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苔生
夏多叹气:“我还是太年轻啊,外公。”
外公被他这毫无诚意的感叹气得什么都不想说了,到了家门口,夏多和墨北下车送外公进屋。外公不客气地摆摆手:“得了,你们趁早回深圳去,别在这儿待着,你爷爷正在气头上,他真敢叫人把你俩绑起来关上一年半载的。”
夏多说:“外公,那这边的事就拜托你了。”
外公说:“让夏湾给你擦屁股去,他是夏家长子长孙。”
夏多嘿嘿一笑,知道外公虽然是这么说,但该调解的事绝对不会不做,他的身份又在那儿,即使是夏老爷子也得给面子。
外公又看了一直沉默的墨北一眼,眼神复杂。墨北默默地给外公鞠了一躬,和夏多返身上了车,回住处拿了行李,当夜就离开了北京。
在那之后,夏家的小孩是同性恋的事就传开了,让不少对夏多这个“别人家的小孩”很嫉恨的年轻人颇感解恨,这下子可就有话对付长辈了:“夏多有什么呀,不就是上学跳了几级嘛,可他也就是个本科文任,再聪明也没念到博士吧?他不就是开了公司挣了点钱嘛,开公司的多了去了,他要不是有背景也不见得就比别人更顺利吧?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呀?还说我没他出息?还让我跟他学?我也领回个男媳妇来您乐意呀?”
夏承瀚在寿宴第二天就回云边去了,裘玲带着沅沅也不过来了,理由是工作太忙,夫妻俩摆明了不想掺和这事。夏老爷子身体健康,虽然是气得砸了半个客厅,但心脏依旧强健。夏湾焦头烂额,但还百折不挠地试图让老爷子和父亲原谅夏多,结果被气极了的老爷子扇一耳光,脸都肿了。夏滢胆小,吞吞吐吐地替夏多说了几句话,就在老爷子的怒吼声里提前跑回了美国。
夏成睿也生气,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收拾那个不认亲爹的臭小子,就先被岳父叫去苦口婆心地劝说,还把当年的话又翻出来说,“当初你们把多多送了人,我就告诉过你们,迟早有你们后悔的时候!现在你想叫多多听你的话,晚了!你要是还想保留一点父子亲情,就别逼他。这孩子从来不给你们惹事,不让你们操心,这是你们的福气,别到头来因为这点事儿,把他推得离你们越来越远,到时候你们可就真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这点事儿”?瞧瞧老人家这口气,好像就是小孩打破了人家玻璃被告家长似的,那轻描淡写得简直不值一提。
可那能一样吗?好好个男人居然喜欢同性,他还不知羞耻地公开了,这以后还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呀?年轻气盛,不知所谓,依夏成睿看来,夏多才是那个要迟早后悔的人。
骆岩梅在外头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还有故作同情的来给她推荐什么能治同性恋的医生,骆岩梅觉得丢脸死了。
骆岩梅想找墨北的家长说道说道,她儿子从小品学兼优,要是没人勾引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同性恋?
孙丽华这会儿也正在思想冲击中,墨北在寿宴第二天就打电话跟墨向阳说了,墨向阳知道这事瞒不住了,当即立断乘飞机到了北京亲自向妻子说明情况。孙丽华觉得自己都要被这个消息给震晕了,她来不及埋怨儿子就先被吓住了——墨北现在得罪的可是夏家,就算自己家里现在有了点钱、墨北有了些名气又如何,一样是以卵击石。要是夏家想拿墨北撒气,孙丽华觉得自己未必有那个本事保护好儿子,没准儿全家老小都要被连累。
怎么办?怎么办?孙丽华急死了。
这种情况下再听说骆岩梅要见她,孙丽华拿不定主意是要去道歉,还是要先下手为强指责夏多勾引了自己的儿子——不管怎么说,夏多可比墨北大好几岁呢,俩孩子在一起,怎么着都得是大的那个负责任吧?
墨向阳说:“我们不是要去跟夏家争个谁对谁错——本来两情相悦的事也没什么对错可言,丽华,别紧张,就当是去会亲家。”
孙丽华目瞪口呆,“向阳,你疯啦?”
墨向阳笑了笑:“俩孩子是青梅竹马,从小培养起来的感情,夏多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很优秀,对小北又是死心塌地的好。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是觉得俩孩子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孙丽华越想越难过,推开试图拥抱她的墨向阳哭了起来:“你早就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什么都瞒着我,我还是不是他妈?你说得倒是轻松,两个男的能在一起过一辈子吗?你看小卫……”
墨向阳轻声说:“你看小楠和小冯。”
孙丽华顿了顿,说:“小楠他俩才几岁,半辈子都没到呢。小北才十八就让夏多给勾到手了,不对,现在回想起来,夏多这个小王八蛋,肯定是几年前就……这小兔崽子!俩不省心的玩意儿!小北这个糊涂蛋,要是过着过着夏多不要他了,去结婚了,那他怎么办?后悔都来不及。”
墨向阳啼笑皆非:“你担心得也太长远了,且看眼下。”
孙丽华恼火:“眼下?眼下就是个把父母都架在火上烤,他俩一溜烟跑没影了,快活去了。爹妈都要烧死了他们也不管。没良心的小混蛋,还不如塞回肚子里再重生一遍。”
墨向阳听得可乐,哈哈地笑,笑得孙丽华也不焦虑了,怄一肚子气,咬牙切齿地准备去深圳揍儿子。至于会亲家?开玩笑,谁的妈谁去哄,她可不想白白送上门去被人骂。
孙丽华磨刀霍霍的时候,夏多和墨北正依偎在一起看香港回归呢,有一句没一句地点评着查尔斯王子的发际线,顺便商量着出柜的后续处理。
墨北觉得有意思的是,他现在并不焦虑,也没有什么偏激的对抗的想法,好像有恃无恐一样。或许,是因为有人在和他一起面对,并且承诺过抓住他的手绝不放开。至今为止,那个人的承诺总是有效的。
墨北扭头在“那个人”脸颊上嗅了嗅,温暖的气息。
夏多侧过头来,在墨北微凉的鼻尖上亲了一口,说:“那么,消夏就去夏威夷怎么样?威基基海滩,草裙舞,冲浪,潜水。”
墨北摸了摸夏多的胯骨,那天挨了一拐杖后青肿的样子让墨北心疼了好几天。穿着泳裤身材一流的美少年,沾着海水和细幼白沙的身体……墨北微笑,“好。”
第143章
夏多和墨北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龚小楠像头暴躁的困兽一样在走廊里来回走动,周身好似有一股虚幻的火焰腾腾地燃烧着,从他身边经过的医生护士和病患都一脸提防地贴着墙走,还有保安在不远处紧张地盯着他。
“楠哥。”墨北拉了龚小楠一把,龚小楠这才注意到他俩。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龚小楠抓住墨北的肩膀,愤怒地叫了一声。
墨北反握住龚小楠的手,在他手上的穴位轻轻揉了几下,温和地说:“电话里我没听清楚,出什么事了?”
龚小楠觉得心头的那股焦躁之气降下去了一点儿,扭头向病房方向看了一眼,声音也降低了些:“汪汪他妈不是来了嘛,开始的时候我俩谁都没多想,以为她就是想儿子了,我还叫汪汪好好陪他妈在深圳逛逛,看中啥就买啥。总之是陪好了,让她开开心心的。可没想到,她是成心想让老子不开心!”
冯望南的母亲谁都没通知一声就带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甥女禇兰兰来了深圳,这事墨北也知道,来的那天他和夏多还特意过去陪着吃了饭。当时墨北就觉得冯妈妈的神情异样,那个外甥女更是不停地冲着冯望南飞眼风,墨北就猜这是冯妈妈又想让儿子结婚了。果不其然——
“他妈就是个守财奴,钱到她手里是一分也要不出来,就算是买根冰棍她都得让汪汪掏钱。也行,好歹也是亲妈,汪汪给她花多少钱我都没二话。可那个禇兰兰算狗屁啊,看中件衣服,叫汪汪买;看中个首饰,叫汪汪买……她怎么不叫汪汪把地王大厦买给她啊?他妈还说,‘我身体不好,你又不在家,平时多亏了兰兰忙前忙后,不然我死在家里头都没人知道。’操!他妈才五十,成天说自己身体不好,买一大堆药囤着,没病都吃出病来了!五十!咱姥姥,不是,你姥姥都七十了吧?不比她活得有精神?”
龚小楠的声调又高了起来,他对冯妈妈的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平时眼不见心为净。
夏多从病房门口走回来,向墨北使了个眼色,墨北把龚小楠往远离病房的方向拉开了几步,免得他的声音惊动里面的人。
“其实,我看他妈是早就看出来我和汪汪的事了,就是吃定了汪汪不敢跟她说,楞装不知道!褚兰兰也不要脸,汪汪都明明白白说对她没意思了,她还厚着脸皮贴上来,还说什么朋友之间关系再好也不能拦着不让对方成家立业,迟早我和汪汪都得找女人结婚,她愿意等。老子真想把她扔南海里去!”
龚小楠是真憋屈到一定程度了,抱怨的都是琐事,半天才说到重点。
因为看不下去冯妈妈和禇兰兰的嘴脸,龚小楠私底下和冯望南商量让他早点把二人送走。其实冯望南也挺受不了他妈这样,况且他本身就是个臭脾气,但因为顾虑着母亲身体不好,自己又是长年累月地不在她身边孝敬,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着。结果龚小楠这么一催促,冯望南的火气就都冲龚小楠撒出来了,两个人吵了一架。
正好龚小楠有要出差的工作,带着一肚子火气就走了,到了地头上他也冷静下来了,觉得自己没体谅爱人的难处,心里很愧疚。于是龚小楠特意买了不少礼物,准备回去哄哄冯望南——他还准备了给冯妈妈的那份,丈母娘还是得讨好的。
因为惦记着和冯望南和好,龚小楠加班加点地处理完了工作,提前一天回了深圳。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回到家就看到冯望南和禇兰兰赤裸裸地躺在一张床上!
如果龚小楠脑袋里有个火电站,那么,在那一秒钟肯定是轰的一声来个大爆炸,炸掉半个城市,随后再让大火烧掉另外半个。
但是,龚小楠的脑袋里没有火电站,所以他在那一刻出奇地冷静,尽管褚兰兰的尖叫声刺得他耳膜生疼。
人在冷静的时候就会发现细节上的异样,比如褚兰兰惊慌的表情是真的,但惊叫声太造作;比如冯望南在叫声中醒来的样子显得太迟钝;比如冯妈妈从客房赶过来的动作又太迅速……
事情的真相让龚小楠和冯望南都感觉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冯妈妈和禇兰兰把冯望南灌醉,想演出一场“酒后乱性”的戏来逼冯望南和褚兰兰结婚。冯望南对母亲没有戒心,再加上刚和龚小楠吵过架心里正憋闷着,所以醉得很快。按照计划,接下来当然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发生点什么,可是冯望南是个纯正的gay,即使是醉了,他对着一个女人也硬不起来。更何况,他体内的酒精量实在是太多了些,哪怕他是个直男,这么多的酒精也不可能让他再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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