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暮生
“小人愚钝,哪里能和世子爷比较。”宁渊谦恭地道了一句。
“不光有才华,还很知礼,果然是可造之才。”皇帝点了点头,“你可知道,朕此次召你入宫,是因为你的计策有效,拯救灾区百姓于水火,所以要赏你?”
“皇上厚爱,小人不敢承受,且小人记得,小人已经说过了,不愿要什么封赏。”说完,宁渊抬起头,一双眼睛炯炯地看着皇帝。
皇帝了然道:“这个自然,其实即便你不作要求,朕也当为你同高郁翻案,毕竟宁国公,已经将事情都于朕细说了一通。”
宁渊知道宁国公曾带着张唯入宫踩了庞松一脚,当然还顺便道出了当初春闱场上设计诬陷的实情。其实皇帝虽然答应过宁渊,但他并没有多少当真要给宁渊平反的意思,毕竟那样多少会丢他这个天子的脸,此次东南三州灾情坎坷,他这个皇帝已经丢了不少脸了,未免被人笑话,还是能保一点是一点,到时候以经年事久,不好查探为由,将宁渊打发了,再赏他一笔金银,料他也不敢说什么。
哪只宁国公却掺合了一脚进来,宁国公如今虽然已无官职,但当朝三公中属他最为年长,也最为德高望重,朝中门生不少,皇帝也不好不给面子,加上陷害高郁的罪魁祸首庞松已然下狱,又有张唯这个证人在,皇帝便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打算将答应宁渊的事情了了。
“来人呐。”皇帝朝身边领命的太监吩咐道:“传朕口谕,立刻对外昭告,朕要恢复前翰林院大学士高郁的官位,收回对其降罪和革职的圣旨,还其无罪之身,另外现任大学士马文才勾结他人,陷害良臣,立刻革职查办。”待那太监领命去了以后,皇帝又对宁渊笑道:“至于你,朕也已撤去了你终身不得参加科考的谕令,若你愿意,明年春闱,便可参加,若能进士及地,相信以你的本事,定能成为朝中的一代良臣。”
谁知这时候,一直坐在边上的宁国公却开了口,“陛下既然已知这小子将成一代良臣,又何必再等到明年春闱?”
宁渊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皇帝闻言,饶有兴致道:“宁卿的意思是……”
“这孩子说到底也是我的侄孙,先父的亲曾孙,士大夫子弟出身,若要直接提拔入朝为官,也不算是有违祖制,不知微臣有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向皇上为这孩子讨个一官半职,好让他能及早为皇上尽忠。”
宁渊露出苦笑的表情,果然。
皇帝想也没想便笑道:“这个是自然,朕也不是第一次见此人,对他的才识自然是赞誉的,既有宁卿举荐,那宁卿觉得,朕封他个什么官好?”
“臣不敢,但凭……”
“皇上,若皇上要封小人官职,小人斗胆,不知能否为自己谋一个儒林馆掌院之职。”宁渊却突然开口。
宁国公挪过目光,意味莫名地落到宁渊脸上。
“儒林馆掌院?”皇帝思虑片刻,“儒林馆掌院官位不高,只得从五品……”他看着宁渊,“此职位已长悬其缺许久了,一直在有大提学分神兼任,你原是举人出声,让你顶上也并无不可……你当真决定了?”
宁渊明白皇帝的意思,儒林馆掌院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官,只负责协助大提学管住儒林馆内的大小事务,很少能有参朝的机会,权利也不大,算是个不痛不痒的闲职,既然要当官,还是要选一个有前途的为好。
“小人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只爱读一些诗书典籍,而儒林馆内藏书仅次于翰林院,小人也知道以小人举人的身份,入翰林院太过贻笑大方,何况小人也曾在儒林馆中呆过一段时日,对掌院事物有些了解,也好过上手其他生疏事务闹出笑话。”宁渊一面说,一面做出脸红状,“请皇上应允。”
宁渊自然有宁渊的打算,此事既然避无可避,还是选一个能原理漩涡中心的好,也符合他打算安稳过日子的终极目标。
“准了。”皇帝想也没想便一挥手,一个儒林馆掌院而已,不痛不痒,又不摄政,皇帝没什么值得犹豫的。
“多谢皇上。”宁渊赶紧磕了一个头。
宁渊初封官职,又是宁国公亲自举荐,其他大臣碍于面子,也当即同宁渊恭喜寒暄了两句,宁渊一一应过,封完了官职,皇帝又赐了一些金银俗物,才挥挥衣袖让他们散了,自己回去养心殿休息。
宁渊跟着宁国公,一前一后缓步走出了御书房,站在外边的花园里,宁国公忽然停下步子,咳了几声,才转头对宁渊道:“你现在可是在生老夫的气?”
“叔公言重了。”宁渊声音平静,“我只是觉得,叔公太过唐突了些。”
“是啊,老夫的确是唐突了,但若不是你多番推脱,不想让老夫举荐你入朝,不愿欠老夫的人情,老夫也不会走出这一步,你就算怨怼老夫这是在逼你,老夫也不会辩解什么。”宁国公正过脸,“可老夫若是不如此做,实在是难保那样一个偌大的宁家,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宁渊苦笑一声,“叔公你当真太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能为国公府做什么。”
“这种事情,老夫现在不愿多说,以后自然回见分晓。”宁国公忽然笑了笑,“老夫只是希望,若日后有一天仲坤当真遭难,你会记得今日承了老夫的情,能帮衬上一把,当然,我也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即便老夫不明说,你也会这么做的。”
宁国公这下可当真是将宁渊捧得很高,但宁渊也明白,所谓无功不受禄,这次宁国公帮着自己踩了庞松一脚,又替自己正了名声,还顺道将自己推入了仕途,这人情就算他不愿意承,也承下了,他日是必须要还的,宁国公果真是老狐狸,就这样扣了一个大包袱在他肩膀上,他还不能多说什么。
“好了,老夫也要回去了,你刚被册封了官职,如今传旨的公公想必已经去了你家,此事家人知道了必然高兴,你即刻回去吧。”说完,宁国公挥挥手,从另一条路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宁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循着原路出了宫。
等他回到家之后,才发现家里比预想的还要热闹许多,皇帝下了圣旨,下边的人做起事来自然也勤快,俨然有个太监领了不少东西,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这里,正在同唐氏说着话,瞧见宁渊进来,立刻迎上前,行了一礼,陪着笑道:“宁大人,奴才奉了皇上的旨意,先去儒林馆传了旨,大提学许大人知道后,便又拖奴才带了些东西过来,呈给宁大人。”
这太监一口一个大人叫得熟练,仿佛宁渊已经是个不得了的官了一般,一挥手,立刻有两个随从捧着托盘走到了宁渊跟前。
那两个托盘,一个上边放着一件湛蓝色绣了仙鹤的官服和管帽,另一个上边则是一个腰牌与一本书目。
“这两样东西便是大提学大人托奴才带过来的,并还传了一句话,差大人明日午时直接到儒林馆报道即可。”
官服和腰牌之类必然是宁渊当这掌院的必备之物了,那本书上写的也是一些规矩要闻之类,宁渊只扫了一眼,便赶紧让周石手下,然后事故地塞了一锭银子到太监手里。
太监得了封赏,眉开眼笑地谢过恩之后,才走了。
待那太监刚出了院子,一屋子的人,包括唐氏,宁馨儿,白氏姐妹,以及后边几个招进来做粗活的下人,都齐刷刷冲宁渊行礼道:“参见宁大人。”
宁渊顿时哭笑不得,“你们这是作甚,嘲笑我这个芝麻小官么!”
“哪能啊,我们是给少爷贺喜,如今少爷得以平反,又能入仕,这可是大喜事,今晚咱们姐妹要好好做一桌子菜给少爷贺喜才是!”说完嬉皮笑脸地朝后边的厨房去了,紧接着宁馨儿也扑上来,扯着宁渊的胳膊要了好一通赏钱,最后还是被唐氏以哥哥累了要休息的理由,给硬带了进去。
宁渊到这时才腾出空闲来松了松筋骨,刚想回屋里去小寐片刻,大门外边又传来一阵嘹亮的鹰啼。
宁渊走出门,见着雪里红展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了好几圈,才落在宁渊抬起的手臂上,黄豆大小的眼睛盯着他猛瞧。
他摇了摇头,会意地重新走回院子,推开大门,果真见着呼延元宸骑着一匹大马就站在外边,瞧见宁渊出来,他吹了一记口哨,雪里红立刻又扑腾着回到了他肩上。
宁渊刚想着这人的消息为何也这般快,便听见他道了一句“上马”,然后指了指身侧,果然在他身边,还有另一匹矫健的骏马。
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呼延元宸的信赖,宁渊还是没有多言便骑了上去,随即呼延元宸只利落地说了一句“带你去见一个人”,便一扬马鞭,一马当先地骑在了前头,看方向是往离此处最近的西城门而去。
宁渊缰绳一抖,立刻紧跟在了他身后。
呼延元宸特地穿得朴素了些,宁渊也素来没有打扮花哨的习惯,因此两人倒也没怎么引起他人的注目,刚出了城,呼延元宸便调转马头,一路向南,又骑了两刻钟,两人眼前出现了一片依山傍水的小村落。
这样规模的村落,在华京附近有许多,因为华京夜晚城门会下钥,便常有外地来的旅人在周边找村落歇脚,好方便天亮之后进城。
到了村口,大概是害怕会惊扰了村子的静谧,呼延元宸跳下了马,改为徒步行进。
其实走到这里,宁渊忽然有了些预感呼延元宸要带自己见的是什么人,心底已隐约有些期待起来,果然,入了村子后,没走多久,两人便在一方小院子前停住了。
这是一方噗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村院落,竹片围城的篱笆,土石与稻草建成的小屋,一群家禽成群结队地在盖了一层薄雪的地上翻找着食物,远处的菜园子里还有一片迎雪而长的大白菜。
仿佛是听到了外边有马蹄声,一个穿着粗布袍,脸色红润的老者推开门走了出来,看见外边的宁渊两人,老人先是一愣,然后迅速走上前将篱笆的栅栏门打开,而宁渊已经适时拱手拜了下去,“学生宁渊,见过老师。”
宁渊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虽然他拜托呼延元宸从庞松的手下刺客里将高郁救了出来,可也算是为了保护高郁的安全,呼延元宸没说,宁渊便也不问,之前宁渊一直以为呼延元宸派人将高郁护送回了他在江州的老家,不想他竟然就住在离京城如此之近的村落里。
“还见什么礼,外边天凉,快些进来,还有呼延殿下也是,快些进来。”高郁一面说,一面热络地执起宁渊的手,将他往屋里带。
宁渊一愣,瞧着高郁与呼延元宸如此熟悉的样子,看来呼延元宸也没在他面前隐藏身份,甚至还常来,宁渊不禁有些怨怼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好似在埋怨他居然如此瞒着自己。
呼延元宸摸了摸鼻子,只是跟着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进了屋子后,高郁的夫人见来了客人,忙着烧茶水待客,宁渊则被高郁拉着坐下聊天,从谈话中,宁渊才了解到了高郁为何会居住在此的原委。
原来当初呼延元宸与手下们打退刺客后,并没有立刻带着高郁夫妇离开,而是一面将他们就近安排在了这处村落里,一面派人远赴江州,探查一番那里安不安全,结果这一番探查不尽如人意,庞松会派人半途拦截高郁,自然也派了人前去江州盯着高郁的旧宅,一心想要斩草除根,这么一来,高郁便暂时放弃了回乡的想法,暂时像个农夫一样,躲在了这处村落里。
哪只一段时间后,高郁发现自己居然很享受在这小乡村中的惬意生活,且也从未碰上庞松派出的刺探之人,他便打算在此处定居下来,同时知晓宁渊在京中腹背受敌的状况之后,便拜托呼延元宸暂时别将自己的事透露给他知道,免得宁渊忧虑分心,反而不好。
便这样,高郁就在这村子里过起了归田园居的日子,很是自得其乐,而呼延元宸也会定期来这边小坐,所以两人才能混熟,当然,今日也正是因为呼延元宸消息灵通,知道庞松已死,宁渊与高郁身上的黑锅终于平反,而宁渊也被封了官职,才第一时间将他带到这里来,让他们师徒重逢。
因为宁如海偏颇,宁渊从小便缺乏父爱,所以初至华京时,高郁种种不计回报的提点与帮助,让他很是感激,他也颇为敬佩高郁一声风骨气节,所以才会十分敬重这位师长,如今重逢后,宁渊立刻告知了高郁皇上让他官复原职的消息,让他回京重掌翰林院。
结果高郁只低头思虑了片刻,就婉拒了这个要求。
高郁的意思很简单,他既已离开官差漩涡,过起了田园生活,便不会再回去,皇帝的一番盛情只能辜负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立刻亲笔手书了一封信函,推荐故友田不韦顶上大学士的空缺,以代自己行未尽之职,让宁渊回京后亲自呈给皇帝。
宁渊与呼延元宸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如今师徒经年重逢,一番细谈之下又忘了时辰,等回过神来时已是彩霞满天,高夫人兴致勃勃的要留二人歇下吃饭,宁渊推辞不过,只好写了个纸条让雪里红传信回去给唐氏,让他们不用等自己吃晚饭了。
可想到白氏姐妹那般兴致勃勃的要为自己入仕做好菜庆贺,结果最后自己这个主角却不到场,铁定会让他们赌一肚子气,回去之后少不了要出点血好好安抚一番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华京篇至此结束,明天开启大夏篇~
大夏篇是全文的收尾部分了,主要是将华京篇的几处伏笔,比如谢长卿和婉仪郡主,比如长公主,比如齐公公,比如夏太后之类的关键情节解开撸顺,然后完成最重要的——谈·情·说·爱·生·包·子!
庶子一路写到现在,缺点很多,感谢你们不嫌弃的陪伴,愿大家能陪我走到最后=V=
☆、第204章 汤泉沐浴
饭桌上,几人兴致勃勃聊天的同时,自然也推杯换盏了一番。
高郁从前为官,因担心酒喝多了会妨碍神智清醒,极少饮酒,最多只是出席一些不能推脱的宴会之时小酌一二杯,但今日一来他已卸下官职,一身轻松,二来兴致也的确很高,于是放开了喉咙,喝得很是尽兴。
就是高夫人亲手酿的米酒,酒液清甜甘醇,酒劲虽然不高,可也架不住猛喝,在清空了第三个小酒坛之后,宁渊与呼延元宸尚好,高郁却已醉得满脸通红,险些要坐不住,不得已才由高夫人扶着回房去休息了。
同时高夫人也没忘告诉宁渊二人给他们准备的住所,因为这件土房子本不大,就将建在屋子后边,原本用来放置一些杂物的储藏室挪了出来,不过已经打扫干净了,让他们别嫌弃。
宁渊纵使用内功顶着酒劲,也多少有了些醉意,他也不会计较客房的舒氏问题,谢过了高夫人,又主动将桌面上的碗筷收拾了,才出门绕到后院。
那间储藏室是单独建起来的,与土屋并没有联结,很是私密,宁渊推开门,屋子里的杂物已经被整整齐齐收拾到了一边,一张颇有些老旧的床也铺好了,被褥十分干净,看上去很软和。
呼延元宸站在他身后,朝屋子里略微扫了一眼,便道:“果真是个很小的房间。”
宁渊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酒气,回头看见他面具下半张脸也有些发红,料想他也喝了不少,便道:“瞧着你有些醉意了,怎么不用内力将酒劲消去一些。”
呼延元宸抿嘴笑了一下,“这样冷的冬夜,便是要留些酒劲在身上才暖和。”说完,他看见宁渊走进屋里,就打算和衣往铺上倒,接着道:“你莫非打算不洗洗就这样睡么?”
宁渊无奈地耸肩,“此处如此简陋,没见着有浴房,何况只将就一晚而已,又何必那么多将就。”
结果呼延元宸似笑非笑地将脑袋凑近,在宁渊的脸颊边闻了闻,居然咂嘴道:“可一身尘土气,似乎不太好啊。”
宁渊不知道呼延元宸做出这般行为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一路策马而来,又喝了半晌的酒,浑身上下多多少少是沾了尘土味和酒气的,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师他们已经卸下了,难道你想让我为了这点小事再去打搅他们,讨要热水?”宁渊觉得呼延元宸有些不合情理,出门在外,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怎么能如此讲究。
结果呼延元宸却扯住了他的手,“自然不用劳烦高大人他们,你随我来。”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拽着宁渊朝外走。
宁渊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好奇心也起来了,便跟着他,月色皎洁,加上地上一层薄雪,即使是夜晚四周也亮堂得很,他们一路出了村子,呼延元宸却方向一拐,朝不远处一座山涧行去。
村子四周群山环抱,大概没什么人往山林里进出,山路少得可怜,好在呼延元宸轻功了得,宁渊内功修为也不低,两人走着毫不费事,片刻之后已经离了村子好远。
这样的景致,这样的闷头赶路,让宁渊想起从前二人在香河镇追查河道的时候,那时呼延元宸抱着他也是展开了轻功一路在山间飞驰,思绪不禁有些恍惚起来,知道前边的背影忽然顿住身子,说了一声“到了”。
宁渊正回忆往事,哪知呼延元宸会这般突然停下,一时收步不及,眼瞧着整个人就要撞上他的背,结果呼延元宸像是预料到了这一幕一样,适时地转过身来,结果宁渊就这般不偏不倚地装进了他怀里。.
虽然同样被对方结实的胸膛磕得脸疼,可好在呼延元宸顺势用手臂搂住了他,没有让他摔倒出丑。宁渊定了定神,脸色发红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拂袖道:“这又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此处作甚?”
四周的景色表明此处也是一座山涧,同其他地方并无二致,听见宁渊发问,呼延元宸笑而不答,而是侧开了身子,指着二人前方道:“你看那边。”
宁渊定睛一看,顿时愣了愣。
这是一处山涧没错,不过却被一处半月形的小山整个包裹了起来,而在中央的低洼处,有一方两丈见宽的天然石潭,潭水清澈,雾气腾腾,竟是热的,也正因为这股热气,石潭周围才未曾被雪覆盖,露出一圈光滑如镜的大青花石,潭边几株梅花树正开得灿烂,偶有几片如血红梅被风摘下,散落在潭水之上,远远瞧着颇有几番神仙之地的意境。
宁渊吸了吸鼻子,闻到空气里有一股硫磺的气味,颇为意外道:“这是汤泉?”
无怪宁渊会意外,大周国土辽阔,汤泉却不多,实在是汤泉形成与大地矿脉息息相关,大周矿脉本就贫瘠,自然也少见成规模的汤泉池,不想大夏,因为矿脉丰富,汤泉随处可见。
华京周围,能称得上是大汤泉的,便只有在凉山的皇家行宫中,当初修建行宫的皇帝便是意外在那里发现了好几汪极其舒适的汤泉,且喜欢凉山的夏季凉爽,才特地修建的行宫以供皇亲国戚们消暑纳凉,与冬日泡汤。
而眼前这汪汤泉,只有一汪不说,规模比起凉山行宫中的也小了许多,又是藏在山涧里,可正是这样,才无人发觉,且泉水清澈见底,温度似乎也不高,可以直接下去浸泡。
宁渊明白呼延元宸带他过来的意思了,不禁好奇道:“藏得这样隐秘的东西,你是如何发现的?”
“每次来看过高大人后,若闲来无事,我会让雪里红在周围的山里自由捕猎,省得总是养在屋子里,会磨掉它的性子,这里便是那只鸟偶尔发现的。”呼延元宸一面说话,一边竟然开始解起了身上的袍子,就这般毫不顾忌宁渊的目光,一件一件将衣衫脱了下来,露出矫健结实的身体,直至最后脱光,坦诚相见。
呼延元宸这般迅捷的动作也让宁渊惊了惊,纵使对方光着身子的模样他也不是第一次瞧了,可还是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