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灿若木槿
她转身取来浴布,包住了我泛着粉色的身体,又取来一套我深恶痛绝的衣物,那折得方正的衣物上方是一顶簇新的冠冕。
小玉见我的视线停在那冠上,便解释说:“公子的服饰是遵皇上的手谕置的,等级同齐国的王爷一般。”
我突然想到一个名词叫沐猴而冠,随即说道:“沐猴而冠,虚有其表,形如傀儡。”
小玉并不答话,帮我穿上衣服,将挽起的头发放下,将头顶的发轻柔地束进冠里,余下的头发就用一根同袍色的描金丝带挽住,再去系那镶玉的腰带。
我无奈于这服饰的冗杂,叹着气瞥向一旁,无意看见那水中的生动倒影,禁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上次那面铜镜显然没有真实的反应出我的容貌嘛,或者说,当时的心态并没有让自己抱着一颗平常心来欣赏这张脸。
丝绸般顺滑的墨色头发长及腰间,光洁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对的精致清丽的眉眼,漆黑的眸子如一泓溪水般清澈,长而浓密睫毛似乎闭上就会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一般,英挺的鼻子下面是丰润的唇。
要说缺点就是作为一个男人太美,作为一个将军目光太柔和,前者不是我的错,我是后果的承担者,但后者就是我的错了。我对着那桶水用力的皱起眉头,微眯眼睛,努力使眼神看上去锐利些。
这时小玉已经帮我把鞋袜都穿好了,她直起身来,看到我自认为刚毅不凡的面部表情,连忙问:“公子,是腰带太紧了吗?”
我抿嘴摇头,嗯,这个表情同样英气非凡。
她又问:“那是鞋袜不合脚?”
我皱眉眯眼抿嘴再加猛烈摇头,这是义愤填膺、坚决否定的姿态。
“公子,莫非你是咬着了舌头?很疼吗?我去请大夫……”
“呼……”我腾地一下放松了,翻着白眼摇头说道,“小玉,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自以为是,我今天体会到了。”
小玉的脸上满是疑惑,我也不解释。
“公子,众将士已在府外整好队列,半柱香后就开拔了,肖将军命我来催您。”肖飞的副将左锌在门外喊话。
“就来。”我大声答道。
我迅速与小玉告别,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当我正要拉开门时,小玉快步走了过来,将一个圆筒塞到了我的手中,小声嘱咐道:“万事莫轻举妄动,小心为上。”我将圆筒握在手中,用深宽的袖子做遮掩,冲她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第6章 第一次被承认的我
随左锌赶到时,军队的前锋已然开拔,肖飞骑着马在军队的最前方。看到肖飞在马背上挺着笔直的脊梁,我甚至能够想象他悠然自得的表情。向前匀速前进的队列中有很多人向我投来注目礼,甚至还有几人踩了前面人的脚后跟,我被看得有点局促,便问左锌:“肖飞又打算让我跟在军队后面吗?”
“肖将军吩咐,骑马或坐车,公子可以自便。”
“我得先看看。”哪有不看看是什么待遇就先挑的事。
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马被牵了过来,马背居然与我的肩膀同高,我不是没见过马,可这马也太高了吧,难道是我们现代的马体型退化了?最让人不耐的是那马还不停的嚼着嚼子,口水湿哒哒的流了一路,重点是它还给了我一份很难忘的见面礼——一个大大的哈欠,迎面冲来的恶臭气息让我恨不得立马转身让小玉再备洗澡水。
“这,这,这马……”我屏住呼吸半响,才吐出几个字。
“是拉粮的马,我军战马数量有限,没有多出来的战马。”
我气息不顺地说:“坐……坐马车。”
左锌领我来到一辆马车前,说:“公子可先进去,我会叫小兵来驾马。”
这显然是一辆临时置办的马车,只见车未见马,木棹打磨的光滑油亮,掀开帘子一看,毛毯,书桌,香炉一应俱全,我爬上马车躺下,地方宽敞得让我的大手大脚支成个“大”字还不觉得憋屈。
俘虏当成我这样也够美满了,我看着马车的顶端嘿嘿的傻笑了两声。不一会,马车动了起来,伴随着马蹄声和车轮的咕噜声,我开始为将来打算起来。
第一步是让颜玉和自己逃脱这帮人的掌控。不管那个齐国皇帝到底有什么目的,之前那个大将军颜墨已经死了,我是小市民颜墨,不跟这个皇帝扯上事为妙。搞不好我不堪逼迫,献了什么良计,说不定就引来齐国朝臣嫉妒,凉国那边再背个通敌叛国的罪名,那岂不是两面不是人,一辈子被人追杀?
还是逃回凉国再把兵权一交,做个闲散王爷才是上策,别学人家穿越了合伙开妓院做生意什么的,强大的财富背后哪个没有政权的支持啊。再等两年风头一过,卷上王府一半财产一走了之,美其名曰“云游”。那时候海阔天空任自由,那才是真的美满啊。
想想穿越也挺不错的,至少延续了我的生命。前半生做了二十五年的女人,工作中干练,私下对外人通常展现温柔甜美,对朋友相处往往是搞怪逗乐的始作俑者。
可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我男人缘颇好,却一直没有男朋友。从相识到相知,等到觉得可以相恋的时候,人家就会告诉我,我发现做你兄弟比做你男友好。
没办法,男人缘太好就都成了兄弟缘……
说不定再过几年人老色衰了还没嫁出去,搞不好会被人背后嚼舌根呢。这回穿成了男人,又是个有背景有地位有儿有女的男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为什么我越想越难受呢?真的很难受,眼睛里流出温热的液体,止都止不住。我的心里堵堵的,却找不到宣泄的地方,我坐了起来,泪眼朦胧的——吐了,吐在白色的毛毯上。
这时我才知道,我遭遇了被广大群众喻为穿越后的第一道坎——晕马车……
小文是个天底下最可恶的骗子!我在腹诽着我的死党,她曾在多次企图把我同化为穿越饭的时候,吹嘘自己已经找到了克服晕马车的方法。她说小马车颠簸,大马车会好一点,上车后平躺,再想些过去未来,这能够分散你的注意力,让你忘却当时所处的环境。
所以我一上车就遵循着小文所说的步骤一步一步地进行着,结果直接导致我吐在车里,连下车呕吐的机会都没有。
我把弄脏的毛毯卷了起来,掀开帘子拍了拍赶车小兵的肩膀,说道:“麻烦你到路边停一停。”
我想把手上这卷包着秽物的东西丢远点,总不能直接从马车上丢下来让后面行走的士兵踩着这包东西吧,况且我也想下车走走,呼吸些新鲜空气。
“行军过程中不能随便停。”小兵答得干脆,连头都没有回。
我承认我不该用对待司机的语气跟你说话,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司机,可你也不该用这种类似于行驶于高速公路的过程中不能随便停的借口打发我吧,什么不是随便停,你也没告诉我啊。
我翻了个白眼准备在“随便”两个字上做文章,让他把车给我停了。却发现前方那个奔跑的马怎么看怎么像之前的那匹,同样的高度,还有那枣红色的马屁股。
我摇摇头,安慰自己,不会的,之前那是拉粮的马,我不骑,那肯定是去拉粮了,不可能又被牵过来拉我吧……
脸上怎么有飞溅上温热的液体的感觉?我揩下一点放到鼻下闻了一闻,顿时色变,又没忍住,哇地一下全吐在那个小兵的肩头。
前不久才闻到过这种熟悉而又让人恶心的味道,在那一个长长的让人屏住呼吸的哈欠里。我撑在木棹上吐得那个畅快,叫你不停车,可怜你的战友要踩着不该踩的东西了。好不容易止了吐,又看到那只马儿除了在地面上留下马蹄印还留下了湿哒哒的口水印,于是我一面告诫自己不该有的想法不能有,一面吐得惊天动地。
最后我的行为甚至引来了肖飞,即使逆着光我也能够感觉到他的眉头皱得多紧,我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说:“我要骑马。”
他不接我的话,嘲讽道:“没想到颜将军坐个马车也能吐个稀里哗啦,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军带着个孕妇呢。”
他身后的一行将领听了他的话,个个大笑不止,我操起那卷着的毛毯丢在肖飞的马蹄下,他有下属在一旁,我自然也不会太给他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