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翻云袖
哪知这花露清冽甘甜,喝了口中清味十足,不由得大感惊喜,又连连喝了两口,不多时就见底了,他四处辗转,又接了一杯供自己一口气喝完,这才想起玄解来,不大好意思地接了一杯给他喝。
玄解却摇了摇头,看着沧玉喝了第三杯,这才俯身下来,背起沧玉涉水而过。
溪水不深,约莫只到沧玉小腿肚的程度,他坐在玄解身上踢了踢水花,觉得此处若非是个幻境,那还真是实打实的妙处。
从花海开始,这里就不太像沧玉所了解的青丘了,真不知道玄解都私底下偷偷跑了多少地方。
沧玉不知道玄解想带自己去哪儿,殊不知玄解更是漫无目的,只想将自己走过的许多有趣所在一一告诉沧玉,他这多年来寻觅到的趣处怎可能是一日两日走得完的,晚些时候又下了雨,此处幻境不知为什么十分多雨,而且总是非常大的雨,看 起来好像要下许多天,可偏生下了一刻钟就收了。
下雨时二人正好走进了一处菌菇林,大概是蘑菇的东西长得像个小房子,让沧玉疑心自己是拿了童话故事的剧本,那伞盖撑开来连玄解都罩得住。他们俩就待在巨无霸蘑菇底下等着雨停,风冷雨骤,沧玉感觉到玄解在微微颤抖,就问道:“玄解,你很冷么?”
方才躲在洞穴里时,沧玉就多少有些发觉,玄解在下雨时总会稍稍颤抖,不知道是不是他格外怕冷。
他小时候好像没有这毛病。
不过这幻境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倒也不足为奇。
这蘑菇极大,沧玉想了想,越下身来变回了原型,身子依偎过去后,九条尾巴如棉被般盖在了玄解身上。其实玄解并不怕冷,他这等修为实力要是怕这点寒意,那魔尊的脸岂不是要被丢尽了,竟输给个怕冷的小子——即便只是个幻影。
玄解是害怕下雨,雨水会滋生万物,偏偏每每下雨都会给他带来不好的感觉,疼痛随着雨丝的寒意渗透进骨髓,叫他忍不住颤抖。
那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就像看起来那么暖和,玄解挨着那具柔软的身躯,他昨日已经贴近过,可没有此刻这么贴近,那时尾巴是悬在空中的,白狐显得格外纤细,腰身看起来能被一口咬断。可此刻,白狐不知怎么的,忽然看起来就像是能顶天立地的危险野兽了,玄解把自己缩在他的尾巴底下,轻轻咬了两口白狐的脖子。
他不是饿了,只是想这么做,就像标记自己的东西一样。
白狐沉默了会儿,让玄解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多少有些胆怯,真有意思,玄解从没胆怯过,今天才知道这滋味原来是这样的。好半晌,白狐才凑过来,叹息着打量了他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没地方下嘴,只好往他脸上咬了口。
玄解觉得白狐叹息的声音也好听,像是月光下轻轻掠过花草的风声,带着点清甜的暖意。
这让玄解身上的寒意一寸寸退去了,他想一定是尾巴的功劳。
“痛不痛?”
沧玉时至今日才觉得带孩子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尽管他跟玄解现在这样子压根不知道是谁带谁,不过他仍然对倩娘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居然没给倩娘发半份工资堪称古代沧扒皮了,要是倩娘去告他,估计能告得沧玉连内裤都赔出来。
他真是一点儿都摸不准玄解的心思,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来咬一口,是饿了还是觉得尾巴压太重了?
玄解大概是没有听懂,他脸上顶着沧玉咬的那个牙印,模样居然还是很威风,只是威风里还有点蠢萌,显得很可爱。
沧玉忍不住笑了起来。
雨很快就停了,玄解不知为什么一动不动,他从九条尾巴下走了出来,静静地凝视着沧玉,似乎在等他变为人形,沧玉花了些功夫才明白他的意思,重新回到了玄解的背上。
往日里玄解背着他的情况并不算很多,只有偶然几次,沧玉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玄解想起了什么,又或者是别的意思,不过倒乐得不用自己行动,就靠在了玄解身上,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玄解跑了会儿才意识到沧玉睡着了,他不能看到背上的模样,只是听见了对方悠长均匀的呼吸声,就走到溪水旁,水光里倒映着他们俩,白衣人闭着眼睛已经睡熟了,于是他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急着献宝的得意之心消散了许多,在夕阳西下之前,他带着沧玉回到了潭水边。
沧玉醒来时一大束没摘下来的果子放在自己身边,玄解正躺在巨石上拨弄那三个小面人,他从树枝上摘下个果子往衣上擦了擦,放进嘴里咬了口,凑过去瞧。
这三个面人就好多了,简直可以说是栩栩如生,沧玉怀里那两个眼歪口斜的简直不能比。
这面人师父倒还真有那么点本事。
玄解正看着面人,冷不防见沧玉凑过身来,眼睛就从那个白色衣服的面人身上挪到了沧玉身上,他奇异地发现,白狐竟跟这个面人长得十分相似,只是一个是白发,一个是黑发。
沧玉跟着玄解玩了一日,觉得两人多少算熟悉了些,就耐心问道:“玄解,你想不想出去。”
这个问题叫沧玉碰了一鼻子灰,玄解只用爪子摆弄着自己的小面人,没有半点反应,他本想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三个面人来,却忽见玄解爪子底下的面人动了动。沧玉急忙眨了眨眼,发觉那面人是真的在动,不由得脑海里窜过一连串的《聊斋》、《子不语》、《鬼故事》等等乱七八糟的典故。
面人在木棍上扭动着,欢声叫道:“玄解!玄解!”
过没一会儿又不动了,沧玉心道:难怪玄解什么都忘记,却知道自己是在喊他,原来这面人会天天唤他的名字,这样纵然他什么都忘了,起码不会忘了自己,即便他如今只记得个名字了。
其实沧玉哪里知道前因后果,这面人所封存得是玄解所有的记忆与感情。
当初魇魔打开他心中缺口,寻出弱点,玄解出生二十载,从未畏惧过什么,可他破壳前遭受的压迫感太强烈,最怕自己会遭人抛弃,失去理智化为寻常野兽。因而魇魔窥探他内心缺口时,他趁着还有记忆,将记忆封入面人之中,之后虽不记得这三物是什么东西,但隐约觉得对自己极为重要,就时时刻刻带在身旁。
哪知失去记忆后的玄解彻底陷入了对自身的恐惧之中,他本是烛照之身,威能岂是魇魔所敢想象的,倒借魇魔为通道打开了梦中之梦,将自己困入其中,已孤身在这森林之中度过了四百个春秋。
他恐惧被抛弃,便孤身成长至今。
他恐惧丧失神智沦为寻常野兽,就从寻常野兽一步步重新回到自我,磨练自身。
当时使者降临人间,魇魔受逼,方才打开了梦中之梦的通口,使得玄解闻到熟悉的气味后怒火重燃,出来杀死魇魔,逼退魔尊魔气所化的使者。
梦境可操纵时间流逝,魇魔并不修炼,平日靠吞噬七情六欲为生,更何况梦中加速会同样反映到人的身上,加速世人衰老毫无意义,此等手段对他而言实乃鸡肋,更别提魔族之间损魔不利己,他更不会借出梦境,谁都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出阴招。
因此纵然外界不过短短两日,可对玄解而言,已是沧海桑田,日换星移,实打实的四百年过去了。
而后玄解将魇魔吞食入腹,得了它天生的神通,便自己成为了梦中之梦的通道,因而沧玉紧追在他身后,同样闯入了这梦境之中来。
玄解十分珍惜地摸了摸小面人,将它们重新塞回胸口甲片之内,伏在巨石上一动不动,他并不是听不懂白狐说得是什么,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白狐想着离开,想来他大概不喜欢自己,不由得沮丧万分,垂下脑袋不愿意理会沧玉了。
看来“离开”是禁语。
沧玉想了想,又道:“你想不想与我一道去水上玩玩?”
这次就准了,玄解直起身子来看着他,沧玉顿时松了口气,他不知是“与我一道”惹起了玄解的兴趣,还以为换个说法就成了,当即施法在潭水上变出个小竹筏来,快步走上前去。
晚间森林起了淡淡的薄雾,远山清幽,林木若隐若现,沧玉左右瞧了瞧,折了根细细的竹子来做划船的桨。
等到玄解跟他一 块到了水边,沧玉走到竹筏上比了比,才笑道:“这竹筏小了。”
玄解怕白狐丢下自己,倒忘了这白狐有许多神通,急忙上前两步,竟凭空一跃化为了人形。他久不用这个模样,从四脚变成两足,险些摔在地上,被沧玉一把搂住,单手捧着他的脸惊喜道:“玄解!你化成人形了,那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其实玄解并不知白狐为什么这般高兴,只是见他高兴,自己也欢喜,便矜持地笑了笑。
沧玉知是不能急,可见玄解这么笑,就明白他什么都没想起来,不由得有些无助。不过好歹算得上是个进步,总不能要求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所谓冰冻三尺非是一日之寒,人平安无事就比什么都好,再说接下来又没什么大事,什么悬壶济世拯救苍生的有酆凭虚跟棠敷去做,倒是安下心来与玄解待在一块。
上一篇:重生之带着空间的爸爸
下一篇:穿到蛮荒搞基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