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这真的是合欢宗的炉鼎?
“你敢挟持少主?”
将近筑基的长老愤怒呼喝,出手时呼啦带起劲风。
叶非折面不改色,未握短刃的那只手在袖下悄悄掐起阵诀。
他掐到一半时,忽地停止了动作,地上隐隐若现的阵纹也如同潮水般无声无息消了下去。
因为有一道剑芒正面挡住长老的攻势。
楚佑显然是匆忙破关而出,衣衫上仍有未抚平的褶痕。
然而在他外溢剑气下,没人会去关注那点细枝末节的不体面。
“何方宵小,敢在我院中动手?”
楚佑出剑的动作很快,只剩下重重剑影来回叠荡,剑势如潮水铺满了整个院门,无人逃得过楚佑剑锋笼罩之处。
“筑基期……”
长老面色大变,惊呼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短短一夜之间突破到筑基期?”
楚佑原本直奔炼气后期,已经足够惊掉人眼珠子。
没想到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
他在短短两日之内,成就了筑基期!
这种近乎不可能之事引得长老心神震荡,几乎要怀疑是老天爷和自己开的一场玩笑。
堂下的守卫面面相觑,慢慢地后退,放下了手中武器。
楚佑成就了筑基期,楚修锦注定争不过他。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为楚修锦卖命,为楚修锦得罪楚佑?
树倒猢狲散,不过须臾之间。
炼气和筑基终究是两个大境界。
长老纵使是炼气巅峰的修为,也真正筑基期下,也脆得跟纸糊似的,很快溃败不成军,大口呕血。
守卫四散跑开,楚佑筑基的消息因此传遍楚家。
“二少筑基了!”
“哪个二少?”
“家主那边的二少。”
“啊!怎么可能,他不是两日前刚刚炼气后期?”
“亲眼所见,难道会骗你不成?岂不正是说明二少天纵之才,我楚家振兴有望?”
“你们说二少能不能到元婴化神,成为那些仙山上排山倒海的大能?”
身处于风暴中心中,楚佑反倒是对种种议论最淡然的那个。
他回过头,眸光如同初春里潺潺消融的冰雪,褪去坚硬冰寒的外在后,流露出某种更为真切的暖意。
“对不起。”
楚佑与叶非折几番明里暗里的交锋试探,皆未低过头失过场子。
唯独今夜,他心甘情愿地暂落下风,对叶非折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突破筑基,楚修锦所用迷药对我无用,他的言语,我全听到了。”
楚佑不曾对叶非折抱过不切实际的期待。
当时楚修锦乌泱泱带了一群人,叶非折并无修为在身,楚佑自不会指望叶非折为自己出头,护住破境时自己的安危。
显然委以虚蛇,明哲保身,方是真正明智的选择。
哪怕叶非折听从了楚修锦的话,真来杀他,楚佑也不会有多少想法。
说到底,他和叶非折不过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被利益绑在一根线上的蚂蚱而已。
然而叶非折做了一件楚佑想不到的事。
他在自己压根无力匹敌的强敌面前,仍是抽刀护住了楚佑。
他豁出了自身的安危护住了楚佑。
“我不是不想乘早破关而出来帮你,实是无法抽身。”
强行破关,只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因此无论楚佑多心焦,他须得咬牙忍下去,晋升到筑基才能出关来帮叶非折。
“无事。”
叶非折也是愣了愣后发现过来楚佑如此失态的原因。
阵法的事情天知地知他知,其余人一概不知。
落在楚佑眼中,就是自己以区区凡人之身,替他力战数十修行者。
确实值得感动。
叶非折不好意思说若是没有阵法,他一定头一个把楚佑叫出来,只得打了个哈哈含糊过去:“不算凶险,都得谢你哥实在鬼才。”
同一天内,被同一个人,同一把刀,以同样的方式挟持了三次。
楚修锦这种鬼才操作,实乃叶非折生平仅见。
楚佑沉沉眼眸底下情绪如暗潮涌动。
或许叶非折的高傲不过是表象。
叶非折今日明明为了自己不惜赌上性命,不但不邀功,说出的言语还颇能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不过是个嘴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罢了,
有一副柔软温善的心肠,却偏偏要拿锋利刺人的外表做掩盖。
自己不该把叶非折和自己针锋相对时那些咄咄逼人的言语放在心上。
叶非折脾性如此,口中谁都看不上,心却比谁都软。
“对不起。”
这是楚佑今日说的第二个对不起,依旧郑重极了。
楚佑幼时曾盼望过能有个陪自己一起挨打的人。
不求替他打回去,至少能在他挨打时挺身相护,为他说个只言片语。
很快他卑微的祈求就被现实碾成泡沫。
楚佑渐渐明白,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人应该为你出头,为你挡刀。
所能信赖所能依靠的,仅有自己。
出乎他意料的是,叶非折出现了。
出现在楚佑已经不再天真盼望的时候,也不能叫楚佑彻底打消对叶非折身世来历的疑虑。
好在聊胜于无,可做慰藉。
这两句对不起,他该说。
一道充满怨毒的声音响起。
“没想到,当初我不屑正眼看的小崽子,竟成了气候。”
最初的不可思议过去后,楚修锦愤恨道。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把你一脚踩死!”
“醒醒,事已至此,做什么黄粱美梦呢?”
叶非折毫不留情:“不知道楚少主记不记得刚见面时,我说过的一句话。”
楚修锦现在见到他心里就发憷。
这哪里是温香软玉的美人?分明是剧毒蛇蝎!
“我劝过你收手,说过那时候磕头道歉,自废双手还来得及。”
叶非折微微笑道:“我给过你机会,可惜你自己不要。”
楚佑以剑气将楚修锦钉死在当地,叶非折随意捡起地上散落的刀,抽出一把递给楚文:“去,废了他的修为经脉。”
楚文接过刀的手都在哆嗦:“公公公子,这可是楚家的少少少主!”
自己真对楚修锦动了手,哪儿能有好日子过?
楚文算是看出来了,叶非折远远要比楚佑可怕得多。
惹了他,那才叫叫天天不应,有苦无处诉。
叶非折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袖:“他是楚家的少主,但现在能决定你生死的是楚佑。”
“冲着你悔过不成反想杀人灭口的事情,你可以选现在死,也可以选日后对楚修锦动了手再死。”
楚文面色一阵变幻。
叶非折:“这可是你追随的少主想出来的套路。我至多算是借鉴一下。”
楚修锦为人脑子不行,折磨人的奇思妙想倒是一套套的。
楚文仍在挣扎,强笑道:“公子莫开玩笑,二少向来待人大度,与少主之间兄友弟恭,家主亦是赞赏的,怎会如此行事?”
他竟是抬出了楚渊来压楚佑。
是,你楚佑到了筑基,可以说是天之骄子,在整个饶州也能够横着走。
但总归有人压在你头上。
譬如说金丹期的楚渊。
“是,你说得对。”叶非折煞有介事道:“为了不让楚佑和楚渊父子之间失和,不让楚渊伤心,像废楚修锦修为这种事情,当然是你一个外人来做得好,不伤和气。”
最要命的是楚佑跟着赞同了一句:“他说得对,你自己看着选。”
自己挖坑埋自己,楚文面如土色,恨不得打死方才说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