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灿若木槿
肖飞有些阴霾地看看散开的毛毯,我说:“我要骑马,别跟我说没有,我不相信。”
“我吩咐过,骑马或坐马车你自便,马车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又要骑马?没马。”
“没错,你说我可以自便,我现在要骑马不就是自便吗?”
“颜将军如何像个妇人一般,净做些口舌之辩。”肖飞说不过我,便又嘲讽起来。
我伴随着众人的哄笑声,挑眉回击道,“肖将军如何像个小人一般,出尔反尔?”
“颜墨!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肖飞恼羞成怒,呵斥道。
“我没忘啊,据说我的吃穿用度是同齐国王爷一样的,难道你们齐国王爷的座骑会是粮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肖飞自然不敢还与我争辩什么。他轻轻嗓子,向左锌吩咐道:“把那匹马牵来。”
不一会,左锌牵着一匹马朝这边走来,那匹马通体黑亮,只有头顶上有一簇白毛。那马越走越快最后竟一步小跑向我奔来。
肖飞下了马,站在我身侧,说道:“夜星自你被俘后就一直在后面跟着,怎么赶都赶不走,现在还给你。”
马儿已经跑到了我的面前停了下来,肖飞伸手想要摸它的鬃毛,刚靠近它,它就脖子一甩将肖飞的手甩开,似乎十分厌恶这个人一般。
肖飞颇有一语双关的意味,解嘲道:“枉我一直好草好料养着它,还跟我耍脾气。”
我说:“凉国的马自然吃不惯你齐国的草料。”
夜星走上前来,黑色的眸子眨了眨,低头碰碰我的脑袋。我鼓起勇气摸了摸它的脸,它避开不说还刷刷地流下了眼泪。我有些慌,据说好马通人性,它这个样子像是知道原来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一般。
我摸摸它的脖子,它退后一步并且甩开了我的手。
“这马还跟你耍起脾气来了。这主人什么样,马也什么样啊……”
我狠狠的瞪了肖飞一眼,却又怕他一个不高兴把这漂亮的马儿牵走逼我坐马车,愣是硬生生的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颜大将军,怎么还不骑上你的马?存心让我们等啊。”一个身披乌金甲的黝黑男子在马背上瓮声瓮气的催促着。
我心里有些犯难,夜星这幅样子是明显不让我碰它,怎么还会让我骑在它背上,而且我没骑过马,怎么才能上马呢?
我看向一旁的肖飞,双手作揖,说道:“肖将军位高权重,统领全军,颜墨怎能在肖将军之前上马呢。”
肖飞显然对于我的恭维不大受用,清了清嗓子一跃上马。动作快到让我只看清楚他握住缰绳的那一刻,我将目光移向夜星,众目睽睽下握住了夜星的缰绳。夜星的反应果然没让我意外,又是甩头又是腾起,分明就是不认我这个颜墨。
肖飞有些意外,语气带着得意说道:“看来你也降不住这马了,难道它觉得你落魄,不愿供你驱使了?不如将它……”
我不等他说完,便喝道,“你别想!”
夜星这般通人性,这般漂亮,它再不服我我也不愿意折腾它,我抚着它的背,对它说道:“夜星,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我也不想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这样的颜墨,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若不想留在我身边了,我现在就放你走,如何?”
我坚信夜星能够听懂,它在我的抚摸下渐渐温顺,眼睛里流转着晶莹的东西,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最终低头舔了下我的脸。
这是一种青草的味道,很好闻。它慢慢的屈起四肢,马背离地越来越近,直至马镫垂地,才停了下来。它转头看向我,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善意,我摸摸它背上的鞍具,夜星发出浅浅的嘶鸣声。在我小心翼翼地跨上马背后,夜星便直起四肢,主动迈到肖飞的旁边。肖飞的坐骑似乎有些怕夜星,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这样一来,倒好像我是这大军的领头人一般。
我在众人冷冷的目光下拉了拉缰绳,夜星颇不情愿地退后几步,我拍拍它的头已示安慰。肖飞也不说话,夹夹马肚便领着众将士朝军队前方走去。
我正犹豫要不要跟上,一句话悠悠的承着风飘到了我的耳边,“还不跟上?是想骑着你的马逃了不成?”
我夹夹马肚,夜星却不想撵上去,无奈我只好对它说:“颜玉在他们手上,我们只能跟上去。”
夜星这才不情不愿地迈开了步子,夜星的聪颖程度让我感到惊奇之余,更多的是感到欣喜,它似乎已经承认了我,它似乎可以说是这个世界里第一个承认我这个颜墨的——朋友,夜星是匹马,也是我颜墨的朋友。
第7章 原是故人来
经过半个月的长途跋涉,离灵州只有两天的路程了。暮色渐浓,一行人下榻在驿站里,更多的士兵则是在驿站后面大片的树林里露宿。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地任人摆布,看上去要多软弱有多软弱。可内心却越来越焦躁不安,特别是每每接触到肖飞若有所思的神情或是夹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我的手心不由自主地发热冒汗。
凉国的人开始行动了,一路上曾有三个纸团避过身边人的视线塞到了我的手中,怎样处理这些纸团也成了我头疼的事,特别是刚刚被肖飞那么一看,我甚至觉得现在手心里那尚未看过的纸团,像是一块烙铁般火热地烤炙着我的掌心,连带着藏在鞋里的那几张都变得有些硌脚了。
我站起身来,说道:“肖将军,我胃口不佳,就不奉陪了。”不等他答复,我便向二楼的房间走去,身后有尾随而至的脚步声,是左锌。
这时,掌柜也急冲冲地打发了一个小二过来,说是要领我去房间,不难看出掌柜是在讨好我这个身份特殊的人——独享一房,贴身侍卫,遍身华服。我瞟了一眼那个在前领路的店小二,刚才他能在上完菜的转身一瞬,避过众人的眼睛将一枚卷得极小的纸团射入我的手心,想必也是高手。
“小二,备水,我想洗澡。”
“公子,还有两天就到灵州,那是再洗不可吗?”左锌在我身后说道。
“再等两天?再等两天我浑身就臭了,你齐国的王爷会一个星期不洗澡吗?”
“何为一个星期?”
“什么文化啊,一个星期就是七天!”我佯装大怒,吼道。
“属下才疏学浅,能否洗澡待属下问过将军。”左锌并不与我争执,仍旧紧紧跟随。
好一个左锌,被一个敌国的落难王爷当着众人的面喝斥,还能面不改色地和我打太极,我心里暗叹,说道:“你现在就去问啊。”
“待属下送公子回房。”
分明就不给我和人接触的机会嘛,我正要发难,小二悠悠地说:“客官小心脚下,这块板子有些松动,小心些为好。”
我看向小二,他却将他平淡无奇的脸转了过去,即使这样,我也已然看到他眼睛里的光华,他在提醒我,提醒我小心为好,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有几手准备,让我别急于一时?
担心自己若突然收了口岂不是转变的太过明显,于是又悻悻地甩甩袖子,说:“那就劳烦左大人了,快去快回啊……”看到左锌那万年不变的死人脸,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他,又说道:“若肖将军准了,还得麻烦左大人帮我添水擦背呢。到时候还望左大人能够微笑服务。”
进了房间,我立刻打开小二射入我手心的纸团,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若水楼”,我气得直发颤,好歹也是一指来宽的纸条啊,你们不能多写点内容吗?
此时左锌在门外说道:“肖将军说,齐国在外行军的王爷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也是常事,肖将军叫公子不要这么女气,将来传到……”
这时颜墨若还不骂人,颜墨就真的太女气了,我拉开嗓子,大骂:“我爱干净是女气是吧?你肖飞男人你一辈子不洗澡啊?我女气?你原来败在我手上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有没有躲在被窝里哭呢?”不对,这骂的台词也太女气了,还越来越有向泼妇发展的的趋势了,我连忙调整,再骂:“没人敢说我颜墨女气,你肖飞是第一人,我记着你了,你这厮一路给我的耻辱,我都会记着,将来我百倍千倍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