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胤禩索性摊开了说:“那你忘了皇上给我指的福晋是什么出身?你以为皇上这时顾念着我,想让我找个汉军旗的做靠山?”
敦郡王似乎这才想起这一茬来,无语了半响,才小声道:“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八哥你也不必因此却步。要我说来,这可是好事儿,汉军旗出了个皇子嫡福晋,你以为那些个汉臣们心里不会有想法,若是可以,难道他们不想接着出个皇后?再说了,不过是个继福晋罢了,难道她就不能得病、不会向八嫂那样——”
“住口!”胤禩连忙喝止住胤俄:“休要胡说,这些话也是你我二人能说的能想的?你以为有了朝臣的支持,就能觊觎那个位置了?若真是这样,太子又怎会复立?老十,我素来以为你是个大智若愚的,怎么今日到是糊涂了?”
胤俄‘噌’地起身,来回踏了几步,转头豁出去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太子不知道?若是都像你说的,那让太子老老实实地呆在那个位置上就好,皇阿玛总有一天会老会驾崩。但太子为什么会急,还不是因为大臣们支持了旁的阿哥威胁了他的位置,才急着出手的。如今形式可不一样了,太子那是失了人心,而如今,人心却都在八哥这里,就连阿灵阿那样的刺头儿也单单服你不是?”
胤禩没有斥责胤俄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如今对康熙几乎很难真心敬重起来,于是他只是看了胤俄一刻,慢条斯理道:“老十,你还有什么话儿,都一并说了罢。”
胤俄知道瞒不过他,便道:“我与老九见八哥与十四走得近,有些不明白。皇阿玛如今是看中十四,抬举着他。只是这十四这些年变的厉害,连老九都瞧出来了,我不信八哥你看不明白。我今日就是想说,八哥,你帮十四,还不如帮你自己。”
胤禩沉默许久,让下人换了新茶,才低声道:“老十,你今日同哥子说了心里话,那我也不来那些虚的。我们都是天潢贵胄,若说没那点儿心思的,那是哄三岁孩子。只是你也看见了,我的出身是硬伤,你以为满蒙八旗会让辛者库出身的罪人做圣母皇太后?”
胤俄仍不住插嘴道:“那十四的额娘又高贵多少?也不过是包衣出身。”
胤禩没理他,继续道:“不说这个,你说朝中大臣向着我。你以为他们都向你与老九那样,是真心实意的?须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お-萫,他们支持我,难道就不是别有所求?你以为皇阿玛看不清楚这些,他经历了鳌拜乱政,难道他会想再看到新帝为宗室牵制?”
“你是说——”胤俄忽然明白过来:“那皇阿玛他……”
胤禩叹了口气,道:“不过‘制衡’二字罢了。”
胤俄沉默良久,才恨声道:“皇阿玛他,这样拿八哥你做筏子,真真是……”
胤禩站起来按着胤俄的肩让他坐下,不甚在意地浅笑道:“那是皇上,考虑的无非是社稷天下,连宠爱了几十年的太子都能舍得下,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这些什么圣宠,我也混不在意的,如今既然有,不若就当做因祸得福罢了。”
胤俄道:“那十四他——”
胤禩笑:“你与老九都看出来了,难道我就这么糊涂?他不过是人长大了,心也跟着大了。他若是不使绊子,我自然也会诚心以待,你们不用为我挂心。”
胤俄明白这言下之意就是,‘若是十四他有了不好的念头,你们也不必念着过去的情谊’,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道:“那老四那边?”
“你们寻常以待便可。”胤禩道:“皇上对四哥的信赖有加,你们不可得罪他。”
胤俄这次却犹豫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胤禩有所察觉,问道:“怎么?有事?同老九有关?”
胤俄才下了决心,咬牙道:“是,八哥你知道老九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对生意上心些。前些日子我在他府上,听他说有笔生意可赚,府上的三管事两个月前也去了南方。”
胤禩何等敏锐,立刻就明白胤俄的意思:“福建囤积米粮的事情,老九可是有插一手?”
第97章 小聚
胤俄垂头丧气道:“八哥你知道的,弟弟我花银子在行,赚银子那是一窍不通的,先前听老九提过南边的铺子会有大进项,那时我也浑不在意的,只是这几日皇阿玛明旨下来,我就见老九愁眉苦脸,也不爱出去找乐子了,这才后知后觉想到的,八哥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胤禩道:“这事儿千万别心存侥幸,我这就同你去老九府上一趟。”
胤禟的确想着,胤禩先前在福建两广呆过,只怕还有些门路,正犹豫着怎么向胤禩开口呢,就被胤禩找上了门。一通好说痛陈利弊,让他不得不打消了疏通门路的念头。胤禩还不放心,又逼着胤禟当着自己的面儿写了书函,亲自看着那书函被送往福建管事手里才送了口气。
虽然做了这许多事情,但一想到大笔的款子就这么化为乌有,胤禟心中一口气憋着吐不出去,又不敢对着康熙不敬,只好拿老四做筏子:“要不是老四上什么劳什子折子要严惩,事情也不会弄到这般地步!”
胤俄借着低头喝茶的机会瞅了胤禩一眼,眼里满满都是‘瞧吧瞧吧’。
胤禩只好打足了精神,硬是将道理掰烂了揉碎了,一点一点细细说给弟弟听着。幸而不过是银钱上的损失,如今康熙也为了仁君的名声,并无兴师问罪的旨意,才保得两广福晋一代人脉不失。
因为国库尚有余粮,赈灾的粮食和款项很快便拨了下来,康熙这次委派了皇四子并大学士马齐南下赈灾。胤禩下了朝立即拉着老九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让他即可修书一封,让福建铺子的管事赶在钦差抵达之前,将铺子里囤积的米粮全部处理了,最好是按着市价出售,除此之外,更要开设粥棚放放药材,千万莫要挑头闹事。
胤俄不解:“八哥,论说福建一带你更为熟悉,前几年你去督粮同地方各府衙门都有交情,为何这次却派了老……四哥去?”
胤禩暗道这个弟弟为何这么多年还是这直来直往的,连个弯子都不绕,于是转头对正在逗八哥鸟儿的胤禟道:“老九,你说为何?”
胤禟鄙夷得看了一眼胤俄,才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害怕八哥在南边的势力做大,要知道自从何焯回老家治丧后,江南一带就盛传八哥贤名,后八哥在两广督粮一事也为百姓称道,都说是八贤王再世了,你说皇阿玛还怎么敢委派八哥南下?”
胤禟又喂了一勺食饵,皱眉:“只是我不大明白,那马齐明明是我们的人,上次廷议时他虽然在府里养伤未能出班,但立储折子却是上了的,皇阿玛不会忘记了,这次怎么倒是把他也捎上了?莫不是拿他来试探八哥的态度?”
胤禩还未说话,胤俄忽然抬头道:“这个我知道,定然是‘制衡’二字。八哥你看我说的可对?”
胤禩笑道:“皇上的心思,可是你我等人能猜到的?不若还是喝茶逗鸟儿的好,都好好想想如今德母妃的生辰,我们送些什么贺寿的好。”
……
德妃生辰很快到了,康熙特准了在永和宫摆了寿宴,各个阿哥们都陆续呈上了自己备下的礼物。胤禩送的是一副金镶珠石点红玉鲤鱼座,自然是胤禟一手替他与胤俄备下的,胤禛送了一副由新疆和田玉雕成的棋盘,并黑白棋子,黑子都是由祁连山墨玉制成,棋盘四角刻了图纹,取了‘福禄寿喜’的意头。
当日早些时候众位成年的阿哥下了朝相携来给德妃贺寿,十四贝子姗姗来迟,寿宴都开始了,众阿哥也落了座,他才疾步走进来。
德妃佯装责怪道:“你们瞧瞧,枉本宫平日里还说他是个孝顺的,今个儿就来得这么迟,可不是该罚?”,但谁都听得出她话里,是半丝责怪的意思也没有。
众阿哥都应景地笑着说了该罚,十四贝子连忙跪下请罪,又笑嘻嘻地说了吉祥话儿。德妃又道:“你快快仔细说了你都因何耽搁,不然额娘可不依。在座可都是你的兄长,他们可都能给本宫作证的。”
众位阿哥都跟着笑起来,十四道:“额娘还是吃了儿子呈上的寿面,再罚儿子如何?”说罢招招手,那机灵的小宫女就适时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寿面,正正放在德妃面前。
德妃执了箸,挑起一筷子尝了两口,又笑着问了:“现在可以说说,这寿面有何不同,如何能让你免了责罚?”
十四贝子表功道:“这可是儿子昨夜连夜同福晋学的,今儿一入宫儿子就在小厨房里忙到现在,额娘可不能嫌弃不好吃。”
德妃听了,又尝了一口,笑道:“怨不得与往年的不同。”说完又嗔道:“只是你一个堂堂阿哥,怎么做这些妇人才做的行径?快过来,让额娘瞧瞧。”十四贝子这才起身蹭到德妃身边,众人看着真真好一幅慈母孝子和乐融融图。
众人忍不住拿余光去瞧雍亲王,幸灾乐祸的有,同情的,亦有之。
……
当晚众人出宫的时候,九贝子对廉郡王道:“八哥,你瞧见四哥今日的脸色了吗?平日里都是一副石像的模样了,今日更是差点儿都裂开了,哈。”
同行的敦郡王也道:“都是一母所出,手心手背,可惜孰亲孰远得连老十二都看不过去了。”
胤禟又道:“看不过去又如何,还不是不敢说什么?这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何况,那是老四,你以为他需要旁人的同情?”
胤禩对于胤禟对胤禛的敌意很是无奈,所幸老九也不过口头唠叨几句罢了,也就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