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浅洛洳雪
“师尊武艺超群、满腹经纶、通古晓今, 精妙手回春之术, 擅天文地理之说……更兼品行高洁, 吾心甚往。承蒙师尊不弃,今方有幸得师所授。”郁承渊向前一步,将手中的茶盏捧过头顶,“特备一杯清茗, 拜谢师恩。”
崇国不施行跪拜之礼, 礼节多是以低头弯腰为主。郁承渊虽为帝王, 却是严格遵循了拜师礼节,弯下了往日直挺的背脊。
穆靳抬手接过杯盏, 微微抿了抿里面的茶水, “不必多礼。”
郁承渊伸手接过穆靳品茗过的茶盏放回托盘, 他虽挺直了脊背、头却微微低垂,一副听候训导的弟子。
“自今日起,你便为吾之弟子。”穆靳此时倒也没有煞风景的提及内外门之说,众人早已心知肚明,无需他再费心强调。
“我可授大道长生,亦可传小道万千。帝王心术、奇门遁甲、行军布阵、回春妙手……皆在此列,你欲行何路?”
“途有千万,而吾必尽得之。”郁承渊眸光一闪,态度坚定。
“可。”穆靳随口应下,同样无半分犹豫。
在一旁观礼的左豪见两人暂时没有开口的想法,扫了一眼众人。“接下来应该便是第一次授课,我们暂且退避。”
左豪可是知晓,虽然郁承渊早已与穆靳有了约定,但是一直没有得到进阶下一步的功法。
他自己得了进阶的方式还那般焦急,希望尽快赶赴边疆,郁承渊只会比他更为迫切。
左豪难得一次懂得体恤旁人,说完他便转身走出大殿。
魏经纶有些犹豫,他忍不住看了穆靳一眼。表面看上去平淡,眸光深处却是满满的审视。
在此之前魏经纶只知道,穆靳让郁承渊武学突破的人。在拜师礼进行的前一刻,他还以为穆靳只是郁承渊的武学导师。
听两人之言,穆靳教导的却是涵盖文韬武略方方面面,甚至包含‘帝王心术’。魏经纶对穆靳知之甚少,他很是担心穆靳会将郁承渊引入歧途。
“诸位爱卿,暂且回避!”郁承渊微微侧头。
“下官告退。”林乐贤先是略带担忧的看向穆靳,这才慢吞吞的转身。
这三人都已经做了表态,其余人自然是随之离开。
几人刚走出宫殿,魏经纶便忍不住开口询问。“穆宗师可授陛下帝王心术?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陛下自有分寸,丞相大人何必太过忧心。”严威开口说了一句。
魏经纶看了严威一眼,面上的纠结却未淡去,反倒像是更深了一些。
林乐贤赞赏的看了严威一眼,严威那句话在他看来就是专门给魏经纶添堵。“更令人疑惑的不是那句‘大道长生’?”
长生啊……这恐怕是人永恒的话题。谁不想拥有永恒的岁月?身份越尊贵的人,越是无法将其忽视。
“大道长生应该只是期许。习武素有强身健体之效,武艺越高越是如此,宗师的寿命比起常人甚至要高出近五十年年。若是武艺能再进一步,年限显然会更高。”左豪想到穆靳的提点,心下的感激更甚。
穆靳不仅让他突破了一个境界,更让他拥有了去探索下个境界的时间。
“宗师之上或许已经没有路,但总要有所期盼不是。”严威随后开口。
“原来如此。”林乐贤点了点头,随后才若有所思的看了身后关闭的宫殿大门一眼。“穆宗师提到‘帝王心术’的确有些……严威你与穆宗师亲近,还是提点一下。”
林乐贤此次强调的也是帝王心术,他却不是想提醒穆靳别教坏了郁承渊,而是提醒穆靳这四个字可能引起郁承渊猜忌。他之前便对穆靳说过帝王多疑,如今可借此离间两人,亦能加深他们与穆靳的联系,两全其美。
魏经纶难得与林乐贤达成了一致,同样点了点头。
“是。”严威面对这两位的要求,也只能应下。
宫殿内的人对宫殿外的交谈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以为意。
穆靳手中凭空多出了一枚透明的玉简。
玉质温润,其上似乎还有流光萦绕,分外夺目。“你想要的尽在这枚玉简之中。”
“在这里面?”郁承渊没有怀疑穆靳言语的真假。看着那仅有二指宽、长度也不足一掌的玉质薄片,有几分震惊。这一枚小小的玉片之中便记载了大道长生与三千小道?这又是何等手段?!
“将精神集中在玉简之上。”穆靳一挥手,玉简便浮现在了郁承渊之前。
郁承渊伸手拿过玉简,集中精力,很快他便看到了玉简里的内容。
这一枚小小的玉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书库,其内包罗万象。
郁承渊此时最关心的武学内容,书写在最上方。
除了宗师突破至筑基的方法,还有筑基期能够使用的各种手段,其中便有这枚玉简的制作方式。
看到玉简制作需要用神识在其上雕琢,郁承渊能想象到其中耗费的心力。
集中精神说起来简单,一直将精神集中却很容易疲惫。虽然精神力也就是神识书写的速度要比用手更快,写那么多内容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穆靳之前没有收徒之心,这玉简恐怕也不会提前准备。在江南他在为百姓忙碌,回到京都看来也没有闲下来。
这些手段有他曾经见到过的,亦有他没有见穆靳施展第一次听闻的,一个个堪比秘法。
若是其他人摸索出来,必然会藏得紧紧的,当做自己的底牌。很可能身死都不会泄露给外人,只传给信任的血脉至亲。
皇家和一些家族的秘法,不正是这样堆积起来的?哪里会像穆靳这样,这般轻易的传授给他。
明明是一枚玉简,郁承渊此时却觉得有千斤重。
他握着玉简的手一紧,继续向下看去。
看到武学篇最后一段内容,郁承渊忍不住抬起头。
穆靳见郁承渊抬头,不等他说什么便先一步开口。“我在玉简外做了禁制,除你之外其余人看不到玉简内容,除非他们的神识修为超出筑基期境界。”
“这世上无人神识在师尊修为之上,这些内容放在玉简中最为稳妥不过。”郁承渊心下并无奉承之意,他说的是事实。
神识将玉简中武学相关的内容大体过了一遍,他便知道神识很难突破。若没有神识修炼之法,便只能与修为同步突破。
神识修炼之法?在今日之前,他们连精神力可以用作武器这个概念都没有,自不可能有什么修炼之法。在穆靳之前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筑基期的武者,又哪来的超出筑基期的神识?
“你好好学习玉简,若有疑问可先记下,待我出关之后为你解惑。”
“师尊,您要闭关?”郁承渊将刚刚的疑问压下。
“我修为已至筑基期巅峰,闭关以求突破下一境界。”穆靳突破筑基期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到半年。半年一个大境界对武者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对修者来说更是如此。
穆靳之前也未曾想过,他会那么快便到达筑基期巅峰。如果正常修炼,这么点时间纵然资源充足,他也顶多到达筑基中期。
但有了天地回馈的功德,就大有不同。穆靳尝试炼化了一丝功德,验证功德的效果,便直接步入了筑基期巅峰。
这次只是尝试,穆靳在得到更多的功德之前,不会将太多功德用于修炼。炼化功德修炼可以说是功德最为粗糙的使用方式,它的其他功效诸如转危为安、挽救即将炼制失败的丹药、法宝,越等级使用术法……更令人难以舍弃。
“恭喜师尊。”郁承渊连忙道喜。
穆靳作为武道的先驱,他走得越远,他们所能走的路也就越长。或许他们真的有可能成为传说中‘仙神’一般的人物,实现穆靳收刚刚所说的‘大道长生’。
除了欣喜之外,郁承渊心下的紧迫感更甚。他不希望自己与穆靳之间的差距太大。比起一直听从穆靳的教导,他更希望有朝一日两人能在同一个武道境界之中,一同探寻更进一步的大道。
“修真之路之始,并无太多阻碍。”穆靳随后看了郁承渊一眼,“以你的资质,踏上修真之路速度亦会远超他人。”
郁承渊心下略有期待,视线转到手中的玉简上,想到了刚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师尊,武道篇最后一部分炼气期功法,让师尊费心了。”
郁承渊口中的‘费心’,指的不仅是穆靳耗费心力研究出这样的功法,更多是因穆靳研究功法的初衷。
穆靳在玉简内介绍的很详细,炼气期便是武者从初学武艺到宗师的过程,只不过换了个称呼。郁承渊如今已是宗师用不上这类功法,但他却可以用这些功法在短时间内培养出一批宗师。
崇国的宗师最多,除了他们二人也不过是一掌之数。若是他能培养出一批宗师明明……众多帝王的夙愿,他轻易便能够达成。
“能用得上便好。”穆靳站起身来,“筑基期的功法你若是想,也可传于门下之人,对此我并不多加束缚。待你修行到筑基期巅峰,我会授于你心动期功法。”
郁承渊对穆靳的大度已经有了认知,听他连筑基期的功法都不甚在意,依旧有些震惊。他沉吟了片刻,随后郑重承诺。“道不可轻传,德才兼备之人方可入我门墙。”
第37章
“不知穆大人前来, 下官有失远迎。”严威迎上不请自来的穆华荣。
“无需如此多礼。”穆华荣手掌虚抬,“我也是临时决定来走一遭,未提前知会。”
“不知大人亲自前来,所谓何事?”严威开口问询。
穆华荣微微勾起唇角, 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你应该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严威听此一言,隐约猜测到了他的来意。“今日是秋闱放榜之日。我已安排下人查探柳誉的成绩, 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得知讯息。”
穆华荣看向严威的视线更为满意。
江南赈灾的大功, 不仅让严威的官职连升了两级, 更是让他得了陛下的器重。
相应的,他需要处理的事务便多了起来。除了政务还有各方试探性的交好, 严威这些时日少有空闲。
纵是如此, 严威仍未忘记这秋闱开榜之日。与他一般,是个周全之人。
“我知你挂心柳誉,提前安排了人为我们传递消息。这次, 我是专程向你报喜来了。”
“柳誉得中举人?”严威这样说着, 心下却没有多少喜意。以柳誉的天分和数年的备考, 他能够得中举人实属意料之内。
穆华荣摇了摇头,“柳誉可是被穆宗师亲自教导过的人,考中举人哪里称得上是喜事?”
“莫非他得了头名解元?!”严威面上方才有了喜意。柳誉能被郁承渊看重, 自是越优秀越好。
“没错。”穆华荣拍了拍严威的肩膀, “这消息可是大喜,待穆宗师出关, 你可要第一时间将消息传于他!”
“自然。”严威听此一言, 便知道穆华荣他们是打着曲线救国的主意, 把‘柳誉’当做讨好穆靳的关键点。想到这里,严威面上有那么一丝犹豫。
穆华荣看出他的犹豫,开口问询。“你有何疑问?”
“柳誉的解元之名,是他自己真实的成绩,还是……”严威没有继续说下去。
崇国科举监察严格,但也不是没空子可钻。江南是穆华荣的老家,他在江南的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明里暗里的棋子不知道有多少。
江宁郡的官员虽因赈灾被放逐了一批,但随后补上的官员,也多是从其下的县城之内补足的,其中免不了会有穆华荣的人。
穆华荣若是愿意,一个解元的称谓当真不难拿到。柳誉在江宁郡的声誉和文名都不低,他得了解元根本就不会引起人怀疑。没有人查证,也就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我可不是糊涂之人!”穆华荣察觉到严威的想法,连忙开口。
“给那些学识低的人放低科举难度,会让人感恩戴德。如果换做真正有才学的人,用一些小手段就是折辱。我也是文人,怎会冒大不韪,去做文人不耻之事。”
严威听他前面所言还有认同之色,听到最后一句心下却是一阵嘲讽。
‘文人不耻之事’,穆华荣做的还少吗?他做的很多事,让那些正统的文人知道,都会忍不住说一句‘有辱斯文’!
在穆华荣眼中,他和严威可谓是彼此彼此,谁都不比谁好到哪里去,他不觉得这样说有什么不对。严威平日里不也将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说的很顺口?
“你和新上任的柳郡守熟识,只需询问一句便知我有没有用手段。”
江宁郡新上任的郡守便是之前柳宁县的柳知县,他的官位一次连升几级,比起严威也不遑多让。若是正常情况下,这郡守一职怎么也轮不到他。
这一次朝堂之上对江宁郡郡守的争执太过严重,各不相让之下,郁承渊便定下从其下的几县中选择。县级官员之中,出彩的还真不多,还几个县令已经提前出局。柳县令因这次的大水,成了其中的佼佼者。
林乐贤深知这位柳县令和严威是一起度过瘟疫的过命交情,不将他当外人。魏经纶他们,也难得没有反驳,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