若你离开,在旁人眼中便是你将师尊独留书房之内。”郁承渊的视线依旧被画面牢牢吸引。
“属下思绪欠妥。”在场的两位,任何一位都可以让他无声无息的离开书房,纵然自己离开也不一定会被人发现。不过郁承渊这样一说,他哪里还能开口说要离开。
严威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帝王的信任激动好,还是该为日后忧心,心情颇为复杂。他抬眼重新看向光幕,日后陛下很可能会将有与光幕有关的任务交给他。
穆靳同样也在看着光幕,但和郁承渊他们只用眼看不同。他只是神识一扫,穆华荣这一生的所作所为便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将穆华荣与原身的记忆结合在一起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穆靳对穆华荣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世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但人若是狠毒起来,虎狼都自愧不如。
穆华荣是原身一生的悲剧之始,原身出生起便遭受的苦楚是由穆华荣一手造就,为的也不过是名利二字。
对于原身来说极为残酷的现实,对穆靳而言却是意料之中的事。穆靳只是权衡了因果,便从穆华荣记忆中抽身,开口提醒了郁承渊一句。“术法的时间有限。”
“明白。”无需穆靳提醒,郁承渊便猜测到了这术法的时间有限。
若非术法的时间有限,穆靳不可能会这般随意的在严威的书房释放。严威的书房在他们看来,可不够安全。
除了最开始验证这术法前后转换时间的方式外,郁承渊看的都是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只是这一会儿,他便得知了几个重要的讯息。
穆靳没有再理会他们,从书架前抽出一本医书开始翻阅。
从午后到第二天清晨,三人并非踏出书房一步。期间程舟来过一次,在门口询问了一句便离开,再无人打扰。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光束洒落到天地间,书房内的猩红色的血雾也逐渐开始散去。
郁承渊面上还有几分意犹未尽,不过他想要知道的大部分都已经了解。有了至关紧要的讯息,其他的想要收集到手并不困难。
“多谢师尊。”看着最后一丝血雾散去,郁承渊起身朝着穆靳施了一礼。
之前因穆靳说谎浮现的惊讶,此时尽数化为了感激。穆靳哪怕说谎,他的谎言却不是为了自己。
“你可有疑问?”穆靳没有应下郁承渊的感激,随口问了一句。
他提议与林乐贤他们见上一面,便是为了得到穆华荣的血液,借此了解穆华荣早年遮掩下的真相。术法只要不主动停止,本就能维持一夜。让郁承渊借着这一夜了解一些与穆华荣有关的讯息,不过是随手为之而已。
郁承渊的确有疑问。“这个秘法,只要有血液便能施展?!”
谁没有过磕磕碰碰,甚至有时候出现小的伤口自己当时根本就不知晓,事后才会得知。有心人想要取得些许血液,并不困难。
如果只要有血液便能施展,这秘法实在太过可怖。不经意间,别人便用秘法经历了你的一生,连你当时的想法都知晓。比之之前车架之中凭空浮现的资料,更让人心下发憷。
“当然不是。”穆靳直接给了否定的答案。“首先这血液必须是心头血,而且要对方主动交付的心头血。我取穆华荣的心头血是钻了空子,才得了应答。他恐怕都不知晓,自己流出的血会是心头血。”
郁承渊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只要有所防备,便不会被人得逞。“被取了心头血,身体可会有什么不妥?”
心脏对人来说极为重要,心脏缺失一些血液,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会虚弱些时日,虚弱多长时间就要看取得血液多少。穆华荣身体本就虚弱,更虚弱一些也不会被人发现不妥,顶多是觉得自己近日太过疲惫。”穆华荣再怎么也不会怀疑到穆靳身上。
“除了血液必须要心头血,可还有其他要求?”郁承渊再次问询。
“三尺之内必须要有一人,有资格查看他的讯息,否则这术法不会成功。”穆靳抬眼看向之前血雾存在的地方。“穆华荣乃是你的臣子,你自是有资格查看。除了他认同的上位者之外,也就只有三代血缘近亲不受阻碍。”
穆靳能那么轻松的查探到穆华荣所有的讯息,也是因为他这具与穆华荣血脉相连的身体。否则,他要得到讯息会更麻烦一些。
郁承渊越发安心,他的三代近亲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作为崇国君主的他更不可能有上位者。这个手段,很难用在他身上。
“这方法比起师尊之前用的卜算之术限制多太多,得到的讯息却是相差不大。师尊此次选用这个方法,是因为无法再拿出卜算之术的代价?”郁承渊忍不住开口。
一个影像一个文字的区别,在郁承渊来看相差确实不大。
“并非如此。”穆靳翻阅医书的手一顿,“今日林乐贤给的见面礼,便可当作代价取用,只是用作代价太过可惜。卜算所付出的代价,向来不会比得到的东西价值低。若能不用,自是不用。”
穆靳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式,代价只占据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原因,更多是因为这个方式可以直接探知穆华荣的想法,不可能出现‘误解’。曲解了因果,可不是件小事。
郁承渊视线落在穆靳身上,久久未曾言语。
付出代价的价值比得到的东西更高……既然如此,穆靳为何在江南还要进行那场交换?只因为付出代价的是他自己,得到的信息关乎于黎民百姓、社稷朝纲?
第36章
皇宫东侧顺昌殿, 昔为皇室弟子学文习武之处。
自崇国内乱结束,这座宫殿便再无皇室之人踏足, 仅有一些负责维护的宫女、太监行走在内,相较于宫中其他宫殿略显荒凉。
阔别数年,这座宫殿再次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崇国皇室的帝王,位极人臣的三公皆汇聚于此, 九卿亦来了数位, 其余臣子因资格不足未能得到半分讯息。
高居于主座之上的,并非身为帝王的郁承渊, 而是一个对这座皇城来说极为陌生的穆靳。
郁承渊从费阳手中的托盘里捧出茶盏, 浓郁的茶香与殿中萦绕数百年的墨香气息交织在一起, 自然而然便浮现了几分文人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