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这孩子……话虽不多,表现也很刚硬,实则心地很柔软,对他这个父亲很是孺慕。
细细观察了杨暄片刻,太康帝对此结论更是笃定。
太子是个不错的。之前敢于为他挡刀,现在想护他,再正常不过!
就是性子别扭了点。
要是能向越王昌王那样嘴甜些,露点短处,求他疼爱,肯定不是今日这样子……
也怪不得他以前不喜欢太子,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么!
好在父子天性,这孩子在外面长了十几年,也没长歪。
太康帝捋了捋胡须:“接下来交给别人吧,你同朕一同前去宴厅。”
杨暄却看了看太康帝的脸,摇了摇头:“儿臣这就差一小段了,不完成不放心。”
太康帝怔了一瞬,竟笑了:“你啊!”
太子不可能不知道随他一起去宴厅是什么意思,那是皇宠,是谁也比不过的荣耀!全天下都要看着他这个皇帝的脸色,他身边带上太子,谁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这太子竟然给推了。
明明对他有孺慕之心,却固执倔强,背负责任不愿放下。
真是傻。
“既然只剩一小段,朕便陪你同去。”
“真的?”杨暄猛然抬头,眸底似有意外,面色却依然严肃,“许会耽误父皇事……”
“朕无事。”太康帝摆摆手,竟先一步越过杨暄,往前走了。
杨暄顿了顿,才追了上来。
太康帝眼角瞥到儿子板正脸色,心下不停点头。
这儿子是个好的,许他不该一直那般提防?
一边走,太康帝一边同杨暄说话。
“近来功课怎么样?王复老爷子满腹经纶,才学出众,擅为人师,天下大才,多出于他手。因你有恩于王家,他才被推出来,勉为其难做你太傅——朕听闻他脾气不太好,手中有一铁制戒尺,无论哪个学生做错,都未留过情,他可曾与你为难?他的课,你可能跟上?”
“回父皇,太傅虽严格,却是真心在教,儿臣感觉稍稍有点吃力,但儿臣会努力的。”
“你知上进,这很好。”
“是父皇教导的好。”
太康帝见他面色一直板正,便同他开玩笑:“你年纪也不小了,此次秀女,可有看上的?”
杨暄赶紧低头,做别扭状:“儿臣才刚刚跟着太傅进学,欠缺颇多,也没精力想这些,父皇——”他声音略轻,“这一次能不给儿臣赐婚么?”
太康帝顿了顿。
他突然想起,对于太子之事,他曾与田贵妃有过共识,要趁此机会给太子选个……不那么好的太子妃。可当日秀女花宴,刺客突起,越王昌王表现让他有些失望,反倒太子一心救他,他有些感慨,心下起了波澜。
突然不太想那么亏待太子了。
可田贵妃和越王昌王,又是一路陪了他这么多年的人。
谁会一辈子不犯错?一时的错误就证明了人品么?同样,一时的关切,真就是本性么?
十数年不闻不问,太子对他,果然没一点怨怼?
太康帝有些犹豫。
能接他的位置的,只有一个,田贵妃母子与太子立场不同,不可能和乐,若像以前,他也恨不得太子死,倒还好说,若想抬举太子……后面会很不好办。
越王昌王纵使犯了点小错,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且贵妃从来没错过。疼宠多年的人,因为太子一个举动放弃,太让人寒心,他也舍不得。
除非太子太出色太仁爱,让他满意可心到愿意为他付出点代价。
这点‘救命之恩’,显然不够。
既然看不清……不妨再看一看。
太康帝心下有了决定:“好,此次便不给你挑太子妃,你好好努力,待出了成绩,父皇给你寻个好的。”
“谢父皇!”
“就是你这脾性啊,也太别扭了,同父皇说话这么见外做甚,总是垂着头?”
“父皇说的是……”
杨暄话虽这么答,却仍然垂着头。
没办法,他怕他会忍不住弑父啊!
这个爹,真是一点也不想要!对着演戏都很难!
两人‘气氛融融父子相和’的说着话,同时穿花拂柳,走过一段段岔路,终于,在一处拐角前,看到了越王和左相。
二人站于灌木丛前,地方略偏僻,隐蔽,他们也没悠闲赏茶,端个小茶壶品什么的,而是小声说着话,面色凝重。
就像……在密谋什么事。
经崔俣锲而不舍的调教,杨暄如今对人表情心理揣测已经很到位,见太康帝没有不满神色,眉间却是一紧,目光越显犀利,就知道,他这亲爹,有想法了。
他压下唇角弧度,声音板直:“没想到越王和左相竟也同儿臣和父皇一般,在这小径上偶遇了。”
太康帝冷哼出声,偶遇个屁!
太子是四处巡察,为了他安危,方才偶遇,越王没事在这样偏僻地方乱转什么?左相也是,既奉了贴子进宫,眼下不在宴厅等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明显就是有话聊么!
左相支持越王,他一直都知道,也睁只眼闭只眼没管过,但在他眼皮子这样搞,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杨暄觑着太康帝脸色,又道:“许就是偶然遇上,起了谈兴,聊便聊聊,如今又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哪值得密谈?父皇切莫多心动怒,龙体要紧。”
第208章 绯色小药丸威力
太康帝看到越王左相在偏僻小径密会, 第一感觉是气愤。
越王怎么说也是他疼了二十来年的儿子,前番秀女花宴许是误会,许是一时糊涂,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 他想冷一冷看一看很正常,却从没想过立刻要这个儿子死。
皇子们安全从来都是大事, 这一年来,越王数次遇刺,去年王家秋宴那回结果暧昧,线索指向某邪教, 可顺着追去, 一个人都没逮到;不久前秀女花宴又有刺客, 线索方向更加诡异, 几乎是查无此人!
童修回报,有二人似与贵妃有关, 但贵妃的人不可能是刺客。贵妃的力量他清楚, 也是他允许的, 偶尔还可以方便他做些秘事。贵妃一直听话,也不可能要害自己儿子,会在暗里派人……只能是保护。
刺客来路未明, 一直窥伺暗处,今日又是宫宴,来往之人众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越王怎么能连这点警惕都没有,大剌剌在外头晃,不知道可能会有危险么!
要说话哪里不能说,非要在这里!
再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
他与太子是偶遇,这俩个人却不可能……
都不是蠢傻,不知道警惕的,如此明目张胆动作,是有恃无恐,还是急不可耐!
太子性格冲动,却不傻,未必没看出来个中含义,小心翼翼为其找偶遇理由开脱,不是什么顾念与越王的兄弟情,而是为了他这个父皇的身体。
一个管生不管养的儿子都能如此,被他捧着疼着的越王怎么能如此伤他的心!
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值得密谈,所以是偶遇,起了谈兴?
怎么可能!
怎么叫没大事?左相天天在朝堂被工部尚书牟兴泽怼,地位眼看不稳,不是大事?这些日子他频频示恩太子,冷淡越王,越王从未遇过如此冷境,自觉地位不保,不是大事?秀女归属,关系着之后的势力调整,联合,不是大事?
都是大事,都着急,急不可耐,所以这里密谋来了!
是认定他这个皇上就那般狠心,早放弃他们不管他们了么!
这一点耐心都没有,还想接他位承大事,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太康帝心中涌入千万个念头,每个都气的他肝疼。和杨暄说话时也有些迁怒,冷笑一声:“你真这么想的?”
杨暄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别动,别激动骂人揍人,声音平直道:“儿臣认为,越王有左相支持很好,前些日子才遇过刺,不知道背后是谁,身边多个帮手,安全有保障,父皇也能多放些心。”
这好听话没能抚慰住太康帝的心,太康帝话里仍然带着刺:“怎么,羡慕了?”
杨暄摇头:“没有。”
“真没有?”
杨暄垂眸:“真没有。儿臣有武艺在身,若有人行刺,自保不是问题。”
太康帝瞥他一眼:“你倒是精乖。”
还知道偷换概念,他问的明明是有大臣支持,太子答的却是应对行刺,因前言有涉及,一点都不显突兀。
杨暄向来不是乖顺性格,对一个杀了他生母,弃他不闻不问还想弄死他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要不是计划需要,他才不会和太康帝演这出父慈子孝戏码。
他不轻不重顶了一句:“儿臣自小,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羡慕别人。眼睛都放在别人身上,自己日子还要不要过?”
太康帝一怔,看向杨暄,目光略有些复杂。
是啊,这个儿子一生下来就被封为太子,可从小,成长环境就与太子不符,若他知道羡慕嫉妒,还真活不到今天,不用别人出手,他自己都能气死自己。
这个儿子,是个豁达的。
也是个火爆耿直,心里藏不住事,至纯至孝的。
“你很好。方才是父皇不好,有些急,吓着你了。”
杨暄拱手深深行礼:“父皇是大安之主,撑天之人,儿臣愿护持左右,助父皇享万万年福祉!”
太康帝心里略美,连连说了个三个好字:“好,好,好!”
看着眼前英俊威武气宇轩昂的儿子,再看看前头和左相密会的越王,太康帝心里更不舒服了。
太子没觉得羡慕不爽,他倒觉得很不爽!
一个当朝宰相级别的人,遇事和越王密谋,放弃了和他沟通。皇子有夺嫡之争,臣子有派系战队,他都理解,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他看重越王,下面臣子一点点小站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急切成这样,他非常不高兴。
是觉得他这个皇上快要死了?还是咒他快点死,越王早点上位?
他冷哼一声,大踏步往前走,远远就冲着两个人问话:“你们在聊什么呢,同朕也说说?”
杨暄跟着走过去,心内十分满意。
这次心理战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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