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为庸
他愣了愣,再次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夏挚的心里狠狠翻滚着这几个字,那强烈的渴望都要将他的心割碎了,可他仍不敢将半个字吐出口来,只几乎是发狠地瞪着面前俊美冷淡的男人,目光像要把他身上穿出一个洞。
“你觉得呢?”最后他问。
陆阖集中内力试图冲破被封住的穴位,随口应付道:“总不会是想复国吧?”
对面的男人发出一声轻笑。
“我若是那么想,此刻就不会在这里了。”
陆阖一愣,第一次把目光转到他脸上,终究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我确实想不明白,”他咬了咬嘴唇,“你不像是贪溺享乐昏庸无道的人。”
正相反,夏挚甚至比他认识的大多数人都更自律坚毅,这从他以帝王之尊练就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夫,却几乎不为人知一事,便可见一斑。
而且仔细想想,除了傅家惨案,他似乎也并没有亲自下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命令,只是作为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当朝野混乱民不聊生的时候,不作为就已经是他最大的罪过了。
陆阖忽然有些愤怒,他意识到,夏挚明明有那个能力,他可以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他们也本不必走到这一步。
夏挚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毛:“我还以为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残暴刽子手呢。”
陆阖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也差不多。”
夏挚竟然被他逗笑了,他摇了摇头,干脆蹲在靠坐着墙角的陆阖面前,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大夏早已烂到了根子,与其劳心劳力教他苟延残喘,倒不如直接切掉这毒瘤,不破不立,唯有野火烧尽,才能带来春日欣欣向荣的新生啊。”
陆阖一愣。
“当然啦,”夏挚朝他眨眨眼睛,“主要还是因为这国我不耐烦治,也治不好——既然有更好的办法,我就痛痛快快地享受几年,之后快刀斩乱麻地把烂摊子丢给你们,多轻松。”
陆阖:“……”
夏挚接着说:“你那是什么表情,我都主动留下来‘接受惩罚’了,你看看你看看,这给我打的,老子活了这么些年,就没受过这种罪。”
他还来了劲儿,撩起袖子就给陆阖看他身上那些血迹的来源——瞧着确实触目惊心,衣衫遮盖下的皮肤几乎没什么好地儿,到处是血迹和撕裂的伤口……实在很难把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与面前一脸浑不在意的轻松笑容的男人联系起来。
陆阖呼吸一滞,脸不受控制地白了白。
面前嬉皮笑脸的昏君突然之间与记忆中某个过于熟悉的人重合起来,他心尖儿上猛然掠过一丝抽搐似的疼痛,那些遍布淋漓鲜血和死亡的战场、医院里闪着刺目红光的治疗仓、还有……
展青云陷在雪白床单里的毫无生气的脸。
操。
陆阖身体猛地一抖,他逃避似的闭了眼,以落荒而逃的力道狠狠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000迟疑了一下,后知后觉犹犹豫豫地给他打了层马赛克。
“宿主您……还好吧?”
“……”
“您体内的激素水平有点儿乱,”系统期期艾艾的声音透出点担忧,“呃,要开虚拟幻境吗?”
“……”
“宿主?”
“闭嘴。”
积聚许就的内力终于艰难地汇集成箭矢,狠狠朝着被封住的穴位刺过去,陆阖胸中骤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他混身一震,咬牙死忍着,终究还是有抑不住的鲜血顺着唇角滑落下来。
“陆阖!”
夏挚大惊失色,他根本没想到在自己如此赔着小心的情况下,面前这人还能如此决绝烈性,要知道哪怕对习武之人来说,强行冲穴都很可能伤到根本,更不必说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
陆阖却一把打开了他伸过来欲搀扶的手,男人沉默地抿着唇,踉踉跄跄地扶着墙起身,飞快地闪出牢门,一把将锁落了下去。
尽管他也知道,如果夏挚想逃,这样的凡铁根本起不到半分阻止作用。
那又如何呢,夏挚这一身本领落到如今的地步,说他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陆阖不担心他企图复辟,也承认就他犯下的罪行来说,如今的惩罚也算偿还得七七八八,至于之后这人是死是活,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他只是不能接受,自己有一丁点儿成为给新朝带来麻烦的人质的可能。
见人转身就要走,夏挚想都没想,冲上来便要隔着牢门抓住对方的袖子,可那些铁栏杆到底限制了他的行动,陆阖轻巧地一躲,那块布料便从他指缝间滑落了。
夏挚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手掌,心中无法抑制地抽痛起来。
“你好自为之,”陆阖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轻声道,“只是最好别再来找我,我不想再看见你。”
“……”
夏挚急急横跨了两步,面上浮现出真正焦急的神色:“等等!陆阖,你别走……你听着,傅辰桓那小子不地道,他很危险,你别太相信他!”
陆阖有些嘲讽地挑起了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夏挚猛地一顿,接着不管不顾地开口,“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人,陆阖,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这江山我并无留恋,拱手相让,但我总要给自己留些退路,他身边的……”
“我知道。”
“你知……什么?!”
半边脸藏在火光暗影中的陆阖抬起头来,明艳的五官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美得惊心动魄,他薄薄的唇微启,轻声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将军眉眼一动,那张像是戴了面具般终年冷淡的脸突然生动了起来,夏挚呆呆地看着他,胸口好似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还有紫极殿后院的玉棠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