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他看了好一阵,左丘晏背对着他,看着那些排列整齐的密密麻麻的牌位,没有说一句话。
左澜手一翻,将那盒子收回储物戒指,转身就出了祠堂,直接奔着左家的大门走去。
云枫城已经处于夜幕之中,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残阳如血,此刻便是黑夜似墨。
临沧失血过多,现在肯定是走不远,他整个人其实都虚弱得很,能不能使用魂力和魂术还很难说呢,他现在——如果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麻烦怕是大了。
左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担心临沧,他只是觉得不应该放任他出去死,长老会那么多人对临沧不满,难保不会有人趁人之危。更何况,在左澜看来,临沧知道很多,他不能死。
左澜几乎是绕着云枫走了一圈,最终是在郊外找到了他。
云枫的夜,灯光稀疏,郊外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夜空里虽有疏星点点,却照不亮那人前行的道路。
临沧知道他跟着他,停下来,问道:“你要跟我到何时?”
“你会死的。”左澜的语气很肯定。
临沧转身,面色苍白似鬼,连眼神都有些暗淡,“我死不死,与你何干?”
这人这个时候一点也不像是魂皇,就像是个任性的小孩子。
左澜有些无言,这人现在又不是左家人,他死不死,的确是与自己没关系的。
他站在那里,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回答他。
然后临沧笑了,竟然向着他踏出了几步,站在了左澜的面前,“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我问,你会说吗?”他的确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问,可是临沧从来不是一个很好的回答者。
“有的会,有的不会。”
临沧似乎走累了,前面有棵大树,他走过去,竟然就那样坐了下来。一腿平放在地上,一腿屈起,背靠着树,似乎想要休息。
左澜慢慢地走近,蹲在他面前,双眼望着他,“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临沧看了看自己还沾着血的手腕,然后朝他一勾手,“坐过来吧,我冷。”
……他冷。
那一瞬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用那么平静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字,左澜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
他直起身来,坐在了临沧的身边,更深露重,夜里很冷,可是临沧本身是魂皇,不可能为这样低的温度而感觉到冷的。唯一的解释是,他现在已经需要到不能用魂力御寒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接触你是带着目的的吗?”临沧没有说旧时的事,却说了最近的事。
左澜摇头:“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知道,不过是各取所需,对吧?”临沧闭上了眼,声音却还在继续,“其实左家没有什么不好的……他们也是被逼的,我之前对你说,我是器属性,可是今天你看到了,我现在是没有魂图的。”
对,那个时候左澜心头的疑惑就已经达到了顶点。没有魂图,与无属性没有区别,临沧是怎么做到的?而且,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临沧挨着他,身子冷得厉害,方才流失的过多的血液让他终于体会到了很久不曾体会到的虚弱。身边的热度是如此明显,隔得这样近,近到一伸手就可以触摸,他很想伸出手去,可是他不能。越是这种时候,便越是顾忌。
“整个魂大陆,跟普通人了解到的是不一样的,就像是你知道的那些,很久很久,没有出过一个魂圣了,魂皇们一个个地诞生,又一个个地死去。”
“很少有人能够了解,每一个魂皇在到达魂皇这个境界的时候,必须抛弃自己原有的属性,将一切变成无,归零重来。”
左澜瞪大了眼睛,转头看着临沧,临沧闭着眼,唇角却带着笑。
“你对此感到很惊讶吗?梅子青是无界之皇,几乎会使用所有的魂术;薛冰虽然是造型之皇,但那也仅仅是说他最擅长的是水属性;破晓之皇崇阎精通七个属性,他原来的属性是灵属性,因而在抛弃原有属性之后,能够很快地将金木水火土器灵使用自如;写意之皇也是灵属性,跟崇阎是差不多的,不过他更擅长的是五行属性,至于我——你已经知道了,我原本是器属性,不顾后来抛弃了它,慢慢地重修一遍,没死在天渊,也就成为了魂皇。”
临沧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像是要睡着,却在左澜正在思考的时候伸手揽过了他的腰,轻声道:“我冷,你别动。”
左澜无言,今天的临沧格外地可怜。
以往的临沧,出现的时候总是笼罩着一层光环,高高在上,让人连仰视都困难,他看上去像是无所不能,可是如今却忽然之间低了下来,他觉得不适应,可又觉得很奇妙。
他静静地坐着,只觉得临沧整个人就像是冰块一样。
“你看着这个大陆风平浪静,其实下面早不知道斗成什么样子了。魂皇们想要成为魂圣,十御座家族跟魂术公会之间互掐,魂皇们握着成为魂皇的秘密不想说出去,十御座却千方百计想要知道。他们都在算计,我也在算计,我们都不想死,所以都在斗。”
这些情况,左澜也猜得到,只是他想不到临沧说得这么直白。
那个成为魂皇的秘密,他大约也猜到了。
“我想知道,这些跟你背叛左家有什么关系。”
“我背叛?我背叛,说到底,竟然是因为你。”临沧低笑,手圈紧了左澜的腰,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就近了,他眯着眼,转过头,竟然将脸埋进左澜的颈窝里,声音也模糊了不少。
临沧浑身上下都是冷的,那脸庞也是冰凉地贴着左澜的脖子,引起了他一阵战栗。
临沧帮过左澜不少,尽管也是带着目的的,可是帮了这是事实,不能因为他带着目的就抹杀这一切。他没有推开临沧,此刻的临沧就像是一个失意的人,在黑暗里寻求安慰。
“因为我?”
左澜可不记得这些破烂事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任由临沧抱着,还是问了一句。
临沧在他颈窝里似乎点了点头,头发蹭到他的皮肤,痒痒的。
“那个时候你还小,你肯定不记得那些事儿了。为了成为魂圣,他们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的。这些事,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魂际之地有异动,到时候很多势力都会派人去,你趁着现在在云枫,不要离开,等我送你去秘境。”
“秘境?”临沧总是说一些他不懂的东西。
“大陆史上写过,魂际之地,魂大陆的边际,与海洋交接,凶险异常,仅次于天渊。前些日子,云枫西北的海边上出现了飘红,大概是有天品魂器要出世了。”
临沧在他颈窝里一弯唇角,又贴近了一些,嘴唇触到他颈上的皮肤,冰冷。
左澜忍不住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要推开临沧,可是那一刻,他就像是被什么力量控制了一般,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天品魂器?”
“嗯,不过不是你魂图上的那些,是一件全新的魂器。天品魂器,大多都是天地孕育,自然出世,被人为炼制出来的极少。现在魂皇们几乎都是没有魂器的,这一把即将出世的魂器,一定会受到各方的关注。”
“也包括你吗?”
“对。”也包括他自己。临沧的身子逐渐地暖起来,可是身体的温度还是很低,“魂皇们没有魂图,却也有利用魂力的方法,那就是自制变异魂图,通过魂阵的强行刻画,为自己加上一个魂图,这样在与别人较量的时候便不至于处于下风,毕竟魂器是很重要的。”
就像是临沧自己,他的变异魂图是自己刻画的一个大圆,也就是他跟梅子青交手的时候出现在他脚下的那个。不过因为这样的魂图并非天生,所以他想让魂图出现就能出现,不想的时候也能隐藏。然而这样的魂图毕竟是虚假的,魂皇们都希望拥有很厉害的天品魂器的魂图,五皇之中,还有三皇——包括临沧自己——没有天品魂器。
十御座家族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更不要说第九魂院了。
不过左澜却没有想这么多,他还在考虑着自己的事情。魂皇们为了成为魂圣,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也许还跟自己有关。根据这样的线索一推,左澜忽然便觉得心惊肉跳起来。
他没有说话了。
可是临沧却还在说,他的嘴唇轻轻动着,每动一下就与左澜的脖颈摩擦一次,“秘境乃是大陆上还没有被人发现的一些原始空间,有的是上古的修士们留下的无主的自我空间,有的则是孕育天地灵宝之地,不过这一次出现的秘境,我已经去查探过了,空间通道只能承受魂师的力量,魂师以上不能进去,所以这一次天品魂器的争夺只能靠魂皇们的手下了。”
“你的意思是,我要帮你吗?”左澜问道。
临沧轻笑,“你如果想要帮助那些把你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人,我也没有意见的。”
现在这个鬼样子……
什么意思?
左澜眉头一皱,便要张口再问个清楚,却不想临沧狠狠地掐了他的腰一下,低声说道:“以后跟你说,现在别说话。”
他吃痛,下面的话都被吞了回去,忍住,回头再说。
这大树下一时安静下来,左澜忽然觉得抛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坐在这里也不错,临沧抱着他似乎就要睡着,左澜自己也是迷迷糊糊,就要闭过眼。
然而就在那样意识朦胧的时候,略带着湿润和凉意的嘴唇却开始亲吻他的脖颈,然后蔓延到耳垂,动作很是轻缓,一双手却掐住了他的腰,渐渐地用力。
是临沧。
他本该推开他,可是他侧眼,只能看到临沧长长的黑发铺在他苍蓝色的衣袍上,看不到临沧的脸,也不知道他的表情。
临沧的吻是凉湿的,在他脖颈上流连已久,牙齿细碎地碾磨着他颈上的肌肤,一手却在他腰上慢慢地抚摸。
左澜的呼吸乱了几分,皱眉,就在他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却觉得自己颈上一痛,他一下愣住。
临沧咬破了他脖颈,鲜血渗出来,被他舔进自己的口中,然后含着伤处,慢慢地吮着。左澜只觉得血液从那伤口处流出去,被临沧吸走,这人……竟然……
然而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临沧伸出舌头,抵住他的伤处,舔舐几圈,左手顺着他腰后脊背慢慢地爬上来,摸到他的后颈上,他的吻也从左澜的脖颈往上移,到他的颚下,舔吻,湿润的舔吻。
左澜完全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他被临沧这样的举动弄蒙了,若说之前有过一吻,那不过是儿戏,如今这算是什么……
临沧是失血太多,所以糊涂了么?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临沧的嘴唇已经移到了他的下颌上,然后贴近他的嘴唇。那舌头灵巧地钻进他口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左澜口中弥漫开来。
他睁着眼,看着临沧那一双蓝眼,不可否认,这种感觉很舒服,可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动情,身体虽然享受,眼神却带着漠然。
临沧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吻得愈加深入,姿态也更加放纵。
他撬开他的牙关,卷住了左澜的舌,不断地吞含挑弄,似乎很是得趣。
他退开的时候动作也是从容不迫的,在他唇上印下若有若无的一个吻,然后继续抱着他,埋头在他脖颈之间,闭眼,“你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左澜没答话,也没动作,就任由临沧抱着自己入睡,直到天明。
第三十一章 四皇秘辛
左澜是第二天回左家的,不过没有走大门,他刚刚到自己的小院,就看到左丘晏站在他的房间门口,半天没动一下。
“族长。”
这一次,左澜没有像以前一样喊他“糟老头”,而是站在他的面前,恭敬地行礼。
左丘晏沉默了许久,问道:“他怎样?”
左澜心知左丘晏知道他昨天去寻临沧,也不隐瞒:“失血过多,其他的都还好,现下已经离开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左丘晏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起来的孩子,忽然之间也有些迷茫,当初的那些事情,如果被阻止了,现在会怎样?
然而,没有如果。
左澜道:“西北。”
“那便是魂际之地了。”左澜的回答在左丘晏的预料之中,他自己点了点头,又问道,“他可有跟你说魂际之地的事情?”
“有,他说可能有天品的魂器,大陆上几大势力都会参与进来。不过似乎进去魂际之地的秘境通道有修为限制,不能太高。”这些消息,临沧只是告诉了他,不过也算不上是绝密,迟早左家会收到消息的,更何况,临沧本来就是想他去,但是必须借助家族的力量。
左丘晏看着远处的天空,忽然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参与进去吧。阿澜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左澜知道,这是要将左家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了。
左澜的房间不大,不过摆设很讲究,毕竟是嫡系,书房里左丘晏坐在桌前,左澜坐在他的对面。
“我知道,你对很多事情很好奇,可是我无法一一为你解答,毕竟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我现在只对你讲一些要紧的事。”左丘晏理了理自己我思绪,先做了个总述,“第一,魂际之地的秘境;第二,临沧的事;第三,左家的一些秘密;最后,有关于你的事情。”
首先说的是魂际之地,左澜对此了解已经不算是少,可是真到了要说的时候,又觉得什么都不了解。关于天渊、魂际之地之类的地方,传说很多,可是缺少事实上的考证,不知道很多信息是不是真实可信,所以不能作数。