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八反
银筝一边给端贵妃捏肩,一边小声说着今日前朝的事情,末了笑了笑,又道:“这事儿一出,兰妃可急坏了,亲手端了银耳羹去御书房外候着,可皇上根本没召见不说,还把银耳羹分给了几个小太监,娘娘您没看见,兰妃那张脸都快气歪了。”
兰妃正是四皇子的生母,当初没少仗着受宠给端贵妃使绊子。夏添幼时有一次突发高热,原本宫人要去请太医,可兰妃愣是横加阻拦,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连殿门都出不了,直到端贵妃低声下气地哀求,还把当年母家陪嫁的一套珍珠头面送给她,兰妃才恩赐一般地让手下人放行。
所以而今兰妃跌得越惨,银筝心里就越是高兴,端贵妃想起往事,也弯了弯眉眼,却是笑得十分克制温和,“兰妹妹就是心气高,只怕当场哭闹起来都有可能。”
“正是呢!兰妃一听皇上的话就哭了,还闹着要进殿去见皇上,结果被几个宫女给架了出去,眼下正在殿内反省呢!反倒是淑妃说要去给皇上试丹药,得了许多赏赐。”
端贵妃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淑妃?我瞧她这个娘亲倒是真把性命都搭在五皇子身上了,哎,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对了,银筝,如今后宫有多少女人想着要去给皇上试药的?”
“听底下的小宫女说,原本也就淑妃和珍妃两位,今日淑妃得了赏赐,又有几位嫔妃意动……都是有皇子的。”
端贵妃垂下眼睫,轻声道:“银筝,你下去将我们宫中的太监宫女敲打一遍,谁也不准染上丹药的事儿,只告诉他们,一旦发现谁敢去,立刻拖出去打死,我这宫中容不得背主的人。”
“是,娘娘。”
今日朝堂上正康帝让官员触柱而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安王府,夏添虽然不被允许上朝,但如今各位皇子有意与他交好,还会主动与他传递消息。
今日登门来的,正是四皇子一派的一位文官,说起今日的事情,他神情激动,口沫横飞地劝安王赶紧加入四皇子,“历朝历代因为沉迷炼丹追求长生的事情还少吗?哪一次不是祸国殃民呢!还望安王辨清忠奸,早日做下决断!”
夏添赶紧配合地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正是,本王如今虽然身处江湖之远,却依旧忧心国祚,王大人说的事……本王要好好考虑一番。”
再过不久便是西北主帅赵元白五年一度回京述职的日子,王大人猜测安王或许是要与舅舅商量,倘若能将赵元白拉入……那可是大功一件!思及此处,他喜上眉梢,也不多做纠缠,匆匆告辞回四皇子处复命去了。
待人走了,夏添立刻像是没了骨头,整个人往后一仰,懒洋洋地靠在红木圈椅上,歪着脑袋去看坐在旁边的盛黎,双眼眨巴不停,“我刚才表现得好吗?”
“很好。”盛黎颔首,鼓励似的摸了摸他的头,“明日我们出门一趟。”
“去哪里?”
“九华阁。”盛黎解释道:“如今朝中的官员大多已经站队,这样的人用起来很麻烦,需要培养我们自己的人手。”
九华阁是一间书院,以培养学子六艺及“齐家、治国、平天下”三道为己任,门下弟子十分优秀,可唯有一点,这书院的理念与朝廷不符——他们要求开内阁,实现君权分治。
这对于认为自己才是天下之主的帝王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诸位想要夺权的皇子们更是无法接受,他们本就是为了权柄在握,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谋士要分权。是以九华阁弟子几乎避世不出,连带着九华阁也隐匿深山,少有人知。
然而这一点对于盛黎和夏添却并不是什么要紧事,一则他们本就是历经过现代世界,对于这样的君权分治接受起来毫无负担,二则当朝集权已经发展到了顶峰,不破不立,要想继续发展就必须要对朝堂做出改革。
“可九华阁不是不知所踪吗?”夏添犹疑道:“听说皇帝几番命人搜寻,都没找到过。”
“倘若当真不知所踪,这世上又何来九华阁一说?”
良禽择木而栖,九华阁在等待明主的同时自然也要打响自己的名头,否则天下无人知晓,即便真有明主也不会选择他们。
次日,安王说是要同王妃出游玩耍,王府避不见客。
他们牵的便是那匹从西郊马场带回来的黑马,夏添抢着给起了个名字叫“大黑”,盛黎不但不说他胡乱起名,反而夸他起名朗朗上口简单易记,倒是把小狐狸给闹了个大红脸,他才不信盛黎会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他就是不想要黑马分去盛黎太多的注意力罢了。
怕大黑劳累,夏添又从王府养着的马匹里挑了一匹红棕色骏马,两人从后门绕出去时,恰好遇上了何氏。
何氏如今在王府里锦衣玉食地养着,渐渐恢复了些当年的风采,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大家小姐的温婉可人,只是她依旧记不得人,端贵妃请左太医来看过两次,左太医尚不知其中原委,只推测说是曾经受到过的刺激太大,而今何氏自己不愿意想起来,外力也无法控制。
今日何氏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来后院的小花园里摘花,见到盛黎二人,她先是躬身行礼,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略带几分犹豫地开口叫住了他们。
两人驻足,不解地回头望去。
何氏款步上前,从腕间挎着的竹篮里取出一枝花,眼含笑意地递到他们跟前,轻声解释道:“两位……两位很好。”因着盛黎和夏添都不允许她说什么“少爷”“恩人”一类的词,何氏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含混带过。
盛黎一怔,反倒是夏添先欣喜地接过了花,这原是一支山茶,偏巧却是一根枝干上左右对称地开出了两朵红艳艳的花,当朝以山茶譬喻夫妻之情,他们大婚当日也在府中布置了金银打造的并蒂山茶。
“多谢夫人!”夏添弯起眼睛一笑,又扯了扯盛黎的袖子,让他也跟着道谢,何氏稍稍放松了些,牵着小宁安的手,笑了笑福身退下。
待出了院门,夏添他翻身上马,将山茶递给盛黎道:“这也算是……唔……娘亲赞同咱们的婚事了,是不是?”
盛黎接过花看了片刻,眼底含笑,“是。”
夏添见他并无郁结,又说:“咱们都知道,娘亲以为小宁安就是你,所以对他好的……我,我知道主人就是主人,所以只对你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宽慰盛黎,越说越是犯难,倒是盛黎轻笑一声,“难道你以为我还会跟个小孩子计较不成?”
夏添尚未答话,便听盛黎又道:“真要计较,也只同你计较罢了。”
“计较什么?”夏添引着马往他靠近几步,不解道。
“计较我家这只小狐狸,昨夜是不是耍赖了?”说起来盛黎也是哭笑不得,他昨夜与夏添夜读,恰好读到一首咏梅调,二人便商定以梅为题作画,输的人要叫赢的人“夫君”一个月。
盛黎所习的书画一道本是第一世作为盛家继承人而学的,虽不算十分精通但也拿得出手,夏添则是全来源于这一世的十三皇子所习书画课,他一个病弱皇子,多站上片刻都要咳嗽不止,哪里能多学,自然比不上盛黎。
夏添的好胜心一上来,立刻撒娇耍赖,变成小狐狸模样跳到书桌上,昂首挺胸地在两幅画作上巡视一圈,他左看看右看看,觉得饲主画得好看多了,可他又想让饲主叫自己夫君,于是动动耳朵,在爪子上踩上墨水,自己啪嗒啪嗒地在自己那幅画上踩了一圈小梅花,然后蹲坐在书桌上,仰头看着盛黎甩尾巴。
盛黎被小狐狸那来回摆动的尾巴挠得心里痒痒,连连忍耐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拂了小狐狸的面子,当即遂了他的心意,抱起小狐狸来叫了一声夫君。
此刻听盛黎说起,夏添转了转眼珠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狡黠笑意,“今日才是一个月的第二日!”
“夫君。”盛黎顺手将那支山茶别在了夏添耳边,低笑一声。
第70章 冷宫皇子宠妃记
一路上夏添都缠着盛黎问他是怎么找到九华阁的,可盛黎却故意逗他卖关子,只说到了便知道。
待得见到那在山脚下接应他们的九华阁学子,夏添还以为是认错了人——那不是他常去的鸿福酒楼里的常客吗?
鸿福酒楼是三皇子名下产业,除却菜品美味以外,还有引人注目的一点便是这酒楼自诩为广纳百川之地,允许各派学子在楼中辩驳道义,是谓广开言路。
夏添去过几次,对于学子们的争辩没什么兴趣,只顾着研究哪道菜好吃了,去得多了,就认识了一位老爷子,对方常带着三两个年轻人在二楼坐着吃酒,与他们的雅间相邻。夏添有一次与盛黎争辩究竟是卤鸡腿好吃还是烧鸡腿好吃时,恰好被这老爷子听了去,老爷子也觉得是卤鸡腿好吃,让夏添觉得自己得到了认可,高兴得让人送了老爷子一盘卤鸡腿并一壶佳酿。
两人都是无肉不欢,且口味相近,于是就此成了“饭友”,若是遇上了,必然要坐在一处吃喝,讨论京中最近又出了什么新鲜吃食,而这个年轻人就是常跟在老爷子身边的一人,叫做谢羽。
等进到藏在深山之中的九华阁后,夏添一眼就认出了那站在门口相迎的老爷子正是他的“饭友”——更是九华阁这一代的阁主。
“我竟不知道他竟是九华阁的阁主,好没用……”夏添有些沮丧地看向盛黎,小声询问道:“主人又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