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尊
秦重漫不经心地道:“什么通气?”
“嘿,你可别骗我了!宿尊主刚出关那日,特意找了巫王谈话,今日廖瑾来了,他就安排巫王坐到廖瑾身边,演出一出苦肉计,你再适时的拿出仙器,把廖瑾给算计了。这环环相扣,若不是通过气,如何做到?”唐玉泽眼里闪着精光,望着秦重。
秦重道:“如此明显么?”
唐玉泽挑眉。“果然如此。”
只要是个聪明人,事后回想,都能理清头绪,然而,当是时,在魔尊大人的境界威压下,身边坐着心心念念的老情人,廖瑾便是再精明,也会一时糊涂,着了道。
秦重抬头看蓝天白云,轻语:“那仙器我也是偶尔得之,放在储物袋里许多年,几乎快忘了。昨日宿尊主特意过来问我,有无可隔绝灵气的法宝,我便一一翻找,竟翻出如此有趣的法器,便顺水推舟,在今日用上了。”
唐玉泽拍了拍手,感慨。“只能说,天时地利人和。不过,这玩意儿一戴上去就拿不下来了么?”
“那倒不是。”秦重在储物袋里摸了下,拿出一把像钥匙的东西。“用这个便可打开了。”
唐玉泽张了张嘴。“就这样简单?”
秦重道:“看似简单,其中有极复杂的机关和阵法,如果以蛮力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啧了一声,唐玉泽好奇地问:“后果?难道会魂飞魄散?”
秦重点点头。“既然是仙器,必有其不可估计的威力。”
“哈哈——”唐玉泽耸了耸肩,只觉得廖瑾这次被宿尊主阴得很惨。
“对了,你一会要去哪?”唐玉泽凝视秦重俊朗的脸,舔了下唇道,“若无事,不如与我一道去——”
“我要去一趟医馆。”秦重劫下了他的话。
唐玉泽一愣。“是……是吗?”
“嗯,你要与我一道么?”秦重似乎没有看出唐玉泽脸上的失望。
“不了。”唐玉泽挥了挥手,转身道,“你去医馆吧,我找齐二有点事。”
秦重垂下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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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宿清云和君烜墨出了主殿殿堂后,就回天宫了。
君烜墨靠在案几上,看宿清云手握毛笔,全神贯注地在纸上绘制精细繁杂的符文阵法。符文阵法五花八门,种类不计其数,只要掌握了规律,即可自创阵法。
这些年清云向陆江学习阵法,从基础到高级,已熟能生巧了,但他仍觉得自己有许多不足之处,时常静坐下来,不停地绘制阵法,查出破绽,再修补至完美。
每当这个时候,君烜墨就坐在一旁,安静地陪着他。
不过今日,宿清云只绘制了几张,便放下了毛笔。
“怎么?不如意?”君烜墨问。
宿清云拿起纸张,检查一遍,道:“心静不下来。”
“为何静不下来?”君烜墨伸指一点,道,“这里,有漏洞。”
宿清云在他所指的地方仔细看了看,一脸佩服。“还是师兄厉害。”
“倒不是我厉害,而是我身经百战,破解过数以万计的阵法,会本能地寻找漏洞。”君烜墨道。
“不知何时,我才能像师兄一样。”宿清云羡慕地道。
“像我一样?”君烜墨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尖指上传来的酥麻感,令宿清云颤了一下,不过他没有抽回手,而是任由君烜墨咬着他的手指。
“师兄很强。”他道。
“我本来就很强。”君烜墨一脸傲气,“师弟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以前知道师兄强,但不知道自己与师兄之间的差距,竟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与师兄并驾齐驱。如今融了师兄的精血后,方知你我之间乃是天渊之别。”宿清云长叹一声。
“这便是静不下心来的原因?”君烜墨问。
“是。”宿清云坦然地承认。
君烜墨放下他的手,笑道:“我还以为你在烦恼与蛮族合作的事。”
宿清云摇头。“我相信以赫连他们的能力,定能妥善处理。”
先前他问过师兄,邪光神帝来了玉鼎山,身带死气,必定会造成不小的影响,有何办法限制住他。师兄道只要有仙器品阶以上的隔绝法宝,可阻断他死气外泄。于是他立即想到了曾经身为地下商人的秦重,请他帮个忙,岂料运气如此之好,还真找到了一个。
两人一合计,就给廖瑾下了个套,一举成功,只能说侥幸。换个场合,廖瑾或者说邪光神帝,一定不会掉以轻心,想让他上当可没那么容易。
“那你也不担心巫王了?”君烜墨撩起他的发丝,在指尖把玩。
宿清云重新铺上一张白纸,拿起毛笔,蘸了蘸墨,道:“我们曾经承诺巫王,帮他夺回廖瑾的遗体。但廖瑾未死,换了个身份活着回来了,我们也算是完成了对巫王的承诺。至于巫王的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廖瑾来得正是时候。”
当他提笔画下第一条线时,君烜墨贴在他耳边,沙哑地问:“那师弟的心结,何时解?”
宿清云手一滑,画错了一条线,他叹了一声,放下毛笔。“我觉得除了自己修为不足这一点,并无其它心结。”
“不,你有。”君烜墨道。
“既然师兄觉得我有心结,不如说来听听。”宿清云收起符纸,打算与师兄促膝长谈。
“我不说,你自己也知道。”君烜墨轻哼两声。
宿清云盯着他生气的俊脸,不禁想起师兄变小时,鼓着包子脸的有趣模样,他轻咳一声,压下笑意。
“师兄,我有我的坚持,也有我的骄傲。”他柔声道。
“那你我何时方能名副其实地双、修?”君烜墨眼神灼热地盯着他问。
宿清云红了耳朵,不敢与他对视。“这……我……”
萤火之光,如何敢与皓月争辉?
他是萤火,师兄是皓月,他望尘莫及,故而生了自卑之心,于是便开始思考,他和师兄在一起,是否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第141章 情到深处
宿清云自认是一个理智的人,在感情之事上, 一直顺应本心, 既心悦一个人, 便不会望而却步。但身为男子,皆有一种不愿认输的傲气。
力量的悬殊,造成双方的不对等, 他彷徨,害怕终有一日师兄不再欣赏他,弃他而去。这种患得患失的感情, 时不时地绕上心头,令他犹豫不决。
“我年少之时,喜欢争强好胜。”宿清云的视线落在案桌上的石砚上,目光迷茫。
“年少之时?几岁?”君烜墨盯着宿清云姣好的脸, 不禁打趣。
宿清云好不容易积攒的愁绪,被他一问, 莫名地消散了,转头横了一眼, 问:“师兄到底要不要听?”
“要听, 自然要听。”君烜墨往他身边挪了挪, 挨着他的肩膀,柔声道,“师兄把肩膀借给你靠靠。”
宿清云轻推了下他, 道:“正经一些, 说心事呢。”
“靠着我, 如何不正经了?师弟真是太过矜持了。”君烜墨手一揽,把他抱进怀里。
靠着宽厚而温暖的胸膛,宿清云没有挣扎,与师兄相处久了,早已习惯了身体上的接触。
他调整了下姿势,自然而然地靠着,缓缓地道:“我出身富贵,家财万贯,兄弟之中,我排最末,自是家中的宠儿。父母虽早逝,但大哥对我们教导有方,未使我成为纨绔子弟。不过,年轻气盛,无可避免地有些富家公子的通病。”
“人不轻狂枉少年。”君烜墨道。
宿清云叹道:“话虽如此,但我十四岁那年,曾差点酿成大错。”
“哦?”君烜墨挑了下眉。一直以来,清云皆是个冷静自持的人,竟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
“学院秋猎之时,我与一位李姓同窗打赌,较量谁打到的猎物最多最凶猛。平素与他偶有矛盾,虽皆是他挑起的,但我一直视若无睹,仅那一次,我应下了赌约。”宿清云细细回想,发现过往的记忆竟有些模糊了。当时的愤懑,早已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们手执弓箭,骑着骏马,不分上下地在林中狩猎,后来我略胜一筹,那位同窗不肯认输,恼得将箭指向了我。”宿清云平静地道。
君烜墨却听得脸色一沉。“他敢!”
宿清云失笑。“师兄莫气,已是过去的事了。”
“幸而他未得手,否则有机会到你那世界,我定将他碎尸万断。”君烜墨冷哼。
“……凡人寿命只有寥寥几十载,便是有机会回去,怕是见不到的。”宿清云道,“何况……”
“何况什么?”君烜墨感到他语气低沉。
宿清云在他胸膛上蹭了蹭,道:“他用箭射我,我又非木桩,站着不动让他射?自是不甘示弱地反击,他的箭术不如我,未伤我分毫,我的箭却射中了他的大腿。”
“干得好!”君烜墨拍手称赞。
宿清云道:“他伤了腿,流了许多血,而我们又在森山野林中,身无旁人,我若对他置之不理,他极有可能成为野兽的腹中之食。正在犹豫之时,林中突然冒出一头巨熊,马匹被惊吓得跑了,剩下我和受伤的同窗面对巨熊。”
君烜墨不由自主地揽紧他,唇贴在他的发丝上。“后来呢?”
“我要是不管他,勉强能一人逃走,若是带着他,便束手无策了。他那人,平时虽处处为难我,偶有在夫子面前搬弄是非,不讨人喜欢,但抛下他独自逃走,却非君子所为。”宿清云蹙眉道。
“那是他咎由自取!”君烜墨不屑地道。
“话虽如此,可终究是一条生命,又是我射伤了他的大腿。”宿清云道,“我欲拿箭射熊,想引开它,却不料那同窗先我一步,朝熊射箭,并大喊着让我离开。”
“怎么?这等小人也会舍身取义?”君烜墨问。
“是啊,完全出人意料。”宿清云感慨。
“所以,你被感动了,就傻得没跑去救他?”君烜墨皱眉。
宿清云被他说得脸一红,摇头道:“我留下来,并非被他感动,而是被他的阴险所震惊。倘若我独自离开,他死了,那么到时候官府查起案来,我绝脱不了干系,我若留下来助他一起杀熊,运气好两人都能活下来,运气差两人都要葬身熊腹。他以自己为诱饵,设下这么一个令我进退两难的局,用心极其邪恶。”
君烜墨磨了磨牙。“我更想将他挫骨扬灰了。”
“生死悠关之际,另一同窗突然出现,救了我们一命。”宿清云道,“这位同窗姓林,与这李姓同窗乃是好友,关系亲密,为人却是不错,在知道了来龙去脉后,诚恳地替李姓同窗求着我,莫向夫子禀报此事,否则一旦夫子彻查,李姓同窗在德行上有了瑕疵,便不利于将来的仕途了。”
“你答应了?”君烜墨问。以清云的性子,想必会放他一马。
“没有。”宿清云轻咳一声道,“我说过了,我年少时,喜欢争强好胜,且决不肯吃亏。那李姓同窗用心邪恶,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我岂能咽得下这口气?回去后,自是向夫子揭发了他的恶行,回家又对兄长诉苦,我要让那人知晓,我宿家子弟并不好惹。”
“该!”君烜墨非常赞同。
“学院查清事实后,让那李姓同窗退了学,而大哥直接向李家讨要说法,李家虽也是一方富贾,却决不敢与宿家为敌,李家家主多次上门赔礼道歉,吃了数个闭门羹,第五次,方终于平息了大哥的怒气。”宿清云不禁笑道,“大哥平日极少发脾气,可若是有人欺负我们这些弟弟,他绝不手软。李家的生意受到打击,熬不住了,这才上门致歉。”
“你这大哥,不错。”君烜墨道。莫怪清云如此执着地要入道修仙,只为了寻找兄长。
“大哥自然是顶尖的好。”想起这般好的大哥突然失踪,宿清云的眉头染了几分愁云。
“嗯……你说这么一件往事,是想对我说,你的大哥极好?”君烜墨的语气中有些酸溜溜。
“不是,此事尚未结束。”宿清云继续道,“李姓同窗……该唤李公子了,他本是个骄傲的人,受此挫折,性情大变,那林姓同窗与他交好,一直寒嘘问暖,不离不弃……后来我才知他们曾是契兄弟,在学院同住一处,朝夕相处,有了这层关系。而那李公子只因林姓同窗曾夸了我几句,便妒忌在心,想法设法地为难我。”
“分明是无理取闹。”君烜墨嘲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